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永年撲在佟氏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何氏強著把他拉下炕,滿臉的淚水,“年哥兒安份些,娘得給你娘換壽衣啊,你也不能哭……乖孩子,想哭啊,做完這些再哭……”

    柱子娘聽到裏麵的哭聲,趕快進來,手裏拿著一套靛藍色的壽衣,滿臉急色,“李嫂子,這西半邊我快借遍了,才借著你五嬸娘的壽衣!”

    何氏看了眼雖然聽話止了哭聲,卻仍是淚流不止的佟永年,跟他商量,“年哥兒,你娘去的急,一時下也沒找不到合適的,這個是咱鄉下婦人穿的……”

    “我娘本就是個鄉下婦人!”佟永年聲音嘶啞著,竟聽不出半點孩童氣。

    何氏又抱著連說了幾句好孩子,叫春桃帶她到西間兒先歇著些。他也不掙紮,木偶般的跟在春桃身後去了。

    佟永年一出去,何氏靠在炕沿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心裏頭歎佟氏的命,又可憐年哥兒這乖巧懂事的孩子,滿心的痛,不哭憋著難受……

    柱子娘也抹著淚,勸她,催她,“李嫂子,快別哭了,換衣裳吧!”

    早有來幫忙的媳婦打了水,端進來,也跟著勸兒。何氏哭了一通,心中的抑鬱散了些,止了眼淚,幾人合力給佟氏淨了身,換上借來的壽衣。

    做完這些,何氏拉著柱子娘到一旁,悄悄問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兒。柱子娘眼睛紅紅的,歎口氣,“詳細的我也不知道。今兒下午大半晌的時候,佟家院子外忽然來了幾輛馬車,聽看見的人說,裏麵的人個個都是綾羅綢緞,穿金戴銀的,有幾個年紀大的點,也有幾個年輕的丫頭。那些人到了佟家就往裏頭闖。在堂屋不知道說了什麽,聽見裏麵高聲吵嚷了幾句,可說得又快又急,一句也沒聽清楚……不多會兒,年哥兒喊叫起來,柱子他爹原本就不放心,怕是趕她母子出門的人又來找事兒,聽到年哥兒叫就衝了進去,正巧裏麵的人急惶惶的上了馬車,往院外衝……柱子他爹掛著屋裏,沒來得及攔著……”

    說著她歎了口氣,又恨恨的說,“……要是村子裏但凡有個能幫襯她的人,也不會就這麽讓她們走了,非把那馬車打爛,看看到底裏哪裏的人在作惡……”

    何氏也歎,可不是,這個時候莊戶人家大多都在地裏幹活計,就是在家的,也是老幼婦孺……想起佟氏臨終提過的賀府,想來就是年哥兒的家了。

    她一向不出門,也不知這個賀府究竟在哪,又是什麽樣的人家。又深深歎了口氣,“還是先把眼下的事兒辦了吧。”

    柱子娘也說,“可不是,天熱,放不得!”

    李海歆在院中立站著,一院子看熱鬧的人,亂哄哄的交頭接耳議論著,眉頭皺得緊緊的。

    柱子爹走過來,也皺著眉,“海歆大哥,你說這事兒該咋往下辦?”佟氏在李家村沒親沒故的,隻有一個不能主事兒的六歲男娃兒。可這事兒也不能耽擱,大夏天的放不得,再者死者為大,總得有個人伸頭張羅著。

    要說與佟氏親厚點的,一是李海歆家,另一家就是他家了。佟氏住過來這麽大半年,先是買柴什麽的都找柱子爹,後來家裏院裏有什麽重活計,也請他來幫幫忙。兩家也算是熟識一些。

    李海歆簡單把佟氏讓年哥兒認到他家的事兒說了,柱子爹臉兒上一鬆,“那這事就得你和嫂子主辦了。”又說,他和柱子娘也幫襯著,算是盡盡近鄰的情份。

    李海歆點頭,就是沒年哥兒的事兒,以孩子娘與佟家妹子的情份,這事兒也得他們主辦。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請人幫著把村子裏常給人主喪的殯儀請來,又勸說大家都散了吧,別讓死人也不得安生。

    圍觀的人一見他們兩個這樣都知道這兩人算是主事兒,有與這兩家交情相厚的都過來詢問要不要幫忙之類。李海歆說佟家妹子孤兒寡母的,喪事兒自然需要街坊近鄰的幫襯,到底這事兒該咋辦,等殯儀來了,商量個儀程出來,再去請各位。

    何氏聽柱子娘說了原由,心裏頭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兒,忍著淚去西間兒看了看年哥兒,見他臉木木的,眼睛空洞洞,心疼又憐惜,可也不知道怎麽開解安慰,悄悄叮囑春桃春蘭幾個多與他說說話兒,便出了房門。

    這時殯儀也來了,正與李海歆柱子爹在院中商量著。李海歆見她出來,把他的心思打算跟何氏說了,自打佟氏一斷氣兒,何氏心裏頭就盤算著這事兒呢,這事兒非她和孩子爹伸頭辦不可。也沒二話,點頭同意。

    喪事兒倒是好辦,錢也不成問題。佟氏給的紅漆小匣子,她背了人打開掃了一眼,別說是一場喪,就是養大年哥兒再給他娶妻生子都綽綽有餘。

    隻是沒親沒故的,也沒個吊喪的人兒,看著冷清可憐。何氏想了半晌,跟李海歆商量,“就年哥兒一個哭靈也怪可憐的,咱即是認了親,就不讓孩子太委屈他親娘了。以我說,梨花姥娘家得報喪,再者以往與咱家有禮的街坊四鄰,不出五服的本家們都通知了。這禮咱日後慢慢還……”這也算是何氏能為她做的最後一

    點事兒,也報她把兒子托付給自己的信任之情。

    李海歆想想也是,年哥兒即認了他們,就得當是自己親生的,這麽一想,便理順了,趕緊去張羅著。

    何氏與李海歆商量完報喪的事兒,又去西屋看佟永年,順便把葬禮安排說給他聽,也好讓他換換心思,別傷心魔障了。佟永年聽她說了一堆,不怎麽懂,聽到梨花姥娘家裏也要來人,好象明白了一些。眼淚又流了出來。

    李薇不是很懂這裏的規矩,倒是知道前世農村,隻有認了幹親的本人與幹娘家有來往,與其它兄弟姐妹不是很相幹,與旁的親戚更不相幹了。就是到了婚娶這樣的大事兒,一般也是沒禮的。隻不知道反過來會怎麽樣。

    又想也許這裏的風俗也不是那麽死,是她娘靈活變通的,她娘這樣做,一是想安年哥兒的心,二來怕也是她的真心。

    佟氏按當地風俗,應於五日後下葬,可天氣炎熱,根本無法停放,就定為三日後。一般李家村遇到夏日喪事,都會將冬日循舊例的喪葬規矩:一子五日,多子七日,改為一子三日,多子五日。有人家不想死人也不得安生,多受苦,夏日多子改為三日的也有。

    何氏和李海歆四腳不停的忙活著,到晚上時已把靈堂布置起來了,來不及去鎮上買黃麻喪布,就在村子裏尋了尋,有的人家防著家裏老人去得猝然,早就著備著這些東西。

    何氏與柱子娘,連帶幾個好心幫忙的婦人連夜開工做喪衣,扯喪布,李海歆也緊著四處張羅喪宴。

    當天晚上,村子裏正到了佟家小院,佟氏猝死滿村裏都傳開了。又知是李海歆夫婦主喪,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有人過來商量報官的事兒。他忍不住便過來看看,這中間兒是不是有其它原由。

    這事件,何氏與李海歆也議了兩句,兩人都覺得佟氏即有那樣的話留下,還是不報官的好。含糊說了佟氏臨終前怕年哥兒受族人欺負,不讓報官等等搪塞過去。

    李海歆抽空迴老宅子一趟,把佟家的事兒說了,跟李王氏商量,張家村梨花她大姑家到底報不報喪。

    李王氏早得了村裏人傳的閑話兒,正為這事兒氣恨不已。她大姑家的男娃兒是親外甥子,他們不要,偏去認個不知根底的外來戶!這會還伸頭替那佟氏大辦喪事兒!不等李海歆說完,就趕他出走。又掬著一家子人誰都不準去,更不準他去張家村的大姑家報喪!

    第二日,街坊四鄰得了李海歆何氏夫婦的話兒,都按李家原先來往的舊

    例隨了禮,或幾把草紙幾掛鞭炮或祭拜供品。

    梨花姥娘得了李家村捎來的信兒,吃了一驚,因梨花過百天兒那日,佟氏送禮,看行事作派倒是個十分周到的人,想必兒子也不會差。又想著女兒正缺個兒子,這可算是天意吧。有心氣氣老李頭李王氏,就按照喪女的規矩讓梨花兩個舅舅妗子來全了禮數。

    ……

    今天俺娘包餃子讓去吃,呃,所以更新晚啦,抱歉哈,各位…以後一定設為定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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