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找上市委書記謝建軍,跟謝建軍匯報了跟隨彭遠征來江北大學“談判”的事兒——他本就是謝建軍的耳目,在第一時間向謝建軍通風報信,本就在彭遠征的預料之中。


    謝建軍聽說彭遠征跟江北大學談崩了,大為不滿,立即結束在新安區某鄉鎮的調研,一麵讓林和把彭遠征找來,一麵往市委趕。


    其實離開江北大學之後,彭遠征根本就沒有迴區裏,他就知道——用不了多久,謝建軍肯定會再次找上他的。有林和這個眼線在,謝建軍沒有動作才怪了。


    不過這也屬於正常。


    林和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彭遠征就在市委屬於他的辦公室裏。他固然不在市裏坐班,但作為市委副書記,他在市委機關辦公樓上也是擁有自己的辦公室的。


    半個小時以後,估摸著謝建軍迴來了,彭遠征就好整以暇地出門去謝建軍的辦公室。


    在謝建軍辦公室的門口,迎麵遇上了林和。林和剛從謝建軍的辦公室出來,見到彭遠征,微微有些尷尬地側身相讓,恭謹道:“彭書記!”


    彭遠征沒有正視林和,隻是隨口淡淡道:“謝書記在嗎?”


    “在,在!謝書記正在等彭書記,您快請進!”林和陪著笑臉,主動替彭遠征推開了門。


    彭遠征掃了林和一眼,大步而入。


    “謝書記!”


    謝建軍勉強笑了笑,揮揮手道:“來,遠征同誌,坐。去江北大學談的怎麽樣了?”


    雖然謝建軍已經從林和那裏知道了談判的過程和結果,但在麵子上,謝建軍還是要聽一聽彭遠征的當麵匯報。有些窗戶紙,還是不能輕易捅破的。


    彭遠征笑笑:“謝書記,他們的態度很強硬,要求也很過分。他們既要土地,而且還是非要占用耕地的劃撥土地,5000畝;還要資金。他們的新校區建設方案裏,提出要我們市裏承擔48的建設資金,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幾乎相當於我們全市一年財政總收入的兩成多。”


    “我代表市裏,也跟他們明確了我們的態度。我們願意以真誠的態度、積極的舉措,支持江北大學建設新校區,但是違反政策的事情我們不能幹。土地可以給,哪怕是劃撥土地,但是不能占用耕地,這也是我們的原則。至於資金,他們是省屬大學,建設新校區,不能全部依賴於我們地方財政,這不合理也不合規,將來出了事,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彭遠征的聲音不疾不徐。


    謝建皺了皺眉:“遠征同誌,其實沒有必要這麽死板,原則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他們非要占用那塊地,我們其實也可以變通一下。”


    “建設大學新校區,會帶動周邊經濟發展,對於當地農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我相信,隻要好好跟農民解釋,給予相應的補償,群眾會體諒和支持的。”


    彭遠征眉梢一桃:“謝書記,他們本來就是漫天要價,我感覺他們根本沒有誠意!譬如這土地,為什麽非要占用耕地?另外選一塊地不成嗎?”


    “遠征同誌,就算是明知他們趁火打劫,我們也沒有辦法!讓江北大學遷移走了,這就是我們這一屆班子的失誤,這樣的曆史責任,我們背不起啊!”謝建軍的聲音嚴肅下來,“遠征同誌,我看,你主動找他們談一談,實在不行,條件我們先都答應下來再說!”


    “土地可以置換,資金——財政有壓力,可以分批逐步注入嘛。隻要新校區建在市裏,從長遠來看,我們還是隻賺不賠的。”


    彭遠征搖了搖頭,“謝書記,我認為,如果我們無原則讓步,他們就會得寸進尺!其實沒有必要這麽急,讓他們再蹦躂一段時間,我說句實話,他們想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謝建軍眉頭緊皺:“據我所知,有兩個兄弟地市正在做工作——遠征同誌,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我們給不了的條件別人會給的!一旦讓他們跟江北大學達成協議,我們這邊就徹底沒戲了。”


    “謝書記,其實不管他們是遷移往省城,還是轉移到其他地市,成本和代價都極高,省裏都會慎重考慮,不會輕易下結論的。”彭遠征知道自己該給謝建軍一點定心丸吃吃了,要不然他還是不能安心。


    就笑了笑又道:“我前兩天去省裏開會,去宋省長家裏坐了坐,跟宋省長談了談市裏的工作。宋省長也提過江北大學提出要遷移的報告,但我覺得省裏對此並不是很認可,因為像江北大學這樣一所綜合性大學,遷移不是一件小事,需要投入的財力巨大,省裏會有綜合考慮和長期規劃。”


    謝建軍當即眸光一閃,他突然想起現任省長宋炳南之前是新安市的市委組織部長,之後去了省城省委常委兼市長、省委副書記兼市委書記,如今又升任省長——他還想起彭遠征是宋炳南在任時培養提拔起來的幹部,據說彭遠征跟宋炳南一家關係親密……


    一念及此,謝建軍旋即哈哈大笑起來,起身拍了拍彭遠征的肩膀道:“遠征同誌,你要是不說,我倒是差點忘記了這一層——不管江北大學怎麽折騰,最後還是得省政府批……哈哈!”


    “行,遠征同誌,這事兒你全權做主,注意分寸,把握時機,爭取談妥。當然了,人家畢竟是省屬重點大學,在國內大學裏麵也排名靠前,我們該表現誠意的地方還是不能落下的,否則,讓人說咱們地方黨委政府小氣,目光短淺!”


    彭遠征也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對了,遠征同誌,我聽說宋省長要下基層調研,你跟宋省長有私交,能不能跟領導說說,首先來咱們市裏轉一轉?宋省長是市裏的老領導了,迴來一趟看看市裏的新建設和新麵貌,對咱們的工作還是大有促進的!”


    謝建軍突然又開口道。


    彭遠征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下來:“謝書記,我看看能不能抽時間給宋省長打一個電話問問領導的意思,我盡量爭取,看看領導的安排!”


    彭遠征跟宋炳南一家的關係緊密,在新安來說不是什麽秘密,他現在仍然同宋炳南的兒子宋果保持著良好的友情關係,常來常往——他也就沒有必要再矯情什麽了。


    謝建軍大為高興,兩人盡歡而散。


    ……


    彭遠征從市委離開,直接迴了家。從家裏給宋果打了一個電話,他不太合適直接同宋炳南通電話,隻能通過宋果作為一個溝通的“橋梁”。這不是什麽大事,宋炳南作為新安市出來的領導,將新安選擇為上任省長後下基層調研的第一站,也在情理之中,無可厚非。


    宋果答應下來,就給自己老爺子打了電話。宋炳南稍稍沉吟片刻,就點頭同意,然後就讓省府辦的人進行安排,與新安市對接。


    省長宋炳南要來新安調研兩天的事兒很快就定了下來,在第三天上午,省府辦就通過官方渠道正式通知新安市委市政府。


    接到這個消息,謝建軍大喜。彭遠征辦事效率之高,令他歎為觀止,同時也從一個側麵證實,彭遠征與省長宋炳南的關係確實非同凡響。


    新安市準備接待宋省長調研的時候,江北大學校長張誠寬從省裏開會迴來,陰著臉匆匆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一個電話把副書記焦年科找了來。


    “張校長。”


    “老焦,你坐——最近這兩天,新安市這邊又什麽動靜沒有?”張誠寬沉聲問了一句。


    見張誠寬的神色不太對勁,焦年科心頭一凜,定了定神才道:“張校長,按照領導的指示,我代表學校黨委向新安市嚴肅表示了我們的態度。他們的態度似乎……”


    “他們有什麽反應?具體點說說。”張誠寬不耐煩地揮揮手。


    焦年科一五一十地說了說彭遠征承諾過的事情,張誠寬越聽臉色越難看。


    他向省裏打報告要遷移學校去省城或者其他地市,並不是虛晃一槍。當然,如果新安市能答應學校的要求,將新校區留在新安那是最好不過了——成本和代價最低,可謂皆大歡喜。


    可他一邊將之作為要挾新安市的條件,一邊在省裏活動的結果卻很不盡如人意。


    他跟分管教育的副省長談了,也跟教育廳的人談過了,甚至在京城教育部那邊的有關業務部門和分管領導那裏,也都專程跑去做了溝通。可這事最終必須要省政府拍板,說白了就是要省長宋炳南點頭——可宋炳南的態度卻讓張誠寬大為失望。


    宋炳南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卻作出了“慎重研究、長遠規劃”的批示。


    一般而言,領導批示都帶有暗示色彩。領導說“慎重研究”就表明此事還不成熟、還需要繼續調研論證,如果領導同意,則就會批示“請某某某同誌牽頭辦理、抓好落實”的意見了。


    宋炳南的批示直接讓各個層麵的人轉了風向,教育廳的人開始推諉扯皮,分管教育的副省長也開始打起了官腔,張誠寬在省裏搞不出什麽結果,隻能鬱悶而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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