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融不知所措,千柔心中卻有些鬱悶。


    李雪茹與齊融一見麵就掐,實在出乎她的預料。


    眼見得李雪茹又以手掩麵,更是讓她擔憂。


    她便歎了一口氣,走到李雪茹跟前,拉住李雪茹勸解道:“好妹妹,一點小事罷了,怎麽就掉淚珠子了?女孩兒的淚,金貴著呢,為這個哭,不值當。”


    李雪茹沒迴答,被千柔握住的手卻動了一下,加重了力度握了握。


    千柔先是一愕,旋即很快迴神,她是在做戲罷了。


    千柔心中好笑又好氣,便沒再言語,隻迴頭去看齊融。


    齊融仍舊傻傻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七皇子看了過來,皺著眉頭道:“快別胡鬧了,你一個大男人,跟個小姑娘置氣,實在惹人笑話。之前你怎麽說的?你說過,要跟李小姐將話說開,以後好好相處的,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再者,今兒個的酒席是我置辦的,你這樣不給我麵子,我可要生氣了。”


    見李雪茹哭了,齊融心底本就不太舒服,聽了這話,也就沒有死磕之心,咳了一聲,向李雪茹道:“今兒個是我不好,還望李姑娘不要計較了。”


    李雪茹沒迴答,但哭聲卻小了些。


    齊融看著她,耐心等了一會兒,見她不迴應,隻得又道:“我並沒有什麽壞心,隻是跟姑娘鬥鬥嘴罷了,姑娘既然不喜歡,今後我必定會多加注意,再不會任性了。”


    千柔見他態度很好,便笑著道:“說起來,真真隻是點小矛盾,世子都讓步了,妹妹,你也該將肚量放大點才行。”


    李雪茹這才止住哭聲,輕聲道:“是,嫂子說得有理。”


    拿了帕子拭淚,旋即對齊融襝衽一禮,緩緩道:“小女子任性了,還請世子不要見怪。”


    今日目的已達到,她很識趣,不再咄咄逼人。


    齊融見她星眸微紅,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如扇子一般,在眼下覆上了青色的陰影,嬌怯之態惹人憐惜,心底的怨煩不自覺便淡了下來。


    他忙道:“是我不好,請李姑娘多包涵。”說著,忙也彎著腰,朝李雪茹鞠了一躬。


    七皇子見狀,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失笑道:“一時鬧一時好,真真是些小孩子。”


    李雪茹、齊融聽了,都臉上微紅,有幾分不好意思。


    這小插曲過了後,眾人才在七皇子的安排下入了座。


    這次置了兩席酒,都設在船頭,分男女坐。


    七皇子客套了幾句,宴席便開始了。


    男人那桌上了酒,說說笑笑,挺熱鬧的。


    至於千柔和李雪茹,便隻默默吃菜,時不時說笑幾句。


    雖如今是初夏時分,但坐在船頭微風輕拂,帶著淡淡的水氣,並不顯得燥熱,反而舒適怡人。


    過了一會兒,七皇子笑著道:“就這麽吃喝,稍顯無趣了些,不如咱們來點花樣,一人表演一項才藝,如何?”


    他這主意,說得輕描淡寫,實則是經過深思熟慮想出來的。


    在這之前,他早使人打聽過李靖行,知道李靖行從十三歲開始,就變得放蕩不堪,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藝。


    如今這麽提出來,李靖行要當眾丟臉,自己卻能盡情展現。


    有對比,好讓千柔瞧一瞧,誰優誰劣。果然,齊融拍手道:“有趣,我選舞劍吧。”


    李靖行卻麵有難色,遲疑著道:“在下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藝,隻能當個圍觀的。”


    七皇子聞言心中大樂,麵上卻不動聲色,笑著道:“李公子何必謙虛?佳禾郡主乃京中風雲人物,備受矚目,你是她的夫婿,豈能沒有半點過人之處?再者,隻需要隨意展現,逗眾人一樂罷了,你何必推辭呢?”


    李靖行臉色不自覺紅了,難堪又歉疚,隱約還有幾分自卑。


    千柔確實是出色的,是自己太差勁,實在配不上她。


    當然,他並不是一無是處。


    他年少時,就寫得一手好字。荒廢了幾年,如今再重新撿起來,因有功底在,又勤練了一段時間,倒是很拿得出手。


    隻是,這表演技藝,又是在宴席上,寫字卻不怎麽合適。


    至於吟詩作對、舞劍打拳、吹笛彈琴什麽的,他確實不擅長。


    心思轉了一轉,他不自覺便將目光落在千柔身上,心中茫然又愧疚。


    七皇子見狀,心中簡直樂開了花。


    正歡喜之際,卻見千柔站了起來,笑著道:“正好,我也沒什麽長處,夫君,咱們樂得悠閑,一同看他們表演吧。”言罷,便深深看著李靖行,什麽也沒說。


    李靖行卻感受到了她的柔情,一顆心仿佛活過來一般,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得有理,咱們就當個陪客吧。”


    七皇子臉色一變,心中震驚。


    他將一切都算得好好的,卻沒有料到,到頭來,千柔竟會這樣應對。


    他勉強壓住心頭的思緒,衝千柔笑道:“佳禾郡主這是什麽話?去年林小姐的生辰會,你清唱了一支曲子,廣為流傳,豈是平庸之輩?我雖沒親臨,卻也知道那曲子是你自己作的,歌詞新穎感人,怎麽如今竟說自己沒才藝呢?你這樣,是為了遷就李公子吧?”


    千柔搖頭,婉聲道:“不是,是我的確才藝平庸,毫無過人之處,不敢獻醜。去年那曲子,是有感而發,如今卻沒那個本事了。”


    她抬起頭來,柔和微笑:“我的確沒有拿得出手的技藝,不過我心中一直覺得,那些隻是生活中的點綴,會很好,不會,也不必遺憾。”說到這裏,目光又落到李靖行身上,眸中盡是柔情和安撫之意。


    在她的注視下,李靖行隻覺得心中的自卑、尷尬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歡喜和柔情,還有幾分驕傲。


    他的妻子,總是這樣柔情款款,總是這樣護著他,與他站在一處,不讓他獨自麵對世間的風雨。


    這樣好的女子,被他獨占了。


    論溫柔體貼、賢淑可人,誰比得過她?


    論福氣和運氣,誰趕得上他?


    他笑得開心,七皇子卻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一般,說不出話來。


    自己費心了心思,想讓李靖行出醜,到頭來,卻被千柔幾句話,輕飄飄化解了。


    李靖行一無是處,千柔竟不以為恥,反而堅定不移站在他身邊,說自己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


    而且,她說得時候,很坦然,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和羞愧。


    這樣的態度,讓人真真無話可說。


    事情不該這樣,不該呀。


    他心中無比鬱悶,卻又不好說出來,隻得死死憋著,仿佛嘴裏含了一把蓮心,苦的隻是自己,旁人卻是無礙的。


    正悵惘煩悶,耳畔傳來千柔的笑語聲:“雖然我什麽都不會,但七皇子必定是極出色的,卻是不必為了我,白白擾了大家的雅興。”


    七皇子聽了這話,方才迴過神來。


    雖然沒看到李靖行顏麵盡失很遺憾,但自己,其實還是有機會扳迴一城的。


    他想到這裏,便擠出笑容道:“既然佳禾一定要謙虛,我自是不能勉強。”


    他咳嗽一聲,矜持的道:“其實我也談不上出色,不過,舞劍打拳、撫琴吹笛、吟詩作對、下棋畫畫什麽的,我都有所涉獵,不算精通,但勉強還拿得出手。”


    言語中雖謙虛,卻也不乏自得之意,更盼著千柔得知後,能對自己另眼相看。


    千柔聽了這話,卻並沒有動容,隻在心底想,果然是天生的貴人,成日裏隻有風花雪月,旁的一點兒都不操心。


    若七皇子知道她心頭所想,必定要嘔血。


    不過,雖不知道她的想法,但眼見得自己將才藝數了個遍,她卻容色淡淡的,也夠七皇子喝一壺了。


    他心中不免閃過幾分鬱悶。


    尋常女子若是知道,他會做這麽多風雅事,必定言笑晏晏,一臉崇拜。


    隻有眼前的千柔,一點都不受影響,真讓人生氣,又無可奈何。


    倒是李雪茹,一雙眸子亮了幾分,笑著稱讚道:“原來七皇子這麽能幹呀,真是厲害。”


    七皇子聞言,心底這才舒坦了些。


    這才對嘛,女孩兒們都該是這樣的表情,才符合常理。


    齊融卻不知怎的,覺得李雪茹稱讚七皇子的話十分刺耳,忙跳出來道:“其實,七哥說的那些,我也會的,而且都練了不少年頭。”說著,便看著李雪茹,一副等她誇獎的模樣。


    李雪茹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隻別過臉去,跟千柔說起話來,笑著道:“嫂子不表演,不如我也當個陪客算了。”


    千柔搖頭道:“我是真不會才不出頭,你卻不必藏拙。你會的不算少,不過旁的不太合適,素日裏你畫畫不錯,不如讓人將東西拿來,你作一幅簡單些的夏景圖,如何?”


    李雪茹沉吟道:“也好,那我就獻醜了。”說著,便迴過頭看向自己的丫鬟,帶笑吩咐了一番。


    齊融見她一副不將自己看在眼裏的模樣,心裏自是慪氣,卻不敢發作。


    剛才李雪茹哭的那一幕,他記得牢牢的,實在不敢過火。


    如此這般鬧了一陣,七皇子打起精神,笑著道:“好了,既然都議定了,咱們就開始吧。”


    李雪茹照之前說定的,移步到一旁,默默作著畫。


    至於齊融,則命人拿了佩劍來,又喚了貼身小廝吹笛助興。


    一切妥當後,他便執了劍在手,在船頭舞了起來。


    他既然開了口,自然是自己擅長的,且那小廝是隨了他多年的,自然很有幾分默契。


    雖然船頭位置不算開闊,但他盡興揮灑自如,衣袂如風輕揚,很有幾分風姿。


    漸漸的,笛聲轉急,齊融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卻是氣息不促不亂,瀟灑如遊龍一般。


    等笛聲止住,齊融執劍站定,身姿翩翩,嘴角蘊涵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眾人便鼓起掌來。


    齊融將劍往侍從身上一丟,心中自得,麵上卻謙虛道:“雕蟲小技罷了。”


    咳嗽一聲,瞥著拿著畫筆的李雪茹,很矜持的道:“我來瞧一瞧李姑娘作的什麽畫兒。”說著,便徑直踏步,走到李雪茹身邊站定。


    等走近了,見李雪茹的畫板上才剛起了個頭,也沒說什麽,隻笑道:“時間挺寬裕的,李姑娘慢點畫就是。”


    咳嗽一聲,用很隨意的語氣問:“剛才我舞劍,李姑娘覺得如何?”


    李雪茹怔了一下,才隨口道:“還行吧,你那小廝笛子吹得不錯,跟你配合得也很好。”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看入了神,讓齊融得意呢。齊融見她隻讚那小廝,心底嘔得要死,訕訕笑了一下,才歸席坐下。


    這時,七皇子帶笑道:“世子表演完了,李姑娘的畫還需要一段時間,我也該獻醜了。”說著,便朝身邊的侍從招手,命人將自己慣常用的鳳尾琴取來。


    諸般技藝中,他最擅長的,便是撫琴了。


    如今,將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展現一番,最能震撼人心。


    他撫琴,素來愛命人焚香,但如今千柔不喜歡,隻能將就了。


    他含笑起身,端坐於古琴前,朗聲道:“那我便獻醜了。”衝眾人頷首示意後,抬起手來,一個音便落了下去。


    很尋常的落音,卻似一隻無形的手,繾綣展現出一幅無與倫比的畫卷。


    在他手下流瀉出的琴音,清晰入耳,帶給人絕妙的享受。


    兩岸均一片靜謐,都不忍打破這絕美的氛圍。


    七皇子自己,也漸漸沉迷其中,一雙黑眸如寒冰般澄澈明亮,閃著熠熠的光芒。


    落日的晚霞落在他身上,令人目為之眩,神為之奪。


    千柔心底,也有幾分震撼。


    她並不精通音律,可聽了這一曲,卻終於明白何謂餘音繞梁,三日不知肉味!


    她隻道公子世無雙這句話隻存在於少女的幻想中,卻不曾想,還真有這樣的人物。


    想來,這樣的男子,也隻有蔣毓的風采,能與之相較一二了。


    “好,好,好!”一曲終了,齊融哈哈笑著,拍起手來。


    千柔這才從迷夢中驚醒,也拍掌讚歎。


    七皇子心中很得意,不動聲色瞥了千柔一眼。


    他心中很自信。


    他知道,自己的風姿,隻比蔣毓略遜一籌。如今,又彈了一首舉世無雙的曲子,他就不相信,千柔會無動於衷。


    隻要她癡迷了,將自己看在眼底了,將來自己再努力一番,不怕她不心動。


    他含笑起身,先向齊融道:“好了,別拍手了,讓佳禾他們看了笑話。”說著,便又望向千柔,以淡定的語氣道:“獻醜了。”


    “真是好曲。”千柔衝他微笑點頭,由衷讚賞。


    七皇子心中歡喜,幾乎要樂開了花,笑著道:“郡主似乎覺得不錯,不如我再撫一曲,讓大家盡興,如何?”


    千柔卻搖頭,笑著道:“我雖不懂聲樂,卻知道皇子剛才已經花了不少心思,實在不必再勞神。再者,好曲子,聽一曲足矣。”


    聽了一曲,都三日不知肉味,再聽下去,吃什麽都沒滋味,日子沒法過了。


    七皇子臉色微變,卻從善如流道:“也好,一曲已盡興,再撫下去卻是多餘了。”


    抬手命人將琴移下去,這才轉頭去看李靖行,帶著心機問道:“剛才那曲子,李兄覺得如何?”


    李靖行忙道:“自然是極好的,皇子這一手,強過不少老琴師。”


    七皇子謙虛道:“李公子過獎了,不過,君子六藝,我的確都會一點。說起來,李公子乃是佳禾的夫君,得應對不少大場麵。我說句逾矩的話,今後在這上麵,李公子可要多用點功夫才行。”


    李靖行臉上浮現出幾抹羞愧,忙道:“皇子說得有理,在下會用心的。”


    七皇子點頭,轉而又以玩笑的語氣道:“李公子態度很端正,不過,你錯過了最佳的學習時間,將來能不能有所成就,卻是無法預料的。”


    李靖行聽了這話,難免想起自己荒唐了幾年的時光,心中自卑又難堪,拙於應對。


    混亂了一瞬,卻聽得千柔格格一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七皇子樣樣出色,自然是極好的。至於我夫君,雖然不太擅長這些,但在我心目中,卻也是極好的。倘若他能學些才藝,錦上添花倒也不錯;若是不能,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她心中,真是這麽想的。


    七皇子的確出色,但說到底,他的好,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呢?


    自己的世界裏,最重要的人,始終都隻有李靖行一個。


    看到旁的男子好,就轉過頭來責怪自己的夫君,這種事,不少女人會做。


    但聰明又有眼色的千柔,卻是斷斷不會這麽幹的。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在乎的是什麽,絕不會因為外人,就改變自己對待夫君的態度。


    七皇子出色,她欣賞欣賞就成了,卻不必放在心上。


    她這番話一出口,李靖行自是心頭一鬆,容光煥發起來。


    七皇子卻是瞳孔猛縮,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怎麽也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刻,她心底,依舊將李靖行視如珍寶,眉眼間柔情橫生,令人煩惱,卻無可奈何。


    明明,剛才她也為自己的琴聲著迷呀。


    怎麽轉過頭來,她仍是這樣的態度呢?


    他想到這裏,心頭有無力之感,臉色也沉鬱下來。


    即便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跟自己的夫君,感情真的很好。


    自己想插進去,有不小的難度。


    那時,齊融正將注意力放在作畫的李雪茹身上。


    至於李靖行,滿心滿眼,都隻有自己的小嬌妻,也沒心情留意旁的。


    倒是千柔,眼角的餘光掃到七皇子,發現他神色很不尋常,不由得暗自心驚。


    她麵上不動聲色,腦子卻分析著七皇子的異常,心中疑竇叢生。


    按理說,自己剛才那番應對,雖傾向於李靖行,但並無逾越之處。


    為什麽,七皇子會變了臉色呢?還有,今天他似有意若無意的,總有打壓李靖行,賣弄自己才藝的意思。  還有那日,自家宴請,本沒有請他,他卻不請自到。


    那天,還有一個不請自到的,乃是武王。


    自己被明惠責難時,出力最多的是武王,但當時,七皇子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為自己說了話的。


    按理說,大家非親非故,真不該這樣。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腦海裏靈光一閃,突然想起顏如玉說過的話來。


    當時,顏如玉並沒有說起是誰讓自己上門來鬧的,但是,她分明提到,那幕後主使之人,不是七爺,就是齊爺。


    也許,那人,正是眼前的七皇子吧?


    也許,那人,不但是七爺,還是齊爺。


    她想到這裏,腦海裏漸漸清明起來,隻覺得自己真相了。


    隻是,想明白了這些,心中又有更大的疑竇。


    按理說,自己與七皇子並無交集呀。


    他讓顏如玉上門,分明是想使壞,破壞自己與李靖行的感情。


    他維護自己,又展現自己的才藝,顯然也是別有用心。


    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魅力已經大到,連未曾謀麵的人都能吸引了?


    千柔下意識想否認這一點,但種種算下來,他的目標,的確是自己。


    原因她想不明白,但七皇子不懷好意居心叵測這一點,卻是確實有可能的。


    她想到這裏,慢慢拿定了主意。


    既然懷疑了,不如試探一下吧。


    她強迫自己定下心神,皺起眉頭,向李靖行道:“夫君,我頭有點暈,你來扶我一下。”


    李靖行聞言登時一臉緊張,忙三步並兩步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扶住她,問道:“難受不?不如我陪你迴屋歇息吧。”


    千柔搖頭道:“沒事兒,隻是頭暈罷了,小毛病,不必擾了大家的雅興。”


    看著李靖行,笑著道:“夫君,你別覺得我矯情,懷了孩子的女人都是這樣的。”


    李靖行忙道:“這便是你過慮了,你身子不適,我心底隻會憐惜,絕不會有別的想法。”


    千柔用眼角餘光注意著七皇子,麵上卻是笑靨如花,用歡快的語氣道:“夫君,你對我真好,我很歡喜。”


    李靖行聽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著這樣的話,心中有幾分尷尬,更多的是歡喜。


    這世上,有什麽事能比得上妻子由衷的讚美呢?


    旁人怎麽看的他不知道,但就他自己而言,這真是人間至樂美事。


    李靖行心底的歡喜得意,不必細說,至於七皇子,卻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一對小夫妻言笑晏晏,看上去,真似一對佳侶。


    尤其,他們言語中,還透露出千柔已經有孕的重磅消息。


    七皇子雖讓人留意著千柔的動靜,但一直都隻重視她何時出行和喜好,並沒有在別的方麵留心。


    如今,眼見得他們很恩愛,又得知她有孕,自己謀算的,似乎,沒什麽指望了。


    心底失望萬分,如死灰一般,麵上不自覺便帶了出來,一雙劍眉死死皺著,臉上滿是沉鬱和煩悶。這副模樣落在千柔眼中,自是讓千柔心驚之餘,漸漸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她暗自咬了咬舌頭,下定了決心。


    七皇子因何而來,是否對自己有情,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既然察覺了異樣,今後就該躲得遠遠的,再不與他相見了。


    心下不免歎息,自己所盼望的,不過是跟夫君攜手共度,過安穩平淡的生活。


    這樣簡單的願望,卻求而不得。


    自己無心,卻惹來了這麽多的桃花。


    偏偏,武王位高權重,無可奈何,眼前這主兒,也是身份金貴,惹不得罵不得,隻能躲著了。


    尼瑪,這叫什麽事兒?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呢?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去想了,隻下定了決心,隻要自己主意正,隻將心思放在夫君身上就行了。


    至於旁的,根本不必在意。


    短短一瞬,她心底便閃過許多念頭。


    等迴過神來,李雪茹已經擱了筆,含羞帶怯道:“我畫好了,請各位品評。”


    她畫的,是照之前跟千柔議定的夏日江景圖。


    景致挺簡單的,不過是落日、孤帆什麽的,卻又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特別之處,在於她的畫法。


    她采用白描之法,利用紙張洇色,巧妙布出暗影,襯出立體感來。


    在做畫上,她是最擅長的,也挺有天賦。


    這白描之法,才剛剛興起,她卻學了,不算精通,卻也不差。


    這兩個月跟千柔作伴,作畫時,千柔看到了,大為讚賞,還指點了一番。


    千柔大學時,曾修習過工筆畫,雖隻是略懂皮毛,但學的知識,乃是前人幾千年的經驗總結,自然差不了。


    故而她指點之時,李雪茹大為震驚,其後,按照她的意思改進,隻覺得大有益處。


    如今作畫,便用上了這新穎的畫法。


    在這個時空,這可算是獨樹一幟了。


    齊融不自覺就笑了起來,看向李雪茹的目光也變了。


    他實在沒料到,這個女孩竟是深藏不露之輩。


    她這幅畫兒,筆法稍顯幼稚,但畫法新穎,景致活靈活現,稱得上蕙質蘭心。


    七皇子雖意興闌珊,看了李雪茹的畫,卻也是眼前一亮,含笑道:“不錯,畫得很好,稱得上難得一見的佳作了。”


    李雪茹聽了,臉上一陣緋紅,含笑欠身,謙虛的道:“皇子過譽了,剛才皇子撫琴,才真稱得上驚才絕豔呢。”說著,便望著七皇子,眸中不自覺露出崇拜之色。


    齊融心中頓時一陣氣悶。


    明明自己離她更近,怎麽她不看自己,反而衝七皇子笑呢?不僅笑了,為什麽還露出一臉崇拜之色呢?


    他心中抑鬱,又素來心直口快,便哼了一聲,輕飄飄的道:“七哥的確過譽了,這樣的畫兒尋常得很,哪裏當得起佳作二字?”


    李雪茹聽他言語中瞧不上自己,不免變了臉色。


    她剛才雖謙虛了一句,但對自己的畫作,其實挺自信的。


    私心裏,她覺得,費盡心思做出來的畫兒,算得上超水平發揮了。


    自己可以謙遜,但旁人不能批判,尤其,那批判之人,還是齊融。


    這更讓人沒法忍。


    少女的心思,就是這麽微妙,沒道理可講。


    她心中不滿,臉色便不好看了,咬著唇道:“聽世子這意思,瞧不上小女子的畫呢。既如此,世子不如露一手,讓小女子開開眼界唄。”


    齊融傻眼了。


    他不過是信口開河,實則,於畫藝一道,並不精通。


    再者,有珠玉在前,自己根本就沒法子取勝。他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其後幹笑道:“作畫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我如今沒心境,作不出來。等改天我有了心情,定然會畫出佳作,讓你開開眼界。”


    李雪茹看出他態度敷衍,暗自一笑,卻沒有再說下去。


    畢竟自己今兒個占了上風,沒必要跟他死磕。


    再者,這小子沒風度,自己不能跟著學。


    自己一直都是個知書達理的,真沒必要跟個毛頭小子計較。


    此時,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比齊融還小幾歲。


    如此這般鬧了一陣,終於曲終人散。


    七皇子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著李靖行扶著千柔,逐漸遠去。


    素來,自己花了心思,就沒有勾不上的女子。


    如今,自己用盡了心思,千柔卻無動於衷。


    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子,讓他煩悶,卻無能為力。


    同時,心底不是不震撼。


    不得不承認,她是不同的,其他那些貨色,根本沒法子跟她比。


    意識到這一點後,心底不自覺閃過一抹陌生的情緒,覺得她真特別,似乎,挺有吸引力的。


    那種感覺,讓他很心驚。


    明明,自己是為了勾搭上她而來的,怎麽到頭來,目標沒達到,反而被她吸引了呢?


    這可不成呀。


    再者,她如今有了身孕,跟夫君感情又好,看上去牢不可破。


    這樣的形勢下,自己謀算的,實在沒什麽指望。


    既如此,自己留下來做什麽?留下來看著她跟夫君卿卿我我,生悶氣嗎?


    罷了,權衡之下,倒不如迴去領受皇兄的怒火呢。


    他想到這裏,頭腦漸漸清醒了幾分,便收迴目光,對齊融挑眉而笑:“融弟,我突然想起一事,得趕迴京城處理,你隨我一起迴去吧。”


    齊融的目光,凝在李雪茹身上了。


    雖然少女已經去了,但他卻保持剛才的姿勢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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