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李靖行迴家來,千柔便將蕾兒想學醫的事情告知。


    李靖行有些不樂意,皺眉道:“她不愛刺繡做女紅,這我不勉強,學琴棋書畫也不想盡心,倒也無所謂,我也沒要求她當才女。但是,這學醫是民間女子才幹的事兒,她一個郡主學這個,豈不讓人笑話?且學醫挺累的,她未必能熬得住。”


    千柔笑著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孩子一心想學好,說學醫才有意義,能幫到人,出發點是好的,我不忍心拒絕。”


    拉著李靖行的胳膊,央求道:“要不,咱們讓她試一試?你不也說了嗎?學醫其實是樁苦差事,她未必能堅持下來呢。但是,人就是挺奇怪的,越被人攔著,就越想嚐試。不如讓她學去,等她自己熬不住了,你豈不就遂心願了?”


    李靖行一聽,倒也有道理,卻又皺眉道:“倘若她熬得住呢?”


    千柔抿唇道:“倘若她熬得住,真有學醫的天賦,由著她未嚐不可。反正如今女大夫挺多的,地位也不差。等她學成了,在閨閣裏給親戚們調養身體,小打小鬧一兩年,就該嫁人了。嫁出去之後,要操心的事兒多著呢,未必還有心思行醫。”


    李靖行沉吟道:“蕾兒生來就是個男孩子性格,讓她安分守在閨閣裏,確實不太可能。罷了,正如你所說,她出發點是好的,這次先由著她,任她折騰一迴吧。”


    說著看著千柔,到底心中有些不足,便抱怨道:“旁人家的小女孩,六歲的時候,才不會異想天開覺得學醫才有意義。都是你素日裏與眾不同,令得孩子也有樣學樣起來。”


    千柔皺眉,嗔道:“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明明是你在她小時候百般嬌寵著,讓她養成了膽大的性格。”


    見李靖行撇嘴,千柔索性抬起下巴,哼道:“好好,就算蕾兒是我帶出來的,這筆賬我認了,那又如何?縣令大人想找我算賬嗎?你想怎麽懲罰我?隻管說出來,我可不會怕。”


    李靖行見她露出傲嬌的模樣,眉眼生動有趣,心中自是愛極了,故意板著臉道:“罰自然是要罰的,本官近來搜羅了一冊春宮話本,你得好好鑽研,若是學得好,本宮饒你無罪。”


    千柔見他又不正經起來,臉泛春色,唾了他一口才道:“之前你在宴席上明明說自己不近女色,私底下卻又無恥又下流。”


    李靖行摟住她,笑著道:“口是心非的小東西,你嘴上罵我,心底卻喜歡我下流無恥。”湊近千柔耳朵邊,繼續說著調戲的話,直到將千柔弄得麵泛桃花,連聲嬌嗔,才消停下來。


    因為李靖行也同意了,次日起來,千柔便陪著蕾兒迴了京城。


    玉欣跟千柔關係好,又是真心疼愛蕾兒,得知蕾兒不願學刺繡女紅,也沒有別的話,隻說孩子喜歡醫術,由著她也不是不行,先讓她學一段時間,試一試好了。


    奔波一番後,蕾兒入了女子醫館,拜在了尹家最出色的女大夫尹瑤草名下,約定以後上午繼續學琴棋書畫,下午則由玉欣安排車馬,去尹瑤草坐館的醫館學習醫術。


    尹瑤草是尹青雲的族妹,雖然出生醫學世家,但因為是女子的緣故,十二歲前並沒有資格接觸醫術。


    直到皇上下令開設女子醫館,尹家才允許家族中的女眷學醫術。


    尹瑤草天資甚高,且醉心醫術,雖然嫁了人,但並沒有將技藝放下。因她有天賦,有家傳絕學,又肯下苦功夫,儼然是大燕女大夫中的翹楚。


    礙於尹青雲出麵,及蕾兒身上有個郡主的封號,尹瑤草不能不給幾分麵子。


    再者,貴女中習醫術的甚少,尹瑤草也想瞧一瞧,蕾兒是否能言行一致。


    因了這幾個緣故,尹瑤草這才將蕾兒收歸名下。


    雖然收下了蕾兒,但尹瑤草心裏一直打鼓,覺得蕾兒不像是能堅持不懈之人。


    這世上的女子,學醫術,除了真心熱愛的之外,就是為了學會了,能有一技之長。


    以蕾兒的身份,自是不需要這項技藝來謀生。


    至於熱愛這方麵,蕾兒才六歲,又不是醫學世家出來的,一時的熱情可能有,日久天長,隻怕難以保持激情。


    卻是沒想到,蕾兒接觸了醫術之後,竟然真心喜歡上了,漸漸成為尹瑤草幾位弟子中最認真用功的那一個。


    且蕾兒記性甚好,雖然談不上過目不忘,但尋常的藥材,見過幾次之後竟然就能記住,藥方什麽的,雖然生澀了些,卻能背得井井有條,從未混淆,讓尹瑤草又驚又喜,心甘情願傾囊相授。


    幾年下來,蕾兒竟然學得像模像樣,能給家裏人診脈,開一些調理身體的藥方,讓起先都不看好她的人大吃一驚。


    當然,那是後話了。


    蕾兒的事情定下後,千柔迴了靜安縣,沒多久,妙音、淺綠就進來迴話。


    淺綠嘴皮子最是利索,向千柔道:“這幾天奴婢跟妙音妹妹走遍了縣裏幾個大茶館,也去了幾個麵攤小茶攤,無論是做生意的,還是種田的,都覺得靜安縣賦稅太高了,抱怨連連。尤其那些做生意的,一個個愁眉苦臉,說最近幾年,搬走的、倒閉的店家越來越多了。”


    千柔聽了皺眉,思量了一會兒道:“看來這裏麵的水挺深的,你們辛苦了,下去歇著吧,等老爺迴來後,我跟他細說。”


    淺綠、妙音應下來,自去歇息不提。


    果然等李靖行迴來後,千柔將此事告知。


    李靖行吃了一驚,皺眉道:“我看過舊檔,稅賦算是低的了,怎麽他們還不滿意呢?”


    大燕立朝以來,根據各地富庶情況,劃分了不同檔次的稅賦。


    靜安縣的稅賦,在大燕是中等水平,且因為前幾年那場大雪災,還往下調了一檔,怎麽民間還是不滿意呢?這也太貪得無厭了吧?


    千柔皺眉道:“百姓們是最知足的,隻要日子能過下去,少有會生事的。既然大家都不滿意,可見這賦稅的確存在問題。”


    她看著李靖行,提點道:“夫君才入官場,又是讀書出來的,自然不知道這世上有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說法。朝廷定的賦稅,必定都收了的,另外有些賦稅,隻怕是官員們自己編出來的,根本就沒記進去。你就算將舊檔看成窟窿,那也白看。”


    李靖行恍然明白過來,歎息道:“你這話很有道理,之前就罷了,如今我當了這裏的父母官,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監督他們,絕不能再亂來了。”


    千柔點頭道:“夫君說的是。”


    李靖行在屋裏踱了幾步,轉而道:“一葉落而知秋,官場上有些做法,都是相同的。靜安縣是這種境況,其他地方,隻怕也差不多。可恨我人微言輕,能做的,隻是護好治下百姓,其餘的地方,卻是鞭長莫及。”


    千柔見他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先是一愣,其後忍不住自豪起來。


    昔日的紈絝,如今已經蛻變成一個胸有天下、頂天立地的男子。


    而這,跟他自身的努力分不開,同時,也有她一分功勞。


    能將他打造成這樣的好男人,一路走來,算不得艱辛,但成就感,真是滿滿的。


    李靖行見她不說話,隻盯著自己笑,一臉沉醉之色,不由得拋下心事,也笑起來道:“笑什麽呢?是不是覺得你夫君特別俊?”


    千柔點頭道:“的確挺俊的,認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我喜歡看到你上進,喜歡看你胸懷天下的模樣,我以你為榮。”


    她毫不吝嗇,化身為他的迷妹,將心底的欣賞和愛慕,用溫軟的話語表達出來。


    李靖行聽了這番話,迎著她溫柔崇拜的目光,隻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


    眼前這個女子,不止是他的妻子、知己,還拿他當英雄一般崇拜。


    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他以為,她已經做得很好很出色了。


    卻沒有想到,每天她都會給自己新的驚喜,每天都會讓他心底的愛意更多一些。


    一個好的妻子,會讓人身心愉悅,讓人脫胎換骨,每天都想朝前走一步,變得更優秀更上進。


    因為她,他想變得更好。


    心底很歡喜,又柔情四溢,李靖行忍不住笑了兩聲,才揚起下巴道:“柔兒,你放心,我會一直努力,讓你一直以我為榮。”


    千柔點頭道:“我信你。”看著李靖行,轉了語氣道:“剛才夫君說別的地方肯定也存在私設賦稅的情況,我想,這是非常可能的,以夫君如今的官職,的確隻能保全治下的百姓,不過,我心底有個想法,說給夫君聽一聽。”


    接下來,千柔便給李靖行出主意,讓他上個折子,建議皇上設立一個專門監察的機構。


    這個機構的作用,是專門監督大燕各地的稅收執行情況,查明每年除了定好的正常賦稅之外,各地是否有濫收稅的情況。另外,各地官員是否廉潔,也是偵查的重點。


    至於人選,最好讓皇上自己的暗衛擔任,微服去各地巡視。


    說白了,就是建立偵查小組,當皇上的耳目。


    不要小看賦稅之事。


    於民間百姓、小商小販而言,賦稅大如天。


    設立這個機構,一為震懾監督,推動大燕廉政建設;二為讓皇上統領全局,更好的掌控大燕。


    李靖行聽了千柔的主意,吃了一驚,想了一會兒開口道:“柔兒,你這主意很不錯,雖然你這幾年一直忙著照顧孩子,但眼光不局限於閨閣,真讓人不能不佩服。說實話,我也想照你說的做,但我心底卻有些顧慮。”


    他歎了一口氣,接著道:“這樣的折子遞上去,皇上批不批在其次,但肯定會引起官場震動,得罪一大票人。到那時,我隻怕舉步維艱,就連家小,也會受到牽連。若有人悄悄下黑手,連安危都難以保證。”


    千柔目光一轉,很鎮定的道:“你說的這些,我也考慮到了,但此事不必明著上折子,可以悄悄寫封信,然後讓玉欣姐轉交,如此就妥當了。”


    頓了一下,她咬著唇道:“即便泄露了,也不必擔心,我們的安危,有皇上相護。”


    比起別人,他們有一個優勢,那就是齊逸崢對她的情意。


    旁人不知道內情,但千柔卻非常清楚,齊逸崢對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態。


    他們這次來了靜安縣,趙四安不動聲色,也帶了之前一眾侍衛過來了,在縣衙附近住著,繼續守護他們一家人。


    咳咳,也許這麽說不對,但齊逸崢真的似中了她的毒一般,一直都將她放在心坎上。


    之前千柔一直以為,以齊逸崢的身份,什麽女人都唾手可得。自己一個已嫁女子,又一直對他冷淡,他就算有幾分興趣,時間長了,那情意隻怕會慢慢淡下來。


    但時間證明,齊逸崢是一個很長情的人。


    上次見麵時,他看她的目光,讓她明白,他其實一直都挺愛她的,且這份情意,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淡,反而越發濃烈了。


    他曾經說,如果繼位了,終生都不會立皇後。


    之前她並不相信,但迴京後,見了幾次,他的目光,始終帶著情深如海的戀慕,帶著不可得的悲傷落寞。


    即便他當了帝王之後,他的目光,也沒有變化。


    如今,千柔漸漸相信了之前他那番話。


    有齊逸崢加持,且這次為的是公事,千柔很自信,覺得齊逸崢絕不會讓他們遭受到半點傷害。


    李靖行聽她直接說出齊逸崢會在背後維護的話,瞳孔一縮,沉默下來沒有言語。


    千柔說的,當然是事實。


    但是,妻子被別的男人覬覦,且那個男人是天下之主,打罵不得,甚至連怨恨都不能,這個中滋味,真是誰嚐誰知道。


    見他臉色陰沉下來,千柔忙給他順毛,溫聲道:“雖然他權利大,但夫君你應該清楚,我對你從無二心。我提到他,想到他,隻是為了讓你安心罷了。”


    言下之意,若不是為了安撫自己,根本就不會想到齊逸崢頭上。


    李靖行心底立刻舒坦了。


    就算那個男人惦記千柔又如何?終其一生,他都隻能遠觀,永遠都不會得到千柔的。


    千柔不會給那個男人這樣的機會,他李靖行,也絕對會將妻子的手握得緊緊的,絕不給旁人見縫插針的契機。


    這樣好的佳人,這樣聰慧大氣的賢內助,被自己獨占了。


    自己的福氣,就連皇上都要羨慕眼紅。


    比較起來,自己真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呢。


    見他臉色由陰轉晴,千柔舒出一口氣。


    她容易嗎?家裏有三個孩子就不說了,有時候,連李靖行都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麵,吃些幹醋,得哄著才行。


    哎,孩子王不好當呀。


    雖然暗自抱怨了兩句,但心底卻是清楚的,李靖行是因為在乎她,才會有些小心思。


    千柔眼明心亮,自是不會跟夫君計較,反而覺得很甜蜜。且夫君別扭起來的樣子,怪有趣的,怎麽看都看不厭。


    夫妻兩個又談了一番,千柔因道:“給皇上寫信的事兒,可以慢慢來,我隻是給你提供了個想法,具體怎麽做,你得細細琢磨一番,提出切實可行的法子,這樣皇上批準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


    李靖行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寫信可以慢點來,但靜安縣本縣的事兒,卻是刻不容緩。我來了,再收的賦稅,自然是能控製的,但心底卻有些不足。以前那些多收的錢財,難道就任由那些貪官汙吏放進自己兜裏不成?這也忒不公平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千柔溫婉道:“沒有證據之前,咽不下也得先忍著。靜安縣曆年的賬目,如今夫君有資格查看,可以招兩個幕僚,認真核對一下。當然,發現問題的機會,隻怕微乎其微。”


    她沉吟了一會兒,又道:“靜安縣現有的官員,多數在這裏已經呆了兩三年。夫君可以從他們入手,查一查往年的情況。雖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內中不可能沒有清廉者。隻要尋到不肯同流合汙,被排擠者,威逼利誘一番,也是有可能查清內情的。”


    李靖行眼睛一亮道:“夫人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本縣的縣尉陳旻是進士出身,乃是沒落世家出來的,性格甚是清高。聽說他剛考中時,本授了旁的縣縣官一職,但因為不知變通得罪了權貴,考核時得了差評,官職就降了下來。來了靜安縣之後,他人緣仍舊不怎麽樣,但他官職不低,從他入手,必定能有所收獲。”


    千柔明白他說的縣尉是誰,還見過那縣尉的妻子胡氏,感覺那女子挺不錯的。


    千柔便點頭道:“夫君說的是,我雖然沒見過陳縣尉,但覺得他妻子挺不錯的,由他入手是可行的。”


    李靖行見她也讚同,便露出了笑容,旋即,他深深看了千柔一眼,朝千柔打了一個躬。


    千柔一愣道:“你這是做什麽?”


    李靖行凝視著她,動情的道:“夫人見識高明,真乃我的賢內助,我心裏是很感激的,卻無以為報,隻能給你行個禮。”


    千柔眸底閃過一抹笑意,嘴上卻道:“打躬算什麽?若真想謝我,得跪下給我行禮才成。”


    李靖行自然知道她在說笑,卻一本正經的道:“柔兒想讓我跪,也不是不成,不過柔兒這般愛我,肯定舍不得讓我跪下地上吃苦。為了柔兒不心疼,我隻能就這麽算了。”


    說著湊近千柔,目光中透出意味深長之意,壓低聲音道:“等到了床榻上,為夫一定給你跪下,包你滿意。”


    作為已經被他調戲了無數次的女人,千柔秒懂他的意思,忍不住淚流滿麵。


    哪位能告訴她,夫君是流氓,時時被調戲,該怎麽破?


    哎,破不了,隻能熬著唄。


    一夜無話,次日起來,送走一臉饜足的李靖行,千柔又在床上賴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起床梳洗,陪著兩個兒子,很是悠閑自在。


    因為浩兒已經滿四歲了,千柔讓人製了些識字小木牌,弄了些成語故事之類的故事畫本,自己給兒子啟蒙。


    浩兒的性子,倒是沒有蕾兒那般活潑,是個坐得住的,且很喜歡看書聽故事。


    至於瀚兒,跟哥哥性格差不多,也是個愛聽故事的。


    雖然要給浩兒啟蒙,但到底隻有四歲,並不需要在學業上太用心。


    因了這個緣故,兩個兒子,千柔放在一個屋一起帶。孩子們想聽故事時,她就拿起畫本講,不想聽時,就讓他們玩自製的玩具,或是母子三個一起去園子裏溜達一圈,教他們認認花看看草,親近大自然。


    正和樂融融,享受著跟孩子們的親昵時光,突然妙音走進來,神色有幾分古怪。


    不等千柔問,妙音自己開口道:“宋同知夫人、何縣尹夫人一起來了,還帶著兩個長相妖嬈的女子。”


    千柔怔了一怔,訝然道:“她們想做什麽?”恍然醒過神來,妙音自然也猜不著。


    千柔心底是很膩歪宋夫人的,也不喜歡何夫人,但人家都上門了,自是不能拒之門外,且她還挺想瞧一瞧宋夫人到底要弄什麽幺蛾子。


    如是,千柔便起身去前麵見了宋夫人、何夫人。


    到了前麵,果然見有兩個娉婷少女,都立在宋夫人身後。


    看兩人的年紀,應該都是年方二八,且都姿容不俗,風姿楚楚,一張臉仿佛開得正好的花兒一般。


    彼此見了禮,分賓主坐下,千柔淡淡笑道:“宋夫人、何夫人可是貴人,登門有何貴幹?”


    宋夫人眸底帶著冷意,臉上卻露出笑容:“哦,不是什麽大事,聽說近來郡主落了個妒婦的名聲,這內中滋味,不怎麽好受吧?”


    千柔眼波一橫,很從容的道:“是有這樣的流言,要我說,這起子傳閑話的,純屬吃飽了沒事撐的。我們家的事兒,跟他什麽相幹?莫非他覺得敗壞了我的名聲,自己能得到好處?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事兒的,當真是傻缺。”


    宋夫人聽了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得說不出話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眼前這佳禾郡主會奇葩成這樣?


    尋常人被人當麵質問,不是該羞愧嗎?為什麽她不但若無其事,還能大放厥詞指責旁人?


    事情是誰做的,大家心裏都有本賬。


    她當著麵就敢罵人,哪裏來的底氣?


    她氣得半死,千柔卻不肯放過她,“咦”了一聲道:“夫人臉色不好,怎麽了?有誰欺負你了?還是身體不適?要我說,夫人身體不好就該多在家養一養,要不然,生了皺紋可就不好看了。”


    她一副“我是為你著想,你該聽進去”的模樣,弄得宋夫人如鯁在喉,恨不得放下貴夫人的氣度儀態,跟她廝打一場。


    何夫人眼見情勢不對,連忙打圓場,轉了話題道:“郡主家的這茶不錯,湯色清澈,香氣濃鬱,迴甘綿長。”


    頓了一下,又道:“聽說郡主有三個兒女,都是自己帶的,忙得過來嗎?”


    聽她提起幾個孩子,千柔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容,這才迴答道:“孩子都是越帶越好帶的,我覺得挺好的。”


    何夫人笑了一笑,很從容的道:“郡主是能人,自是覺得相夫教子沒什麽難度,但做了女人,不顧及名聲真的不成。郡主乃縣主夫人,如今名聲不像話,我跟宋夫人都挺為你著急的。”


    宋夫人聽到這裏,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重新興奮起來,看著千柔接口道:“不但郡主自己有妒婦之名,連李大人也落了個懼內的名聲,被同僚們悄悄笑話。我夫君忝為李大人的上司,我又跟郡主一見如故,實在不忍心看郡主名聲有瑕。唔,說到底,還是因為李大人沒妾,才鬧出這種閑話。我想著,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李大人納兩個妾室,如此一來,閑話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千柔聽了這番話,差點沒吐出來,也明白了她到訪的目的。


    尼瑪,這是怎樣的奇葩呀?上次在宴席上鬧了一場就罷了,自己的名聲被抹黑,自己也沒計較,如今她倒是來了勁,跑到自己家裏來了,還大放厥詞。


    不用問,兩人身後的女子,就是她們準備好的,要獻給李靖行的妾室。


    她正暗自冷笑,宋夫人眯起眼,如連珠炮一般道:“李大人年輕有為,我們家大人是十分欣賞的。正好,家裏有兩個遠房族妹到了婚嫁之齡,長相不差,性格溫馴,願意送來伺候李大人,還望郡主接納。”


    何夫人笑著道:“宋夫人的主意甚好,其實同僚之間互相贈妾,乃是風流韻事,引為美談。如今,宋大人情願以族妹相贈,一則是重視李大人的意思,二則,也是為了挽迴李大人和郡主的名聲,真是一片好心。郡主向來聰慧,內中道理,應該能想得很明白的。”


    宋夫人看向千柔,見她臉色冷峻,不複之前的雲淡風輕,心裏不由得樂開了花。


    說起來,上次宴席之前,她跟千柔並沒有什麽接觸。


    但是,就是那次宴席,千柔一直不卑不亢、咄咄逼人,令宋夫人氣怒交加。


    宋夫人是個眼裏容不進沙子的,且她在家雖然不得宋夫人的寵,但在貴夫人中間,一向是被人捧著,從沒受過什麽氣。


    如今千柔來了,針鋒相對一番,落下風的,反而是宋夫人。


    宋夫人氣量根本就不大,這仇,也就結下了。


    迴了家跟宋大人閑話,知道宋大人也膩歪李靖行,宋夫人便冷笑幾聲,立刻就讓家裏人將宴席上發生的事兒傳了出去。


    等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邀了何夫人一起過來,拿言語擠兌一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兩個女孩塞進李家。


    這兩女孩,可不是普通人物,是她花了大價錢,從老家搜羅來的清倌,長得出色自不必說,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伺候男人的手段更是厲害,一旦沾染上,必定欲仙欲死,再也離不得了。


    哼,千柔之所以能抬起下巴說話,不就是因為李靖行一心一意對她嗎?等家裏多了兩個尤物,等李靖行跟她離心了,她的背脊,還能硬得起來嗎?


    心思轉了一轉,宋夫人帶著勝利的笑容,抬起下巴道:“俗話說得好,長者賜,不敢辭。我家大人雖然不是李大人的長者,但到底是他上司,如今一番美意,聰明的人,自當立刻領受。”


    她斜睨千柔一眼,接著道:“但我瞧郡主這神情,似乎不太高興呢。郡主怎麽了?是我的話不中聽,郡主想要推辭,還是郡主身體不適?郡主雖然還年輕,但一連生了三胎,跟當女孩時,自然是沒法比的。郡主可要好好調養,保重自個兒的姿容才好。”


    她竟然將剛才千柔諷刺她的話,盡數奉還了。


    千柔眼眸流轉,仿佛有光華一閃而過,容色卻是冷峻的,一字字的道:“誰說我要推辭了?宋夫人、何夫人聯手,這口齒真是厲害。聽你們話中之意,我若是不接受這兩個女子,迴頭隻怕要落一個不敬上司、跋扈嫉妒的惡名。”


    她露出笑容,接著道:“雖然你們這思維,這插手旁人家事的做法,我理解不過來,但你們挺能說的,將我擠兌得一句話都不想說了。罷了,不就是兩個女孩嗎?宋夫人家裏容不下了,要送出來,誰還能往外推不成?我就做做好事,幫宋夫人收留了,好討宋夫人的歡心。”


    這番話綿裏藏針,自是將宋夫人氣得半死。


    但宋夫人開口時,卻隻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郡主識時務,最好不過。”


    千柔剛才那番話,諷刺她狗拿耗子,的確挺氣人的。


    但是,她今兒個過來的目的,不是跟千柔爭鋒,而是想將帶來的女子塞進李家後宅。


    隻要能如願,倒是能退一步的。


    來日方長,她等著看顧氏的笑話,等得起,不必著急。


    何氏也笑起來,看著千柔道:“不知道郡主打算什麽時候給她們開臉?打算給她們什麽名分?說起來,這是宋大人的遠房族妹,怎麽也該擺幾桌酒,納為姨娘才是。”


    千柔冷笑道:“擺什麽酒?我家大人說了,後院的事情,全由我做主。我一早就定了規矩,今生今世,絕不給他娶妾納姨娘。如今,外四路來的人,就想讓我破例嗎?憑什麽?憑她們臉大?還是憑她們背後有多管閑事的人撐腰?”


    宋夫人聽得睚眥欲裂,額頭青筋直冒。何夫人也瞠目結舌,訝然道:“既然郡主不打算將她們納進後院,剛才為什麽要說收留她們的話?”


    千柔目光在宋夫人臉上一轉,旋即冷冷道:“宋夫人家裏,等著做妾的族妹隻怕住不下了。我這個人向來心善,她既送來了,我幫她安置了,迴頭找個人牙子賣了,將賣身銀子給她送去,大家皆大歡喜。”


    宋夫人顫抖著嘴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咬牙切齒的道:“郡主,我是一片好心,你卻說出這樣的話,是想跟我撕破臉嗎?”


    千柔絲毫不懼,笑眯眯的道:“是又如何?宋夫人覺得我沒有這個資格嗎?你是同知夫人又如何?我並不是無名之輩,並不是能任由旁人欺辱的主兒。哼,我乃太上皇親自賜封的郡主,走到哪兒,大家都要給幾分麵子,偏你一而再再而三折騰,我豈能給你留情麵?”


    她站起身來,一副凜然不可侵犯之姿,旋即道:“我這個人,向來是十分本分的,從不管別人的閑事,宋夫人,你也要弄清楚自己的本分。我家裏的事兒,跟你沒關係,手伸得太長,是會遭報應的。”


    她鋒芒畢露,眉眼皆銳利起來,倒是氣勢十足,令人不敢直視。


    宋夫人氣得七竅生煙,雖然不敢再跟她對峙,但到底還是擱下了幾句話:“郡主很有氣勢,可惜很多時候,不是光會放狠話就成的。郡主跟我鬧翻,等李大人得知,必定會跟郡主鬧。”


    歎了一口氣,又道:“李大人十年寒窗,終於金榜題名得了官。郡主本該當個賢內助,卻鋒芒畢露,直接跟我對著幹,將路走成這樣,可歎。”


    千柔冷笑道:“宋夫人自己後宅的事兒沒理清呢,一臉的皺紋,脂粉根本就蓋不住,倒是有心思管旁人家的事兒,可笑。”


    宋夫人氣得臉色白如紙,覺得胸腔裏有烈火在翻騰,灼燒得她心肝都疼起來了,唇卻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千柔卻不願再看她這副嘴臉,更不願再與她虛與委蛇,直接道:“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夫人還不告辭嗎?宋夫人這臉皮,真的比城牆還厚。”


    這樣的話都出來了,宋夫人麵色紫漲,哪裏站得住,起身走得飛快。


    何夫人一直目瞪口呆,直到宋夫人離開了,才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這是怎麽說的?好好說著話,怎麽就鬧翻了呢?”


    千柔並不願搭理她,隻淡淡道:“宋夫人走了,何夫人是陪客,理應跟她共同進退,留著做什麽?”


    何夫人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隻得也起身,行了一禮,灰頭土臉的出去了。


    待兩人去後,淺綠氣得不行,怒聲道:“就這種人,還是官夫人呢,我呸!”


    千柔歎息道:“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揉揉眉心,坐迴椅子上,轉而又道:“我隻是想過安生日子,想好好輔佐夫君,教導孩子罷了,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心願,竟不能如願呢?”


    妙音見她這樣,自是一臉心疼,忙道:“夫人不必跟那些下賤坯子計較,這次將她們趕出去了,她們臉皮再厚,也是不敢再上門的。”


    頓了一下,又道:“才鬧了一場,夫人好好歇一歇,奴婢有事出去一下。”說著行了一禮,果然轉身去了。


    淺綠見狀不由得皺眉道:“之前也沒聽妙音妹妹說有什麽要事,如今,明知道夫人心情不好還要走,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千柔反倒露出笑容,朝她擺手道:“別胡說,妙音是為我出頭去了。”


    淺綠一愣,想了一下,恍然明白過來,也笑起來道:“夫人的意思是,她找趙四安趙統領去了?”


    摸摸下巴,接著道:“之前還不覺得,如今奴婢算是瞧出來了,讓妙音嫁給趙統領,真是挺不錯的。”


    千柔聽了頷首,沒有言語,心裏卻忍不住慨歎起來。


    從小到大,她個性一直挺強的。


    李靖行初入官場,她其實很想跟李靖行同僚、上司的夫人打好關係。


    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宋夫人欺到頭上來了,觸碰她的逆鱗,這口氣,她實在忍不了。


    忍無可忍,無需忍,終於跟宋夫人翻臉了。


    這麽做,肯定會影響到宋大人對待李靖行的態度,但千柔還是沒有委屈自己。


    內中原因,是因為她覺得,處事圓滑固然好,但不卑不亢,未必就不能走出一條成功之路。


    當然,今兒個她敢公開跟宋夫人叫板,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因為她下意識覺得,齊逸崢說過會護著自己,那話絕不會是空話。


    潛意識裏,她覺得,自己就算得罪了宋夫人,李靖行的仕途,也不會出現什麽大的波折。


    說到底,她還是仰仗了齊逸崢的情意,比旁人多了一份底氣,這才敢為所欲為。


    這一輩子,她是沒法子迴報他的情分,卻不得不靠他的庇護,活得更自在一些。


    因為他的緣故,她被秦王盯上,吃了不少苦頭,但算起來,終究,得到的,要更多一些。


    她會將那個男子的好記在心裏,卻不會將他放在心上。


    今生今世,她所有的情意,都隻在李靖行一人身上。


    愛的是誰,感激的是誰,她分得很清楚。


    隻是,心底深處,還是忍不住歎息,為自己無法迴報他的情意而歉疚。


    抬頭看向窗外,千柔許下心願:惟願歲月靜好,君一生順遂,帶領大燕走向盛世,千古留名。


    ------題外話------


    二更在晚上10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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