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在一個秋風微涼的早晨,佟永年剛去了學裏沒多久,李薇那位中了秀才老爺,卻遲遲不歸家的小舅舅終於迴來了。

    何文軒如今已是縣學生員的裝扮,身著玉色直裰襴衫,頭帶四方頭巾,相比較過年時,更多了份讀書人的恬然。何氏揪著這位新任秀才老爺狠一通嘮叨,他隻是溫潤的淺笑著,把李薇抱在懷裏,不時逗著,聽著大姐的嘮叨。

    終於等何氏嘮叨累了,他唇角扯動,淺笑著,“讓大姐掛心了。”

    何氏也知道這個小弟主意正著呢。又氣又笑,便住了口,叫李海歆趕著去小貸棧打些酒,午飯張羅一頓好的。

    何文軒叫住要往外走的李海歆,“姐夫等等。我有事兒要說。”說這話時,唇角的淺笑已斂去,眉尖蹙起,神色凝重起來。

    何文軒往外瞥了一眼,確認幾個大點的孩子都不在外麵,才緩緩開口,“大姐,我訪著年哥兒的家了。”

    他正重的神色已讓何氏有了不妙的預感,心中“咚咚咚”的急跳著,臉上的笑意也凝住。

    他這話一出口,何氏心裏頭那麵鼓象是猛然被敲破,在發出最後一聲高亢的“咚”聲之後,緊接著是死一般的靜寂。

    何氏愣怔好大一會兒,猛然起身,切急的問何文軒,“年哥兒的家在哪裏?你是怎麽訪到的?”

    李海歆初聽這話也是一驚,看何氏這樣,忙把心思收迴來,提高音量喊了聲,“孩子娘別急!”

    何氏被李海歆的聲音一震,迴了神。悶頭坐了好一會兒,長歎一聲,擺擺手,“文軒,說吧。這事兒啊,我吊心一整年了,早知道了心裏頭也踏實一些……”

    他也知道大姐一家對年哥兒的疼愛,原本不打算說,可離得這樣近,說不定哪天就尋上門了,到時候,給大姐當頭一棒,豈不是更傷心難過?

    他看看李海歆,又看看何氏,輕輕的說,“在宜陽縣。”

    宜陽縣與青蓮縣相鄰,一個在李家村西南方向,一個在李家村西北方向,兩縣離李家村的距離倒也差不多,有都五六十裏之遙。但這兩縣城之間的距離,卻不過三四十裏。說起來,這兩縣的縣界都屬東西狹長型的。

    何氏與李海歆神色又是一震,竟是離得這樣近!

    何文軒勸說,“大姐,姐夫也不用太過擔心。賀府老爺賀蕭病重,在床上躺了快三年了。賀府現在有賀府夫人掌事。聽說……當年就是這位石夫人將年哥兒母子趕出

    家門的……我估摸著賀府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接他。”

    何氏心頭鬆了些。忙又問賀府的情況,何文軒打聽到大致情形說給他們聽。

    賀府原本也不是宜陽縣土生土長的富戶,約抹在宜陽落戶有三十來年。聽說祖上在京城做過什麽官兒,因事惹怒上峰,被尋了個錯處,罷官免職,並將他們一家趕出京城。後來賀家祖上便到宜陽縣定了居,也是到了宜陽,他們才開始經商的。

    到了這賀蕭這一代,兄弟二人皆是從商。主要的鋪子集中在宜陽、青蓮和方山三縣,以布莊為主,還有木匠鋪,糧鋪等等,田產也有不少。

    賀蕭與其兄皆往在宜陽縣,兩家比鄰而居。年哥兒上麵有一個哥哥,是正室石夫人所出,下麵兒有兩個妹妹……說到這裏何文軒頓住了,旁的與大姐說了也無用,又讓她心中多添煩憂。

    便推說隻打聽到這些。又勸何氏放寬心

    李海歆沉默了半晌,也說,“孩子娘,文軒也說了,年哥兒的親爹有病,估摸著一時半會兒是不會來尋他的。你也別太擔心了。”

    好半晌,何氏才長長吐了一口氣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來,“要說我也是瞎擔心,沒用!”若是他們不尋便罷了,真尋到人了,他們可是正經的親人,她與孩子爹可真沒有阻著的道理。即便是想阻,恐怕也攔不住。

    愣怔了一會,又問何文軒是怎訪到的。明明是去州府考試怎的跑到宜陽去了。

    何文軒說在州府應試時碰到一個宜陽縣城的學子,彼此投緣,多聊了些。無意中聽他說起宜陽縣城的事兒,聽到一個賀字。他因聽姐姐念叨過年哥兒的事兒,便多問了這人幾句。當時並不確定,隻是因宜陽離李家村近些,覺得有可能是。

    應試過後,騙李薇大舅舅說在州府有事兒,以遊曆之名,隨這位學子一同去了宜陽。

    何文軒走後,何氏如掉了魂兒一般。惹得春桃幾個圍著她直問,是不是小舅舅有什麽事兒?

    何氏強笑著搖搖頭。推說去柱子家有事兒,便出了院子。

    春桃輕皺著眉望著何氏匆匆遠去的背影,抱起李薇,問她,“梨花,咱娘是咋了?”

    因她一向精怪得很,聽得懂大人的話,小嘴又利索,會學說話兒。

    李薇眼睛滴溜溜轉了幾下,想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佟嬸嬸,燒紙!”

    春桃眉頭輕蹙,想了一會兒,才問,“梨花是說咱娘去給佟嬸嬸燒

    紙?!”

    李薇點點頭。

    春蘭想了想,“也是,中元節快到了。”便去廚房收拾。

    何氏去了村西,柱子娘卻不在家。她立在佟氏的小院外看了一會兒,順著小道兒向西走去。

    佟氏去了一年有餘,黃土新墳上已是雜草叢生,當時插下的柳樹枝幹,也已發出不少新枝條,看起來不象當初那麽孤伶。

    何氏在她墳頭坐著,想說說已知年哥兒本家的事兒,又怕擾得佟氏在地下不安生。便絮絮叨叨的把年哥兒自入學以來得了先生哪些誇讚事無巨細的念叨著。又把春蘭氣他不知輕重去水庫玩水,揍他的事兒也說了。最後長歎了口氣,說,“佟妹子,你要是地下有知,就保佑那賀府永遠想不起年哥兒,別來接他……”,想了想又說,“還要保佑咱年哥兒將來能考個大官兒,出人頭地……到時候,他也能給你討個公道……”

    佟永年自學裏迴來,知道考中秀才的小舅舅迴來了,去縣學之前,還要在家裏住幾天,趕著去進屋整理他這大半年來寫的大字,李薇知道那是小舅舅過年時布置的作業,這小男娃兒顯然還記著呢。

    李家老三的親事兒大小茶禮都行過了,娶親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二十八。王喜梅她娘原先嫁女獅子大口開,這迴把女兒說給李家老三隻要五吊錢兒,有人就背後膈應她,要賣十五吊錢的閨女,怎麽隻五吊錢兒就賤賣了。

    氣得王喜梅她娘又在前王村罵一迴街。又說,她是看著和秀才老爺做親戚的麵兒,才委屈自己家閨女的。借著這個,見天炫耀她家有了秀才老爺做親戚,將來說不定還是舉人老爺、知縣老爺呢。

    要說,中得了秀才隻不過免了一個人的差疫,見了官不用下跪,官老爺不得隨意打板子之外,並無特別的待遇。但是何文軒還被點了廩生,每月有廩米六鬥,每年廩餼銀四兩。再者廩生要為應考的童生具結保證,四裏八鄉的,誰家孩子要考童生試,還真得求著不可。最後一個,怕是因這四裏八鄉的象何文軒這麽年輕的秀才廩生倒真是少見,結親圖有秀才老爺做親戚,更圖他以後有大造化。

    得了王喜梅她娘的傳嘴,很多人都知道李家老三的親事兒是因何氏這麽順的,又因行大小茶禮,何氏一次不拉的,跑前跑後的幫著張羅。大武媳婦兒看見李家老三好幾次都說,“老三,現在知道,你有事兒還是你大哥大嫂跑得快吧!”

    李家老三本來對何氏也沒多大意見,一是他娘私下嘮叨,再者就是那日看她衝自己

    娘喊叫,心裏頭不高興。說親這件事兒,他也打心裏感謝大哥和大嫂。私底下李海歆也說過他幾迴,凡事兒自己得先判個對錯。

    就這麽著,自說定了前王村的親事兒,李家老三來東院勤了,三天兩頭跑一趟,看看有什麽重活計需要幫忙的。

    李王氏氣惱,說他幾次他都不聽。氣得直跟海棠海英兩個嘮叨,“這還沒娶上媳婦兒就忘了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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