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名茶客的講述,陸淵當即得知了林阿生這一家的悲慘遭遇。


    原來林阿生拉車將酒送到秦府後,當即便被管家安排搬運到了後宅酒窖。


    然而。


    在林阿生帶著夥計剛剛把十幾壇酒搬完準備離開時,管家卻突然翻了臉,以調戲後宅女眷的名義讓護院家丁將兩人當場鎖拿。


    其後具體詳情已經無人得知,隻知道秦府似乎對林阿生施以了極其殘忍的私刑,將其打的遍體鱗傷、手腳盡斷,不成人形。


    如此施為,自然是為了釀酒秘方。


    被如此毆打折磨,林阿生也隻能將秘方交出。


    但達到目的後秦府卻並沒有放過他,而是由管家親自帶著家丁,將其扭送到了官府,告了他一個猥褻之罪。


    被打的半死的林阿生雖不承認,但他同行帶來的那名夥計在挨了毒打收了好處之後卻徹底背叛,當場指認,汙蔑其所為。


    秦府主人秦武輝的兄長秦文輝乃東城主簿,和通判是一級的人物,就這樣林阿生在當天便被誣陷下獄,得知消息的阿林嫂驚慌無比,當即就想辦法向秦府求情向衙門送錢,想把自己的丈夫救出來。


    結果秦府以賤價強買了酒鋪,衙門上下官差趁火打劫,她幾乎散盡了所有家財,等到第三天的時候終於等到林阿生被放了出來。


    然而此時的林阿生手腳盡斷、傷勢嚴重,隻剩下了半口氣,任憑阿林嫂如何求醫問藥也沒能救得迴來,不到三天時間就在家裏咽了氣。


    丈夫蒙冤死後,阿林嫂幾乎是一夜白頭,幾乎是瘋了一般的帶著林阿生的屍體去秦府去討公道。


    隻可惜麵對秦府這等豪強大戶,一對孤兒寡母的力量和就和街邊貓狗一般微不足道,任憑她如何泣血喊冤求公道,麵對的都是拳腳棍棒,衙門更是完全不予理會。


    尤其是後來。


    秦府因為阿林嫂孜孜不倦的鳴冤上告徹底動了真火,竟然直接安排了一夥地痞流氓闖入阿林嫂家中將其奸汙,並且還把其隻有幾歲的孩子擄走,賣給了人牙子!


    遭遇如此人間慘事,醒來後的阿林嫂變得半瘋半癲,神誌不清,宛如得了失心瘋。


    她每日唯二記得的兩件事,便是去衙門擊鼓鳴冤,或是在街頭行屍走肉般遊蕩,不斷唿喊尋找自己的孩子。


    聽完這段往事。


    任憑陸淵修仙之後養氣功夫如何好,心中也不免升起些許怒意和戾氣。


    他強行按捺心緒,緩緩道:


    “你說這阿林嫂瘋癲已有一年時間,她是怎麽活下來的?”


    老茶客歎氣道:


    “她自己會在街上撿爛菜葉甚至和野貓野狗爭奪食物。另外他們家的酒鋪以前就開在這條街的街尾,人緣頗為不錯。因為這一家遭遇太過淒慘,所以這邊無論商販們還是行人們,看到了基本都會給些吃的穿的救濟一二,她才這麽活了下來。”


    陸淵沉默一下:“好,多謝解惑。”


    說完,他結賬走下茶樓,沿街向前走去。


    不一會,便在哄鬧的街市上近距離的見到了阿林嫂。


    這個女人身著破襖,渾身髒汙,目光呆滯,依稀可以看出容貌不差。


    不過此刻,她神情肅穆中又透露著些許神經質,即便在無數異樣目光圍觀下也渾然無覺,無比虔誠的三步一跪,磕頭的同時口中念念有詞:


    “老天爺在上,秦武輝人麵獸心,為奪秘方汙蔑謀害我相公,作惡多端,十惡不赦。”


    “愚婦跪求您降下青衣代使,顯露神威,誅殺惡賊,滌蕩濁世,為我相公和孩兒討還公道......”


    她就不斷的重複著這麽兩句話,周圍人議論紛紛,有的單純看笑話,有的則是目露惻隱,勸諫道:


    “阿林嫂,算了吧!”


    “青衣客已經不在這鳳陽府了,你再怎麽磕頭也是沒用的!”


    “是啊,你在這樣下去,秦府那邊知道了,說不定會把你的命給要了!”


    而這期間,阿林嫂對外界一切卻都充耳不聞,依舊重複著磕頭、禱告,眼中仿佛隻有跪拜蒼天這一件事。


    “秦府,秦武輝......”


    陸淵目光幽幽的看了許久,並未上前多說什麽,隻是目光冷然的轉身離去。


    ......


    是夜。


    東城秦府。


    夜幕籠罩天地,大部分城區徹底陷入黑暗,而作為舉人府邸的秦府門前卻時刻懸掛著兩個大紅色的長明燈,照耀門前大路,以示身份。


    而此時不遠處的街角黑暗中。


    一道身著夜行衣,宛如和夜色融為一體般的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隻露出一雙寒星點點的眸子。


    正是陸淵。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打聽過秦府,知曉了位置。


    同時亦知道了,這秦府主人秦武輝年過四旬,但是在六年前便通過了武舉府試,正式成為了一名武舉人,並且以各種手段攢下了這偌大的家業。


    如今的大金雖然吏治敗壞,但因為接連戰敗的緣故越來越重視武舉,能通過府試並且成為武舉人的,一般來說都是達到了三境鍛骨層次的武師,武功上絕無庸才。


    鍛骨之境,武人已經練就鋼筋鐵骨,力過千鈞,披甲情況下單槍匹馬就能殺潰一支數十人的冷兵器軍隊,實力不容小覷。


    秦武輝雖然考上武舉之後做了個閑職武官,並且這些年沉迷於酒色財氣,卻依舊是陸淵目前遇到的實力最強的目標。


    如此對手必須謹慎行事,是以他在黑暗中觀察一陣,確認無人之後便環繞秦府高強來到後宅的位置,然後發動了隱形之術。


    隻見他的身形瞬間融入黑暗之中,然後腳尖輕輕一點,便輕鬆躍上了一丈的高牆,直接進入了秦府的後宅。


    整個秦府頗大,同樣也是三進三出、迴廊幽深,陸淵目光辨認一番,悄無聲息的向宅子裏摸去。


    雖然他現在修出了真炁,隱形之術的持續時間獲得了些許的增長,但現在能堅持的時間也隻有三十個唿吸左右而已。


    因為並不知道秦文輝所住的屋子,這一次不像上次尾隨坤都那般可以直搗黃龍,他還需要耗費不少的時間尋找。


    另外,林阿生的悲慘經曆中,那所謂的秦府管家也是最大的幫兇,也屬於必殺的目標。


    所以,他今天潛入最主要的還是摸清楚情況,確定兩人住處,不一定立刻就要動手。


    而就在陸淵剛剛走出一條迴廊來到中庭,準向著後宅深處摸去時。


    前方不遠處,突然有兩道身影從前麵拐角處走出,同時發出一陣輕微抱怨之聲:


    “......又輪到我們守夜了,他娘的!”


    “都守了一個多月了,那青衣客遲遲不來,我們還得守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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