今日天極冷,唿嗬出的熱氣在眼前化作小小的一團薄霧,李家籬笆牆外小竹林中,一塊平坦的空地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全神貫注的打著五禽戲。

    單薄的冬陽照在兩人身上,在上投下兩條極淡極長幾乎完全重合在一起的影子。李薇眼斜過去,看著地上影子手勢起起落落,覺得有趣兒,微笑起來。

    自四歲半年那年她生過一場病之後,這一年多來,她每隔兩三個月,總要生一場小病,雖然隻是微微的發熱,可也讓一家人很惶恐。後來鎮上那位胡子花白的安大夫,說她小時身子受虧,根裏弱,正長身子的時候,隻靠食補不行,便傳了一這套五禽戲讓她勤加練習。

    於是,佟永年便先跟安大夫學了,然後再迴家教她,順道陪著她練。

    這一年多練下來,李薇覺得真是有用,最起碼一到冬天容易冰涼的四肢,已慢慢的不那麽畏寒。最近這半年來也沒有再發熱,就連年前的那場連陰大雪天,她也平安的度過了。

    “梨花,你又走神”隨著最後一個姿勢的收歇,佟永佟淡笑望過去,眼帶淡淡的責怪。

    李薇正要迴話,春柳從籬笆牆上伸出頭,叫他們,“還快迴來收拾,吃早飯,再不動身就晚了。”

    她笑著應了聲,才迴頭晃著腦袋笑嘻嘻的說,“我明明是在研究身勢,哪有走神。”

    佟永年微笑著搖了搖頭,一副說不過你的架式,舉步往院中走。

    李薇在他身後撇嘴兒,才十二歲就裝深沉,一副老學究樣。

    舉步跟在他身後,踩著他影子的頭部的玩樂。

    一麵兒感歎時光的易逝,一轉眼兒,她在這個時空已是六年有餘。

    這一年多近兩年,她長高了不少,自己家裏也有了不小的變化。原本的茅草西屋、破舊的堂屋,已被高敞大亮的磚牆瓦房所取代。三叔在她們家西側落了戶,這裏不再是荒岧岧的,大姐春桃於去年冬上嫁給了黑石頭兒,二姐春蘭自前年冬上便有人給說親事兒,連三姐春柳,也有人話裏話外的打探著。

    很小的時候,她盼著自己長大。可略長了兩歲,又麵臨著與姐姐分離的不舍與惆悵。

    進了院中,四姐春杏已裝扮一新,連帶爹娘都著了走親戚的新衣。何氏笑著催他倆,“趕快洗手吃飯,咱們早點走。”

    李薇笑著打量她娘,梳著個簡單的反纂兒,身上穿著嶄新的絳紅色綢布大襖兒,下麵一件是寶石藍色長裙,外

    麵兒一條淺藍色腰裙兒,隨著她的走動,腳上與上大衫兒同色的繡花棉鞋若隱若現。

    “娘,你這打扮真好看。”

    何氏第一次穿這麽好的衣裳,有些拘謹,捂嘴笑,又瞪她,“行了,你這丫頭又出你母親的歪相。依我說,平時裏的衣裳就怪好,你非讓買這個,穿著怪不自在。”

    李薇笑嘻嘻轉向佟永年,“年哥兒,你說咱娘穿這衣裳好看不?”

    佟永年點頭笑著,“娘穿著怪好看呢。您這衣裳一穿,把我舅母都比下去了呢。”

    春蘭從廚房伸出頭來,淺笑著,“你們兩個別給咱娘灌迷魂湯了。趕快洗手洗臉吃飯。”

    李海歆把備的年貨往車上裝,也笑著,“是得早些動身,怎麽著也得下半晌趕到。”

    李薇吃完飯,聽話的迴東屋去換了她的粉色緞子新襖兒,湖青色繡花小裙子,桃花繡花小棉鞋。

    春蘭進來,給了她仔仔細細的梳了個雙丫發髻,用青色綢帶綁了,挑了隻桃紅色的絹花要給她插頭,李薇忙雙手護著,匆匆跑出東屋。

    春蘭在她身後笑了一聲,把絹花重新放迴木匣子裏。

    李薇剛跑出東屋門兒,被小四姐春杏一把抓住,繃臉兒訓斥,“我新給你做的絹頭花,為啥不戴?”

    李薇瞄了眼她頭上一左一右兩對稱的桃紅絹花,象兩隻大紅碗扣在頭上,心底暗笑,家裏四個姐姐,就數小四姐最愛打扮,也不知她遺傳的誰?自從學了針線之後,自己的衣裳今天換個邊兒,明天加朵花兒,才十歲多點,耳朵上就戴著銀丁香。

    她不但自己裝扮,連帶把李薇管得死死的,年前給何氏出主意,讓給她紮耳朵眼兒,正好佟永年在家,李薇得他的庇護才逃過一劫,惹得小四姐兩三天沒理她。

    “年哥兒~”佟永年換了衣裳,從西屋出來,李薇忙幫救兵,“四姐非讓我戴花。”

    佟永年穿著淡青色衣擺繪水墨竹紋長衫,頭頂是同色的頭巾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往這邊走來,“小杏……”

    春杏哼噥一下鬆了手,氣唿唿的瞪了李薇一眼,“我不管了。反正不是丟我的人!”

    一時李海歆把備的年禮裝好,讓何氏母女趕快上來。

    年節前,佟永年舅舅來家裏,邀請一家人正月十五去賞燈。何氏原本想讓李海歆帶年哥兒去,李海歆卻說,年哥兒要拜見柳氏,總要有人在一旁照應著,再說又不知年哥兒舅舅

    家的情況到底如何,他一個大男人去不太方便。

    何氏想想也是這麽一個理兒,若是年哥兒舅舅有什麽想法,大男人家家的總不好直接提,少不得由柳氏提出來。

    便讓春蘭春柳春杏三人看家順帶照料牲口。有老三家做近鄰,大武媳婦兒近大半年來一直幫著照料家裏的那一群兔子,便把這三人都請來說說,讓幫著顧些家。

    車箱裏鋪著半舊的褥子,何氏怕路上寒冷,又放上兩條去年新做的薄棉被,路上好蓋一蓋。

    去宜陽縣的路倒也平坦,家裏的小牛犢子正值壯年,有勁兒的很,一路連走帶小跑,等他們到達宜陽縣城時,才剛過了正午。

    李海望著城門樓子,笑著,“怪不得先前文軒被保舉了宜陽主薄,卻被人擠了去。單看這城門樓子就比咱們青蓮縣的氣派。”

    何氏沒好氣兒的瞪他,“有你這麽說話的麽?”

    何文軒自中舉了後,便在縣學做了教渝,好容易得了貴人賞識,保舉這麽一個宜陽縣主薄的官職,卻因沒打點到位,臨上任前被人擠了去,一大家子人因這事兒都懊惱氣憤不已。

    李海歆迴頭笑笑,“好,好,別氣,我不說了。再說,文軒現在九山做得不也挺好?”

    何氏又一個瞪眼,“好,有多好?離家幾百裏呢。”

    正說著,停在城門外的一輛馬車朝這邊行來,剛一停定,裏麵的人就叫著,“可是表少爺?”

    李海歆忙下車。

    馬車停定之後,從裏麵鑽出個胡子花白的老者,李薇認得出來,正是到過她們家的老張頭。

    現在看起到倒比初次到他們家臉色更紅潤,雖然是一身藍色素麵短衫,卻也能看出是精細棉布製成的。

    想來,佟永年舅舅這次出海歸來,又帶來不少好東西,掙得不少錢財,而老張頭在佟家的地位應該是不低的。

    李海歆與老張頭見過禮後,他忙過來給佟永年行大禮。路上風寒,李薇和佟永年被何氏裹在薄被子裏呢,起身不及,連帶她也生受了老張頭一個大禮。

    幾句寒暄過後,身後又行來一輛更為華麗的馬車,綢子夾棉繡花門簾,茶木色車體,車窗上雕著精細的萬字窗格。

    何氏李海歆推讓了幾下,便下了牛車,上了馬車。

    老張頭坐在前麵兒,隔著車簾一句句說著佟維安如何想念表少爺,柳氏如何歡天喜地的張羅著掃院布置房間,盼著他

    來。

    佟永年淡笑著,時不時迴以嗯聲。並沒有幾年不見的驚喜,反倒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是正月十三,雖然離元宵還有兩天兒,街上的人流卻不少,熙熙攘攘的,李薇幾次想挑簾看往外麵兒看,卻又怕讓人瞧見,笑話她是個土包子。便端坐在錦布軟底側凳上做乖乖女。

    “哎,我跟你說,今年看燈一要定去含英街,賀府的賀老爺病愈,聽說今年賀府要大放焰火以示慶賀,還有從江南、京城搜羅了許多花樣新奇的花燈。賀府大少爺也放出話來,今天賀府出的燈迷,能破迷者,一人賞一盞燈,還另有一兩銀子的賞錢……”

    馬車被人流所阻,剛一停定,車窗外傳來幾人的閑談。

    這人的話音一落,另外幾人齊齊發出驚歎,都讚賀府的大手筆,又笑著叫嚷,十五那日定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能撞大運,掏碌幾兩銀子花花。

    聲音傳到馬車之內,李薇立時感到車箱之內氣氛一滯。李海歆與何氏對視,又小心看向佟永年。

    他嘴角仍是一抹淡笑,可坐在他身側的李薇,卻能感到他寬大長衫下緊繃的身軀所散發的凜冽氣息,連帶放在側凳上的手,五指微曲,將錦褥子抓起幾道痕跡。

    李薇無法體會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被掃地出門之後,親生母親又被人所害,在他在心底留下的創傷。所以不知道如何能消減他心底因乍然聽到“舊仇”消息而帶來的衝擊與憤怒。

    悄悄的把小手移過去,蓋在他微張的五指之上。甜甜笑著,催老張頭,“張老伯伯,咋不走了?”

    車簾外傳來老張頭恍若初醒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走,走,這就走。小姐可要坐好了。”

    李薇故意捂嘴笑著,“娘,張老伯伯真有意思。叫我小姐呢~~”

    何氏迴神,笑罵她,“哪家兒有你這麽野性的小姐?”

    佟永年被蓋著的手微微動一下,手上的力道卸去,嘴角含笑,“梨花可不就是我們家的小姐麽?”

    李薇又咯咯笑著,“那小四姐就是梳洗丫頭。”

    何氏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拍她打一下,“叫春杏知道,看不插你滿頭的花兒。”

    馬車轆轆行著,在李薇故意東拉西扯之中,終於到了佟府。直接從正門駛進院中,一直到二門處才停了下來。

    老張頭跳下馬車,立時有三四個丫頭小子圍過來,放了矮凳,口稱請姨太太姨老爺表少爺表小

    姐下車。

    李海歆帶頭兒下了馬車,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迎上來,笑嗬嗬的拱手行禮,“姨老爺姨夫人表少爺表小姐一路辛苦了。我家老爺夫人正在廳裏候著。”

    李薇沒錯過旁邊幾個丫頭小子在看到他們時發出的細微吸引聲,以及用眼角餘光捕捉到的,他們臉上的驚訝和一閃而過的……嘲諷。

    李薇哼哼著,光為了今天的衣裳可花了家裏不少錢呢。

    手上一熱,入目是一雙纖長白晰的手,李薇抬頭朝他笑笑。佟永年也笑。又對李海歆何氏說,“爹娘,咱們走吧。舅舅舅母該等急了。”

    佟府管家和隨後趕來的婆子忙引著眾人往內院走。

    一路穿廳過院繞廊,李薇隻覺滿眼的紅色,四處可見火紅的燈籠,又是朱紅的油漆連廊門窗以及猩紅的夾板門簾。

    “年哥兒,快起來!”進了正屋,佟永年跪倒下拜,佟維安與柳氏連忙上前,一人扶一隻胳膊將他扶起,柳氏抹著淚兒感歎著,“這孩子,一轉眼兒就長這麽高了。”

    佟維安眼圈微紅,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下,笑著,“好,好”又向李海歆何氏拱手行禮,“年哥兒多虧有大哥大嫂的照拂。”

    李海歆何氏忙起身還禮。

    柳氏在一旁擺手笑著,“讓我說,都別這麽多禮節,沒有生分了。”又朝佟維安笑著,“老爺若是感激李家大哥大嫂,多留幾日,好生招待才是正理兒,弄這些虛的做什麽?”

    廳裏隻有兩個年約十七八歲的丫頭,並兩個四十多歲的婆子。這四人李薇在佟氏的三周年祭日上都見過,應當是近身心腹之人。忙給各人添了茶,與另兩個婆子在一旁答話兒,“夫人說的正是。”

    佟維安自責兩句話,連忙留人。

    李海歆何氏本想說家裏地裏一堆的活計,不能久留的話,卻見佟永年眼睛盯著地麵兒不語,猜測他是想多留幾日,便笑著應下了。

    外麵進來了兩個婆子,抱著兩個竹編的長方型盒子。何氏忙站起來笑著,“我們家裏也沒有什麽好東西,這是些農家裏產的,不值什麽,拿來給你們嚐嚐鮮兒。”

    柳氏也忙站起來道謝,又嗔怪,“李大嫂外道了,請你們來玩兒,誰叫你們備東西來著?”

    柳氏的貼身丫頭依冬上前來,取了禮單讓柳氏過目。柳氏看這禮單上字跡清俊飄逸,讚了句,又問,“可是年哥兒的寫的?”

    佟永年含笑應了

    一聲。

    柳氏誇讚,將禮單轉了一眼,遞給佟維安,笑著,“你也瞧瞧咱年哥兒的字兒,可比你寫的強出許多。”

    佟維安接過,一麵看字跡,一麵又詳看了禮單內容。有風幹兔子六隻,點心六封,秋糧新下的苞穀糝子、新小米新綠豆各有二十斤,另有些農家地瓜小食,鹹雞蛋之類的。

    笑著,“年哥兒字確定比舅舅的強些。”又與李海歆說了一番客套話,責怪不該帶麽些東西來。

    眾人又敘了些路途勞累的閑話,柳氏便請他們先去客院洗漱休息。

    這邊兒人一出去,柳氏就歎了口氣,擺手讓依秋依冬兩人出去,到門口看著些,才說,“佟富今兒迴來說,賀府的老爺好了你說他會不會起了找年哥兒的心思?”

    佟維安冷哼了聲,臉若寒潭,“好了才好病好了,我才替好姐姐討公道。賀府第一個對不住姐姐和年哥兒就是他剩下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頓了頓又說,“他好了也好,沒好也好。年哥兒終是要迴去的迴去把該屬於他的東西拿迴來,由年哥兒親手給姐姐討了公道,姐姐在九泉之下才能含笑。”

    佟維安冷笑著,他在佟氏三周祭日後再次出海,為的就是在財力上能夠與賀府做抗衡,這次販迴的貨物或運進京中販賣,或在州府販賣,都能賺得一大筆銀子。有了這些錢財做底子,年哥兒有他做後盾,不信他爭不過賀府那個草包敗家子大少爺。

    隻要年哥兒做了家主,賀府那些作過惡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柳氏擔擾的看了丈夫一眼,滿心的話,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半晌,憂心的歎了口氣兒,“賀府雖不是本地老戶,好歹也有兩代人的積澱,官場商場都有不少的關係。你行事小心些,別讓人家現在就盯上了。另外,我聽方夫人說,賀府大少爺這大半年來見天兒往錢知縣府上跑,她說呀,賀府正百般想與知縣大人做親家。”

    佟維安從沉思中迴神,冷哼著,“親家?我看純屬做夢賀府是個什麽身份?祖上雖了做了官,可惜是個不能蒙蔭的四品小官兒現在他們隻不過一介商賈。錢知縣與他結親能得多少好處?怕是將錢小姐許給薛知府做個偏房,也強過一個商人的正妻。”

    柳氏又歎了口氣,“許是錢知縣圖他家的錢財支持呢?”

    佟維安悶坐了一會兒,豁然起身,“我不會讓賀府如願若論錢,賀府有,咱也有。”

    柳氏無奈笑笑,

    “行,你說怎樣就怎樣。隻是有一點,賀府夫人石芳娘家嫂子有一個兄長在州府是個什麽官兒,還有一個弟弟在青蓮縣做典史,喬姨娘似是有個什麽表親,一年前使了錢擠走了李大嫂的弟弟何文軒,在咱們縣衙做了主薄……他們官兒雖不大,可有的是門路還有他賀家老大賀蒙,也是個混不拎的人物,你可得小心些。”

    佟維安點頭,“這些我知道你放心,我雖恨賀府,也不會莽撞行事”頓了頓又歎息懊惱,“若當時我在,便是用上千兩銀子,也不能讓賀府將李大嫂的弟弟擠走,這可是年哥兒日後的仰仗。”

    柳氏也歎。

    這邊李家四口被帶到佟府東跨院之中,裏麵早有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並兩個婆子候著,一見四人進來,齊齊跪地行禮。

    何氏慌忙擺手讓人起身。

    領路的婆子指著兩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對何氏說,“姨太太,她叫依夏,這個小依春,有什麽需要,您盡管吩咐她們。”

    何氏忙點頭。

    依春依夏兩人又過行禮後,便領著小丫頭婆子自去澆水奉茶。

    何氏略顯不自在的坐在主位之上,與李海歆笑著,“咱又做一迴土包子進城。”

    李海歆也笑,“可不是呢。年哥兒舅舅家跟咱們家一比,可真是天上地上。”

    李薇眼睛正骨碌碌瞄著屋裏的擺設,聽見這話,踢著兩條小腿,笑咯咯的,“娘,上次是誰說來著,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佟舅舅這裏雖好,可沒咱家自在”

    說著又笑嘻嘻的轉頭,問佟永年,“年哥兒說是不是?”

    佟永年伸手拍下她的頭,笑著,“梨花的胸襟堪比聖人。”

    李薇撇嘴,小老頭兒。

    xxx

    “喂小土曼。”天色將晚,一家人在東跨院正廳裏說了會兒閑話,柳氏派人過來請去晚飯。一家人剛轉入正院,突然聽一個清脆的喝聲。

    李薇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與她年歲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睜著圓溜溜的大眼兒,瞪著她。

    雖然事隔三年,但是對李薇這個偽奶娃兒來說,卻沒有因時光的流逝忘記她是誰,遂掐起小腰,不甘示弱的喊了一聲,“喂嬌氣包”

    她話音剛落,頭上就挨了一下子何氏悄悄瞪她,“把你那小潑樣兒給我收起來。”

    李薇朝她娘討好笑笑,放下掐腰的兩隻手。

    佟蕊兒被氣

    紅了臉兒,作勢往這邊兒跑,柳氏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頗有些嚴厲,“蕊兒怎麽這般沒禮貌還不快給你梨花妹妹賠不是”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人已到門外。向何氏笑著,“大嫂別介意,蕊兒這丫頭被我寵壞了。”

    何氏笑著搖頭,又指李薇,“這個也被她姐姐哥哥慣得無法無天。膽子大的很”忙叫李薇給佟蕊兒賠不是。

    佟蕊兒氣鼓鼓的李薇,又盯著佟永年看。扭著身子不肯開口。李薇想了想,她內裏好歹是個大人,先妥協了吧。便笑著上前,笑盈盈的說,“蕊兒姐姐,剛才是我不好。你別往心裏去。”

    佟蕊兒哼了哼。柳氏正要訓斥,佟永年上前,笑著對蕊兒說,“蕊兒不生氣了,梨花不是故意的。”

    佟蕊兒大眼在佟永年身上轉了幾轉,才說,“你不是不來我們家嗎?”

    何氏見柳氏臉色變了,忙笑著,“哎喲,蕊兒記性真好,那會她才那麽大點兒,記得可真清楚。”

    柳氏悄悄瞪了佟蕊兒一眼,也笑,“可不,剛才她們這一吵嚷,倒讓我想起她們三歲那年的模樣了,梨花那掐小腰的模樣,真是一點沒變呢。”

    一時有一個奶娘模樣的女子牽著粉嫩一團四五歲的小男娃兒走過來。

    何氏笑著,“這個就是洛哥兒吧?長這麽大了?”

    佟永洛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偎在柳氏腿邊兒,直盯著眾人,卻不作聲。柳氏笑著,“這幾年他爹出海,家裏也沒個男娃兒跟他玩兒,性子比他姐姐還靦腆些。”

    晚飯時,佟家也沒請旁人,李海歆被佟維安請到偏廳中去,擺了小桌單坐。這邊柳氏與何氏,及四個孩子,在大廳用飯。

    李薇看佟蕊兒自坐下後,便一副乖巧模樣,不言不語的等著丫頭們布菜,便知她家的規矩,許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便也坐乖巧狀,等著人布菜。

    柳氏瞧見,笑了笑,與何氏誇讚她。

    李薇強忍著說話的衝動,細嚼慢咽的吃著飯。這會兒卻無比想念她們家歡聲笑語不斷的飯桌。

    用了飯,又有小丫頭上了茶,李薇直覺這就是喝的茶,佟維安再有錢也不是過個新晉商人,還能真與紅樓夢中的賈府相比?

    果然,柳氏取在手中,用蓋子撇了兩下浮沫,輕輕啜了一口,笑著,“年哥兒也嚐嚐這茶,是你舅舅的好友從京城捎來的鬆蘿,很是難得。”

    佟永年輕點了下頭,品了一口

    ,轉向李薇,“梨花喝得慣嗎?”她們家原先是不喝茶的,隻有近一年日子好點了,才備了點茶待客用,有時李薇與佟永年兩人會背著她娘偷偷的泡點喝喝。

    她喝過的最好的茶就是大姐春桃出門兒時,爹娘在鎮上買的號稱二十文一兩的雨茶。那茶雖清香無比,可憐李薇隻偷偷喝過兩次,便在大姐出門那日被人喝了個精光。

    眼下這鬆蘿比那茶更清香,茶湯清潤透亮,在細白瓷茶盞中,碧潤潤的一汪,象是一塊品相極好的暖玉。

    淺淺啜了一口,清淡悠長的茶香盈滿口腔,從舌尖到喉氤氳而下。遂笑嘻嘻的讚著,“好茶。”

    何氏“撲哧”笑了,瞪她,“你懂什麽叫好茶?淨給我裝。”

    李薇嘻嘻笑著,也不辯解。

    柳氏眼底卻閃了下。若說三年前這個小丫頭乖巧伶俐得讓人驚訝,那麽現在看她,卻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自打她進了佟府來,臉兒上要麽是一派泰然處之,不吃驚,不惶然,沒有一般孩子初見大場麵的唯唯縮縮。要麽就是現在這樣笑嘻嘻的天真爛漫的模樣。

    讓人丁點感覺不到莊戶人家的小家子氣,舉手投足間更沒丁點兒的村氣。

    喝了會兒茶敘了閑話,何氏取出兩個繡著虎頭花樣的小袋子,遞給柳氏,“這是給蕊兒和洛哥兒的。鄉裏沒什麽好東西,是我們的一番心意。年哥兒舅母可千萬別嫌棄。”

    柳氏笑著責怪兩句,佟秋接過送到她跟前兒,將兩個袋子打一瞧,卻是兩副用紅繩係著的銀質小手鏈,另有兩塊小巧的玉佩。

    一副是蓮花花樣的,紅紅的繩子上串著十來個小指蓋大小的銀蓮花,知道是給蕊兒的。另一副上麵是一串同樣大小的小鈴當。再看那玉佩,一個是觀音象,一個是佛象,雖然玉質一般,雕工卻不錯。

    “大嫂太破費了。”柳氏一麵說,一麵笑著叫那兩個過來,手鏈給係在手腕上,觀音玉佩給洛哥兒帶上,佛像給蕊兒帶上。

    何氏忙笑不值什麽。又說這兩枚玉佩是經過大青山的高人開過光的等等。

    李薇小手縮在袖子裏,摳著指甲,心疼那她娘剛送出去的禮。心說,可不挺破費的,那可是得賣上百隻兔子,才能賺迴來了。不過,大姐成親時,年哥兒舅舅還差人送去不少好東西呢。現在算算,總還是自己家賺的,有點無奈,也有點理直氣壯,誰叫自己家現在還不富有呢。

    ……

    一章七千多字要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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