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床上膩歪良久,直到緋紅來敲門,方才驚散一對鴛鴦。


    千柔嗔了李靖行幾眼,羞紅著臉,親自動手將床榻收拾了一番,方才讓丫鬟們進來伺候。


    李靖行受了她的白眼,不但沒生氣,反而樂不可支。


    他自然知道,她是害羞了,才會使使性子,並不是真的跟他生氣。


    連日來的相處,他已經將她的性格看得很清楚。


    在外人麵前,她總是從容鎮定,心裏有什麽想法,從不流露到臉上。


    但對著他時,她總是收斂了所有的從容大氣,轉而露出自己的本性來,時而嬌俏,時而小氣,時而蠻不講理。


    他並不覺得厭惡,反而覺得她可愛,覺得她與眾不同,不但願意包容,還因為她流露出的真情,越發喜歡她。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大抵,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那心上的人無論做什麽,都是好的,連缺點都是那樣迷人,那樣讓人移不開目光。


    有了這一番親近,兩人的關係一日千裏,比起昨日已是截然不同。


    雖然在下人麵前不宜外露,但卻情不自禁,彼此眉眼之間,那一番你顧我盼的柔情蜜意,簡直能膩死人。


    尤其李靖行,頻頻注視著千柔,目光中帶著幾分灼熱,幾分柔情,心底的歡喜,也似要流溢出來一般。


    緋紅素來機敏,很快察覺到了不同之處,卻沒有露出異樣來。


    畢竟他們是夫妻,親近恩愛,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當然,心裏麵,不是不為蔣毓遺憾的。


    宛如天人、尊貴如斯的男子,卻隻能為愛走天涯,到頭來,卻是這個紈絝獨占了佳人。


    雖然感慨,但緋紅素來聰明,知道事已至此,再想這些不過是庸人自擾。


    故而這些天來,她雖然時常想起蔣毓,卻從未在千柔麵前提過。


    如今,見千柔一心隻在李靖行身上,她便告誡自己,放下對李靖行的偏見,好好尊重他,不要給千柔帶來困擾。


    她很清楚,千柔對待自己,不止是主仆情,還有幾分姊妹情。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尊重千柔的選擇,安靜守在千柔身邊,陪千柔博得夫妻恩愛,盡享歡快幸福。


    若是將來能規勸紈絝做出事業,夫榮妻貴,那就更完美了。


    當下,緋紅隻是如常微笑,恭順的道:“二少爺,二少奶奶,今天你們要迴門,各色東西奴婢已經打點妥當了,你們要不要看一下?”


    她雖然叫了兩個人,但目光卻是落在李靖行身上,十分給他麵子。


    李靖行知道她是千柔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如今見她這樣有眼色,自是很滿意,和善的道:“不用了,你辦事,我豈能不放心?”


    轉頭去看千柔,體貼微笑道:“既是要出門,我們現在就吃了早飯,再去祖母、太太房中辭行吧。”


    千柔頷首應了,想了一下,點了柳絮、淺綠及妙音、妙容在身邊伺候。


    至於緋紅,自然是留在清風苑坐鎮了。


    一時用罷早膳,千柔、李靖行便在丫鬟的簇擁下,先到太夫人房中走了一趟。


    太夫人態度很和藹,笑眯眯拉著千柔的手,又讓人拿了幾樣早就備好的禮物,讓千柔帶迴去。


    其實禮物是要千柔自己準備的,但太夫人肯如此,自是為了表示對千柔的重視,讓顧府的人不敢小覷千柔。


    千柔推辭不過,隻得領受了太夫人的好意。


    太夫人囑咐了一通,讓他們早去早迴,方才讓他們離開。


    隨後,他們又去了薄氏的正房。


    薄氏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卻得顧念著成親一月不得為難的規矩,不敢做出過分的舉動。


    她便憋著火,不鹹不淡說了一段話,教導千柔今後要謹守本分,不得逾越什麽的。


    千柔早知道她不會有好臉色,根本就不在意,一直洗耳恭聽,臉上還暗自帶著淺淺的笑紋。


    隻是心底卻是有些奇怪,怎麽這個時候了,千媚竟然還沒到婆婆房中伺候呢?


    薄氏見自己一直板著臉訓導,她卻隻低著頭默默聽著,偶爾應一兩聲“是”。


    態度看似恭敬,但她一直不抬頭,薄氏心裏毫無成就感,更有一種力氣打在棉花上的泄氣感。


    眼見得時候不早了,薄氏隻能揮揮手讓他們退下,眼不見為淨。


    一時出了屋子,李靖行與千柔並肩而行,壓低聲音道:“難為你了。”


    方才薄氏訓導千柔,他並沒有出麵,隻因婆婆教導兒媳是天經地義的,他開不得口。


    孝字當頭,有些規矩,大家必須遵從,違逆不得。


    千柔從容一笑,也低聲迴道:“沒事兒,我應付得來,你不必擔心。”


    李靖行低聲道:“怎麽能不擔心呢?我手心都沁出汗了,不信你摸摸。”


    千柔橫他一眼,眉眼流轉間,竟有淡淡的風情。


    李靖行看得呆了,不由得笑道:“比起昨日,你嫵媚了不少呢。”他特意咬重了“嫵媚”二字,調笑之意溢於言表,引來千柔幾個大白眼。


    兩人說笑幾句,方才一同步往二門處乘車。


    此時是寒冬時節,正巧有一股冷厲的風刮來,吹拂著身上的披風,帶著森冷的寒意。


    李靖行正要扶千柔上馬車,卻見她被風吹亂了頭發。


    他便一笑,讓她站定了,抬手為她拂好,神色格外溫柔。


    千柔雖有些不好意思,但見他一臉堅持,便任由他給自己整理,心中湧起絲絲甜蜜來。


    她勾唇淺笑,輕輕道:“謝謝夫君了。”


    李靖行給她理好了發,抿在耳朵後麵,朗聲道:“謝什麽?你是我妻子,我自然要照顧你的。”說著,手順勢在她耳垂上撚了一下,眸中浮現出一抹灼熱。


    千柔隻覺得他的手仿佛帶著火花一般,又見他笑得曖昧,不由得顫了一下,雙頰泛起紅暈,仿佛有桃花綻放了一般。


    李靖行看得心動,正要讚她嬌俏時,卻聽得妙音道:“見過大少爺。”


    李靖行愕了一下,迴頭看時,果然見李靖希獨自站在不遠處,一身青衫豐神如玉,隻是臉上卻麵無表情,隱約泛出幾分蒼白,身影也顯得有些孤清。


    李靖希的姿容,自然遠勝李靖行。


    素日裏,在府裏,李靖希總是春風得意,受盡眾人的讚譽。


    李靖行呢,自是灰頭土臉,抬不起頭來。


    但此刻,一個清冷茫然,一個歡喜得意,比起往日,竟似顛倒過來了一般。


    李靖行雖看出他似乎不太高興,卻不願多管閑事,隻是如常行禮,含笑道:“大哥好。”


    李靖希本打算出門散心的,一出來,卻與一對新人不期而遇。


    他便在離他們不遠處站定,將他們的親昵舉動都看在眼裏,一顆心直往下墜。


    雖然早知道他們成了夫妻,親近在所難免,但沒親眼見著時,總還能自欺欺人。


    如今,眼見得兩人真情流露,那份恩愛,絕不是作假演戲。


    尤其千柔麵如桃花,眉目間的嬌俏羞澀,美則美矣,卻極其的刺眼。


    她的美,是專為二弟綻放的,與他無關。


    這種認知,讓他覺得一顆心被針紮了一般,十分難受。


    李靖希暗自咬了咬舌,方才恢複了鎮定從容,看著李靖行,緩緩道:“你是在陪弟妹迴門吧?”


    不待他迴答,便去看千柔,微微一笑,那笑卻是如冰雪一般:“弟妹與二弟挺恩愛的,看來,你對二弟,是極滿意的了。”


    千柔朝他欠身福了一福,才道:“多謝大哥關心,我的確很滿意。”


    李靖希做夢都想不到她會這麽迴答。


    的確很滿意、很滿意、滿意……


    尋常人若是聽人問起對夫君的感受,多半會避而不答。


    但是,她不但迴答了,還迴答得很自然、很真誠,竟無半點勉強之意。


    李靖希麵上無悲無喜,心房卻猛然收縮,一股尖銳的刺痛襲來,令他感覺到細細密密的疼。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那麽紈絝的弟弟,會在娶了她之後,化為繞指柔。


    他更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對李靖行很滿意。李靖行身上,真的有可取之處嗎?真的,比他強嗎?原諒他眼拙,實在看不出來。


    他木在當地,李靖行卻是勾著唇,笑得像個傻子一般,看著千柔,聲音輕柔溫潤如春水蕩漾:“我對你也很滿意,不,應該說,最滿意不過了。”


    千柔麵上微紅,嗔了李靖行一眼。


    隻是尋常的眼神,李靖希卻覺得她眸色瀲灩,眉眼生動得讓人難以忽略。


    當初,他便是被她嬌俏生動的神情吸引,有了幾分心動,這才有了上顧府提親之事。


    仔細算來,當初,他對她的喜歡,其實並沒有多深。畢竟,隻是一麵之緣,心動是有的,但深愛,卻談不上。


    但是,當他知道,那在林旭東麵前侃侃而談的女子,跟在林二小姐生辰宴上大放光彩的女子,其實都是她時,他的心情,突然有了轉變,對她的那份情愫,似乎濃烈了幾分。


    明知道,她是不可觸及的,他卻仍舊克製不住自己。


    許是因為得不到,才更加想要得到,更加見不得她對別人笑吧。


    思緒轉了一轉,李靖希壓住胸悶的感覺,將目光投在李靖行身上,轉而露出一絲笑容來:“二弟還不知道吧?其實,我與弟妹之前就見過麵。”


    李靖行果然很驚訝,挑眉道:“真的嗎?”


    李靖希頷首,目光落在千柔臉頰上,聲音卻是淡定的:“去年端午節前後,我們在林旭方的鋪子裏見過一麵。旭方隻愛經商的事情,你是知道的。那次,旭東本是約著我,去說服旭東放棄經商的,卻是沒想到遇上了弟妹。之後,弟妹站在旭方那邊,將旭東說服了呢。旭東一向極少服人,那一次,卻是對弟妹讚不絕口。”


    李靖行聽了神色如常,含笑道:“我竟不知道,原來還有這一出。”


    他側頭看了千柔一眼,聲音有些驕傲:“你的口才一向不錯,能說服林大少爺,自也是順理成章的。”


    李靖希臉上的笑意薄而淡,接口道:“誰說不是呢?你們成婚,旭東送了那麽多珍寶當添妝。據我看,隻怕,他將自己的私房都拿出來了。我與旭東自小交好,對他的性情很了解。說起來,旭東對女孩兒一向不怎麽在意,如今卻是肯這麽做,可見他是真正上了心,才肯如此。”


    他說到這裏,似乎突然醒悟過來,“哎呀”了一聲,有些懊惱的道:“瞧我這張嘴,盡喜歡胡說八道,二弟,你不要誤會才好。”


    李靖行聽了這番話,露出錯愕的神色。


    千柔卻已盈盈一笑道:“我在林府時,林家二小姐曾經說過,林大少爺因極喜歡我唱的那支曲子,將我當成知己呢。對待知己他都肯這麽用心,將來若是娶了親,必定會是個極體貼的夫君。大哥與他是好友,對於這一點,想必最是清楚不過的。”


    她雖迴答得很鎮定,心中卻是覺得無比怪異,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李靖希見她將話圓得毫無破綻,沉默了一瞬,才幹笑道:“弟妹說的是。”


    凝睇著她的笑顏,他咬了一下舌尖,才竭力自然的道:“弟妹與內人是姊妹,又一同嫁進李家,也算是難得的緣分。倘若弟妹有空的話,可以到我們那裏坐一坐,與內人說話解悶兒。”


    千柔聽了自是不以為然,卻隻是淡淡一笑,福身道:“多謝大哥美意,若是有空的話,我會去的。”


    她與千媚已經是水火不相容,若照千柔的想法,最好是連麵都不要見。


    當然,這想法卻是不必宣之於口的。


    故而,她便隻淡淡作答,心裏卻早打定了主意,這有空,乃是指的猴年馬月。不,應該說,就算有猴年馬月,也絕不主動湊近千媚。


    她說完,便迴身去看李靖行,軟軟的道:“夫君,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吧?”


    溫軟細語,仿佛春風拂麵一般,李靖行忙頷首應了,眸底也是柔情一片。


    李靖希卻是覺得,有冷厲寒風拂在麵上,刀割一般難受。


    李靖行哪知道他的心思,向他一拜道:“大哥,我們走了。”說著,便行到千柔身邊,扶她上了翠幄碧油騾車,自己也含笑坐了上去。


    一眾丫鬟見狀,忙也上了後麵的小車。


    人群散去,李靖希卻仍舊站在原地,心中思緒波濤洶湧,幾乎將他湮沒。


    她與二弟,竟然極恩愛。


    她眼中,絲毫沒有自己的存在。


    這兩個想法在他腦海裏翻滾著,心底一片苦澀。


    這些天來,他與千媚相處得很平和,但他心底,總是覺得不足。


    昨天與她相見,他有些失態,當時隻以為,是因為久別未見,才會如此。


    但今天,看到她與二弟那麽要好,他心底的感情很複雜,有幾分羨慕,有幾分嫉妒,還有幾分恨。


    但他到底是理智的,不但能跟他們言笑晏晏,還下意識的將話題引到林旭東身上,點出林旭東似乎對她有情。


    他心裏很清楚,這一對新婚夫婦,雖看上起極其恩愛,但相處的時間很短,感情不可能深厚到哪裏去。


    倘若她知道,這世上有一個那麽優秀的男子對她有情,她還肯心甘情願與平庸的二弟相親相愛嗎?


    倘若二弟知道,自己的妻子與旁人有來往,而且,還被人深深愛慕著,二弟能毫無芥蒂嗎?


    這是試探,也是離間。


    說實在的,他很期待,他們為了這事情大吵,甚至鬧翻了更好。


    這麽做,當然有些對不住林旭東,但他心裏太難受了,一時之間,顧及不到摯友。


    卻是沒想到,她竟然那麽淡然,將林旭東的所作所為,歸結到知己上頭了。


    士為知己者死,對於知己,大家都是極重視的,從沒有誰肯輕看,反而會傾盡一切來酬謝。


    如此一來,林旭東做得再多,也算不得什麽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聰慧狡黠的女子?這世上為何會有這樣惱人,又情不自禁的感覺呢?


    他眼神有些滄桑,下意識的撫著胸口,一顆心如墜冰窟,似乎已經沒有一絲暖意。


    李府是侯門,用的馬車自然是極好的。


    車很寬敞,布置得很華麗,除了座椅之外,還放著一個小巧的茶幾,茶水點心無一不備。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麵,穩穩當當走著,軲轆轆的聲音很有節奏感。車廂裏的熏籠持續散發著熱氣,十分溫暖,似乎將寒意都驅散了。


    李靖行並沒有讓丫鬟進來伺候,而是自己動手,給千柔解了披風,拿了個迎枕墊給她靠著,又收拾了條絨毯,說若是覺得冷就搭上。


    千柔含笑看著他忙碌,享受著丈夫的關懷體貼。


    等忙完了,李靖行方才將嬌妻擁在懷裏,一同坐了下來。


    因四下無人,千柔的臉頰又被暖氣熏得紅撲撲的,看上去格外嬌麗可口。


    李靖行不由得又起了色心,在她臉上磨蹭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今日才知道,原來,你與林府的大少爺,竟然早就相識。”


    千柔不在意的道:“隻是見過一麵罷了,算不得什麽。”


    李靖行並不傻,聽得出李靖希話中有話,暗含深意。


    得知千柔與林旭東除了生辰會上有交集,之前竟早就見過麵,李靖行心中難免有些不舒服。


    雖然方才千柔解釋了一番,但他卻不能就此釋懷。


    這幾天,千柔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心裏很清楚,千柔心裏,是有自己的。


    故而,他當然不會傻到懷疑千柔,隻是覺得自己的媳婦兒太出色了,心中有些擔憂。


    但此刻提起,見千柔一臉坦蕩,他的一顆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哼,媳婦兒是他的,隻要他好好將她禁錮在身邊,旁人無論是什麽心思,都是枉然。


    他想到這裏,便將千柔攬近,輕聲道:“以後若是再與外男見麵,我陪著你。”咳嗽了一下,接著道:“省得惹出什麽閑話來。”


    “能有什麽閑話?”千柔不以為然,白了他一眼,突然有些明白過來,揶揄道,“瞧你這模樣,似乎有些吃醋了呢。”


    李靖行笑著道:“的確吃醋了,娘子打算怎麽補償我?”


    千柔唾道:“補償什麽?我跟林大少爺坦坦蕩蕩,毫不涉私,倒是你,一言不合就要去找通房,我才該生氣呢。”說著背過身子不理他。


    李靖行摸了摸鼻子,忙道:“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她們都是些玩意兒罷了,隻會討好我,任人予取予求的。說白了,就是泄欲的工具。誰會對玩意兒生出感情呢?你為這個跟我生氣,卻是有些小心眼了。”


    千柔哼了一聲,俏聲道:“我就是小心眼兒,怎麽,你有意見嗎?”


    李靖行見她露出小女兒情態,自是愛極了,笑眯眯的道:“不敢,你吃醋,說明在意我,我很高興的。”說著親了親她的臉頰,又調笑了幾句,直到千柔紅著臉讓他正經些,方才罷了。


    一時,千柔喝了兩口茶,迴想著今天李靖希的話,不由得蹙眉道:“不知怎麽的,我心裏有種感覺,今天大哥那番話,不像是無心的,倒像是刻意為之。我還覺得,他提到林大少爺對我很好時,言語中,似乎有些酸意,奇奇怪怪的,真有些莫名其妙。”


    李靖行側首想了一下,點頭道:“的確如此,隻是不知緣故。”


    千柔皺眉苦思,突然腦海裏靈光一閃,沉吟著道:“想來他是有些嫉妒吧?林大少爺跟他交好,卻沒給他送什麽重禮,到了我這裏,卻是那樣的大手筆。嗯,昨天敬茶時,他看著我的神色就不正常,想必是覺得有些刺心。”


    她說到這裏,腦洞有些大開,隱藏著的腐女因子爆發,喃喃道:“他們都是高門大院出來的貴公子,又同是‘京中四公子’,又是自小就有了交情,自然,這感情是旁人比不了的。唔,說不定,不止是兄弟之情,彼此還有些不得不說的故事呢。”說到這裏,不知不覺的,神色有些興奮起來。


    嗯,英武不凡的將軍,跟風度翩翩的少爺,這種組合,還是挺有想頭的。


    不過,林旭東那陽剛不凡的模樣,看上去,不太可能是斷袖。莫非,李靖希是單相思?


    李靖行聽她言語中帶著曖昧之意,先是驚訝,其後卻是有些懂了。


    他常在市井之地廝混,對於有些事情,自是比旁人懂得多些。


    當下,他皺起眉,瞠目結舌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哥跟林大公子斷袖了?”


    千柔聽了這話,眼睛大亮,笑著道:“你也看出來了?”


    李靖行失笑:“我看出什麽了?不是你說的嗎?”


    “原來你沒看出來呀,”千柔有一絲失望,旋即又振作起來,笑盈盈的道,“沒事兒,我們‘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就行了。唔,林大少爺那裏,沒機會問,就算有機會,我也怕他打人,咱們從大哥身上著手好了。嗯,大嫂嫁進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們的感情好不好?”


    李靖行沉思道:“看上去倒沒什麽不正常的,隻是大哥向來是極開朗的,成親後,笑容卻是少了很多,很是蹊蹺。”拉了拉千柔的手,旋即笑著道:“他們怎麽相處的我不知道,但他們的感情,肯定沒有我們好。”


    千柔直接忽略了他後麵的話,敲著茶幾道:“照你這麽說,還真挺有可能的。哎,大嫂一心隻覺得嫁了個青年才俊,卻是不知道,她的夫君愛的,根本就不是她。這麽一想,我還真有些可憐她了呢。”


    突然之間,感覺無法直視李靖希了。


    旋即,她又很快露出個自責羞愧的表情。


    愛情無罪,縱然李靖希喜歡男子,也算不得什麽。


    何況,他明明有喜歡的人,卻不得不聽從父母之命娶妻生子,想一想,真是悲催又可憐。


    哎,人艱不拆,且由著他去吧。


    不過,在以後的相處中,要記得多多體諒他的難處,千萬不能露出輕視、同情他的神情,刺痛他敏感多愁的心。


    倘若李靖希知道她的想法,隻怕要昏倒了。


    李靖行心裏本沒有這個念頭,被她一直在耳邊念叨著,也有些信了。


    畢竟,李靖希的反常,他也看在眼裏了,若不是這個理由,還真是難以解釋了。


    他便含笑道:“可憐她做什麽?她待你那麽差,如今得不到夫君的真心,是老天有眼,是她的報應。”


    可憐的李二公子,被又腐又呆的妻子帶進溝裏了。


    千柔頷首道:“有道理。”頓了一下,轉了話題道:“罷了,不提他們了,待會兒迴門,咱們問一下老爺打算怎麽處置簡氏。”


    “當然要問,”李靖行收了笑容,神色有些冷,“她竟然敢在大喜的日子對你動刀,如此肆無忌憚,這事兒絕不能大事化小,不然,我絕不會依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接口道:“之前嶽父不是讓我保密,不要泄露這事兒嗎?倘若他護著簡氏,我就說,要將這事兒傳得盡人皆知,讓他名聲掃地。”


    千柔溫婉道:“你維護我,我很歡喜,但這事情性質不一樣,你又受了傷,他就算再想護著簡氏,總還是要懲戒一番的。倘若那懲罰過得去,這事兒就掀過去,不必跟他們糾纏了。”


    李靖行不解,驚訝的道:“娘子竟然這麽大度?”


    千柔勾唇,笑容中帶著一絲雲淡風輕的意味:“我不是大度,我是不想跟他們計較。人總要向前看,老是糾纏過去,永遠都沒法子幸福。其實,我並不是一個愛爭的人,這一年來屢次交鋒,都是她們挑起的。我現在嫁了你,相當於走入了新的境界,應該將所有心思放在跟你過日子上,沒必要為了不相幹的人耗費精力。”


    李靖行見她神色大氣豁達,笑容恬淡美好,心中湧起由衷的敬服。


    人總要向前看,老是糾纏過去,永遠都沒法子幸福。


    這話說得多好呀。


    他便深深凝睇著千柔,連連點頭道:“娘子言之有理,我娶了你,也該全心全意投入,讓你喜樂幸福。”


    抬手給千柔理了一下散落的頭發,溫柔的聲音染上了柔情蜜意:“你這麽好,這麽特別,我似乎更愛你了。”


    千柔呸了一下,唇角卻綻開了一朵笑紋。


    兩人打定了主意,不會死揪著簡氏的事情不放。


    不料去了那裏後,卻是大吃一驚。


    馬車進了顧府,李靖行被人領著去了書房,千柔帶著幾個丫鬟進了內院,打算到文太夫人那裏拜見一下。


    出嫁時,文太夫人並沒有出來受禮,如今她去一趟,無論太夫人肯不肯見,總是全了禮儀。


    剛走了一半路,卻見文氏在眾人的簇擁下,帶笑迎了過來。


    千柔忙道:“這樣大冷的天,姨娘怎麽出來了?”


    文氏聽了,還未迴答,一旁的金氏已經笑盈盈的道:“八小姐喚錯了,應該叫太太才對。”


    千柔聞言自是震驚,卻看都不看金氏,隻問文氏道:“怎麽迴事?”


    文氏伸手拉過她,輕聲道:“老太太等著見你呢,咱們邊走邊說。”


    千柔聽說文太夫人竟然要見自己,更是如遭雷劈一般。


    要知道,自從得知她得嫁給紈絝,太夫人覺得她沒有前程,對她從沒有好臉色。


    她雖然來了這裏拜見,卻是做好了被拒之門外的準備。


    一迴來,就得知文氏不再是姨娘,要被抬為太太了,現在,太夫人又要見她。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她心思略轉了一轉,便暫且放下了,隻耐心隨在文氏身邊,聽她作出解釋。


    事情本就不複雜,故而文氏隻說了簡家來函要斷絕關係,千柔立時就懂了。


    要知道,簡家一直是簡氏的依靠。


    如今,簡家放棄了簡氏,顧家將她降為二房,簡直是順理成章的。


    至於為什麽抬文氏,想來跟千姝有幾分關係。


    千姝在武王府發展得很好,最得武王寵愛,儼然是眾妾室中第一等的人物了。


    千柔便道:“原來如此呀。”隻說了這麽一句,便沒再評論這事兒了。


    簡氏得到懲罰,自然是大快人心的,但她如今心裏,卻隻想向前看,隻想好好跟夫君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旁的,說實在的,她並沒怎麽放在心上。


    金氏卻是看著她,笑著道:“如今簡氏被老爺下令,禁在了小佛堂。老爺又做主,讓三少爺雲重認在了文太太名下了。所以呀,咱們府裏如今的嫡子,隻有三少爺一個了呢。”


    千柔得知這一消息,略略驚了一下。


    文氏也跟金氏一般,隻有一個女兒傍身。


    這顧雲重,乃是顧耀仁通房所出,比簡氏所出的顧雲淡,隻小了一歲。


    因顧雲重生母地位低微,又早逝,他在顧府的地位很尷尬。簡氏自是將他當成眼中釘,但顧耀仁、太夫人卻是顧念著他是男丁,很是維護,這才保得他平安長大。


    顧雲重自小就入了學堂,讀書天賦還挺高的,據說跟顧雲淡不相上下。


    隻是,他乃婢生子,顧雲淡乃是正室嫡出,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卻是沒有想到,風水輪流轉,兩人的地位,竟然會顛倒過來。


    千柔心中感慨了一下,便笑向文氏道:“如此說來,姨娘……呃,太太是雙喜臨門了。”


    文氏向來謹小慎微,但如今遇上這樣的大喜事,心裏哪有不高興之理。


    她雖力持淡定,唇角還是有笑容流溢出來:“都是老爺、老太太厚愛,才有今日。”


    千柔婉聲道:“太太倒不必謙虛,你的好,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如今能這樣,也算是名至實歸。”


    金氏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如今,咱們府裏,要數太太最尊貴了。”


    她又轉頭看著千柔,露出關切的神色,聲音卻是暗含機鋒:“如今簡氏被降為二房,千媚自然也就成為庶出了。八小姐,這事兒於你很有利呢。”


    千柔不置可否,隻淡淡微笑。


    金氏又道:“你們雖是妯娌,但關係必定不會和睦。她一向愛跟你爭,如今地位降了,你又是縣主之尊,可以盡情與她爭鋒,沒有後顧之憂呢。”


    簡氏如今已經不足一提了,金氏恨的,就隻剩下千柔、千媚了。她心底,自然是極盼著千柔、千媚爭鬥,最好打得你死我活,那才痛快呢。


    千柔雖不知她的心思,卻早打定了要過安生日子,聽她越說越興奮,並沒有被打動,隻是如常道:“她地位降不降,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從不與人爭,也不屑爭,當然,若是有人欺到我頭上,我絕不會心慈手軟的。”


    金氏見她竟然這麽迴答,呆了一下,正要再說時,千柔已經掃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道:“姨娘今天有些奇怪,為什麽一直纏著我說話?我與姨娘,似乎沒有那麽熟。”


    她不知道金氏的惡毒用心,但對於金氏,她一向就不喜歡。


    故而,言語之中,也就不願跟她客套了。


    眾目睽睽之下,金氏的臉不由自主紅了,心中恨得要命,卻不敢再多言了。


    文氏見她吃癟,暗笑不已。


    這兩天,金氏一直在她身邊奉承,做小伏低,很是殷勤。


    文氏自也看不來她的見風使舵,但她性子向來溫和,金氏又總是一臉笑容,讓她不好意思沉下臉來。


    如今,見她在千柔麵前碰了釘子,心中自是覺得快意,心裏的鬱悶一掃而空。


    一時到了文太夫人房中,千柔上前拜見畢,方才在下首坐了。


    文太夫人看著一身盛裝、容光煥發的孫女,心情很複雜。


    她一向自詡眼光毒辣,但對於千柔,卻是看走眼了。


    之前千柔與個紈絝定了婚事,她覺得千柔一輩子都出不了頭,很是瞧不上千柔。


    卻是沒想到,千柔竟然獨辟蹊徑,在林府的生辰宴上大放光彩,之後更是覲見聖駕、得了賜婚的殊榮,又獲封縣主,成了人生贏家。


    雖然人人都在稱頌千柔,但太夫人卻總覺得,她要嫁的夫君太差勁了,就算能風光一時,卻風光不了一世。


    卻是沒想到,她竟然獲得了滿城添妝的榮耀。


    更讓太夫人吃驚的,卻是皇上對她的重視。 左相在給顧耀仁的信函裏,為了表達斷絕關係的決心,特意提到皇上的原話,內中有一句“佳禾縣主與眾不同,朕與太後都極鍾愛”。


    這一句話,讓太夫人深受震撼。


    太夫人終於意識到,這個孫女,已經飛上枝頭了。


    即便她嫁的夫君不成器,那又如何?得了皇上的鍾愛,她的未來,差不了。說不定,她那夫君會跟著沾光,得個官職什麽的。


    到那時,前程差不了。


    因了這個緣故,太夫人便願意見千柔了。


    她壓下心中的重重思量,含笑向千柔道:“在李府還習慣嗎?”


    千柔頷首,從容的道:“謝謝祖母關係,我很好。”


    太夫人溫和的道:“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在李府,若是有什麽為難之事,或是受了委屈,隻管讓人來稟報,我定會為你做主的。”


    連皇上都喜歡她,太夫人自然也要給幾分麵子的。


    千柔聽了,隻當太夫人在說客套話。


    但即便是客套話,她也大吃一驚。


    太夫人不但見了她,還肯花心思哄她,這變化,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她感歎著,恭敬的答了一聲:“多謝祖母。”心裏卻打定主意,絕不能將太夫人的客套話當真,不然,必定會自討沒趣。


    接下來,太夫人又溫和的跟她寒暄了一陣,留她一起用了午膳。


    過了一時,李靖行派人來叫,千柔便起身辭別眾人,隨著夫君踏上歸程。


    馬車上,夫妻兩個談起顧府的所見所聞。


    李靖行在書房,得到了顧耀仁的熱情款待,自也從他口中得知簡氏降為二房之事。


    他滿臉興奮的道:“大嫂昨天迴了顧府,想必就是為了這事兒,但她迴府後,卻是半點風聲都沒露,顯然是將事情瞞下來。哼,等我迴去後,我就將這事情傳得盡人皆知,給她一個沒臉。”


    千柔卻是搖頭道:“罷了,這事兒你別管了,且讓她瞞著吧,自有真相大白的時候。你放心,用不了多久,顧府就會下帖子宴賓客,將正室換了的情況昭告出來。我知道你心裏,很想為我出一口氣,但你若是出麵摻和,她必定會恨上你的。我知道,你並不懼怕,但是,我卻是不想讓你身上多一份仇恨,更不想她出手對付你。”


    衝李靖行一笑,軟軟的道:“夫君,乖乖聽我的話,不要讓我擔心。”


    李靖行見她軟語嬌言,自是感動,點頭道:“好吧,就照你的意思,讓她逍遙兩天吧。”


    “逍遙?你太天真了,”千柔冷笑,“簡氏弄成這樣,連顧雲淡的地位都不保,她又要擔心事情泄露,又要擔心娘家人的處境,還要想事情暴露後該怎麽麵對,隻怕此時此刻,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李靖行聞言,卻是一臉喜色:“你說得有理,嗯,她過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千柔噗嗤一笑,轉了話題道:“好了,不管他們了,之前你答應我,要去祖母麵前求情,提一提出門的事情,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李靖行點著她的鼻子,揶揄道:“怎麽,你心急了,迫不及待想跟我在一起?”


    千柔嗔了他一眼,竟坦然道:“的確迫不及待,你呢?”


    李靖行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坦誠,呆了一下,才道:“我也迫不及待,想與你雙宿雙棲、卿卿我我。你放心,等我們迴去後,我就去找祖母。”


    看著她生動的眉眼,他隻覺得整顆心都要融化了,便伸手將她摟在懷中,溫言軟語敘說對她的愛戀,甚至不惜海誓山盟,隻求懷中佳人能一展歡顏。


    她容色不是最美,但是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讓他心動。


    再不會有一個女子,能像她這樣出色,這樣豁達,這樣嬌俏,這樣坦然,這樣扣人心弦。


    千柔被他緊緊擁住,耳聽得他發誓絕不辜負自己,唇邊含著笑容,心中卻不敢就此相信了。


    她很清楚,他們此刻蜜裏調油,他正處於喜歡她的時候。


    因為喜愛,那好話就像不要錢似的,可以輕易脫口而出。


    但諾言,原是這世上最容易說出,最不可信的。


    倘若她就此信了,抱定他的諾言過日子,到頭來,隻會將自己的日子過成笑話。


    她本就對他有幾分感覺,又經曆了昨晚的纏綿,心境已經大為不同。


    旁的女子在麵對這種事時是什麽態度,她不曉得,但就她自己而言,身體親近了,似乎,一顆心也徹底落在他身上了一般。


    這便是女人和男人的區別了。


    男人可以將情愛、愛情分開,女人,卻是覺得二者是緊密相連的。


    昨夜種種,不在她的預料,但是,她一點兒都不後悔,隻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他拿下,一定要將他那些誓言化為現實,一定要讓細水長流的時光,見證他們的相愛相守、相知相許。


    來日方長,她不著急,她會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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