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靜的,月光淡淡的。

    他倆彼此能感到對方的心動,林虹抬起一雙淚眼看著肖曉曉柔柔地問:“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小傻瓜。”

    “你真好”

    林虹偎在肖曉曉的懷裏,臉上帶著淚笑了,笑得那樣美。肖曉曉輕輕地撫摸著她那柔柔的長發,一寸寸地,一寸寸地。他懷中不是林虹,是花蝶,他瘋狂地吻著她。花蝶緊緊地摟著他,身子在不停扭動,像秋風中舞動的紅楓葉。

    “我,我好冷,我……”

    林虹掙開肖曉曉的熱吻焦急地說。

    肖曉曉順勢解開了她的衣服,那潔白的胴體在淡淡的月光下散發出誘人的氣息。

    肖曉曉又想起在省城的那個夜晚。

    “花蝶,花蝶,你在哪裏?”

    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肖曉曉的臉頰往下淌,他的心痛苦得快要殘疾了。

    “我不能這樣,我不能這樣,不然我對不住花蝶。”

    肖曉曉慘叫一聲像一頭發瘋了的獅子吼道:“你走,你快給我走。”

    吼完肖曉曉身子一軟倒在牆角抱頭痛哭起來。

    那一夜月亮亮了一夜。

    上海的秋少了夏的一分炎熱,多了一分涼爽,在這迷迷茫茫的國際大都市裏,除了馬路邊的幾棵綠樹外,人們隻能在電視上欣賞自然的神韻,固然公園能使人產生一種迴歸自然的感覺,但必竟是公園,整天忙碌的人們也無時間到公園去欣賞一下秋的傑作。

    在山村人們無須抬頭便能領略秋的氣息,滿天飛舞的紅葉像一首首相思詩,可惜無人讀懂;那叮咚的山泉唱著那古老的歌謠,從春到夏到秋。可這些,山村不懂,也無須懂。

    毛毅和夏雨新走了,這地方他肖曉曉再也呆不下去了,即使他想呆,包工頭也會將他攆走,不如在包工頭趕走他之前離開。

    肖曉曉老早就起來了,他收拾一些破爛的家什,可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就幾件破衣服。老林頭和大憨也離開了,這裏重新換的工人。肖曉曉心裏還在想著怎樣還大夥的錢,可大夥都默默地離去了,多麽好的人們啊!你們是那麽淳樸和善良,盡管你們不是有錢人,也沒有什麽大的能耐,可你們有一顆偉大的心。

    肖曉曉剛要下樓梯被林三糾迴了屋裏,林三滿臉怒氣,抓住肖曉曉的包一使勁扔到了牆角裏。

    “你他媽的,你小子他媽的不是個東西,你……”

    林三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屋子裏來迴走動。肖曉曉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敢開口問。“你說,你說說,我妹妹對你怎樣?這一個多月你住的吃的哪一點不是她的,她對我都沒這麽好。”

    “林哥,這些我都明白,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肖曉曉膽怯地說。

    “你明白個屁,我林三也不希望你報答,我隻想你能好好地對待我妹妹。”

    “我會好好對待她的,像親妹妹一樣對待。”

    林三突然轉身怒視著肖曉曉,“我問你,昨晚你為什麽惹她生氣?”

    “昨晚,我沒惹她生氣呀?”

    “還說沒有,為什麽她哭了一個晚上?”

    林三抓住肖曉曉怒吼著。

    肖曉曉此時無言以對,他不想作多的解釋,況且這事也說不清楚。感情啊!你真是一把雙刃劍。肖曉曉的心裏也異常的難受,他不能接受林虹的感情,他隻把她當作妹妹一樣希望她能理解。

    “走,跟我去向我妹妹道歉。”

    林三說完抓著肖曉曉就往外拉,這時肖曉曉也上了牛脾氣,他沒做錯什麽幹嗎道歉。你家是對我有恩,但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林哥,我是不會去的。”

    “你是人嗎?你再給我說一遍。”

    林三直視著肖曉曉。

    “我沒惹他生氣,我……”

    肖曉曉沒說完臉上挨了一耳光,他感到眼前金星直昌。

    “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

    肖曉曉的臉上又挨了一耳光,血順著嘴角往下淌,他再也不敢開口了。此時,林三渾不講理起來,他停下了手。肖曉曉臉上身上到處是血,嘴和臉漸漸腫了起來,他沒有還手,沒有林三和林虹他肖曉曉也不會有今天,隻要林三能解氣,他挨幾耳光也算不了什麽。

    “你他媽是人嗎?我妹妹為你買二胡,你知道那錢是從哪裏來的嗎?是她賣血換來的。”

    林三忍不住抽泣起來。

    “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裏有多難受嗎?”

    林三說完衝下了樓梯,隻留下肖曉曉。肖曉曉見林三走了,再也支撐不住了,跪倒在地,他的心好痛好痛。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你是不是要讓我一輩子生活在痛苦和自責中?

    這些沒有人能迴答他,隻有讓痛苦來折磨他,讓他愧疚。生活就這樣沒有規則,沒有定律,使人兩麵為難,否則那就不是生活。

    在肖曉曉起始的生活裏,他是那樣憤憤不平,他感到上天是在如此的作弄他,玩弄他。他隻不過是個木偶,是個跳梁小醜來裝點生活。而今天,這一切難道又是上天的賜予嗎?

    他決定在臨走之前再見林虹一麵,那樣他的心會好受點。

    肖曉曉來到小店時,店門已鎖上了。肖曉曉在門縫向裏看了看,店裏空蕩蕩的什麽東西也沒有,難道他們也走了?肖曉曉向旁邊工地一打聽,才知道林虹和她哥哥早上剛剛搬走。

    肖曉曉的心涼了半截,早知如此當初應該和林三一道過來,可現在……

    上海經過秋雨的洗禮,一夜之間好像變新了許多。空氣也異常的清新,天空也顯得深遠了些。

    肖曉曉孤單地走著,他身無分文,他隻有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感到腿在疼,疼得他直冒冷汗。他又來到了老上海酒吧,他此時這落魄相也沒有臉麵見曉雯和真子。

    肖曉曉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來到老上海酒吧時他感到眼前金星直冒,氣都喘不上來。他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他最後的一點家當就是那二胡,是林虹用血換來的,看到這二胡肖曉曉內心異常的難受,他對不起林虹,他欠她的太多太多,這一輩子也還不清。

    二胡響了起來,在這喧鬧的都市裏是那樣的無力,無助,在垂死掙紮。沒有青山綠水,沒有鳥鳴蟲唱,隻有這無力的二胡聲在抖動,在哀鳴。

    肖曉曉感到頭異常的沉重,眼前陣陣發黑,睜眼皮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多想睡覺啊!他很累很累,可他不能睡去,他害怕醒不來,他還有他的夢想,他的花蝶,他的桃花鎮……

    夜多了一份秋的涼爽,薄薄的秋風在每個人的心田裏注入了一絲清爽,使人說不出的暢快。

    肖曉曉是被二胡驚醒的,他又聽了那稚嫩的聲音,那麽熟悉的聲音。

    他睜開眼時又看見那潔白的床單,真子正坐在他的旁邊拉二胡。真子見肖曉曉醒了放下手中的二胡,起身端來一碗粥說:“大哥哥,醫生說你是餓暈的,姐姐給你煮好了粥,你吃完就會好的。”

    肖曉曉感到身子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真子將粥放在床邊,然後用勺舀了一勺用小嘴吹涼送到肖曉曉的嘴邊。

    “給”

    真子燦爛地笑著。

    一碗粥在真子的幫助下很快吃完了,肖曉曉感到渾身舒服多了,也有了些力氣。他慢慢移到床邊,堅持坐了起來,他感到整個屋子在晃動,他的身體太虛了。

    “真子,姐姐呢?”

    他的聲音是那樣柔弱,他自己都聽不見,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感到累得氣都喘不上來。肖曉曉又躺下了,真子拉著二胡在哄他入睡,他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桃花鎮裏桃花妖,桃花溝裏花弄桃。我來鎮裏把花弄,花花弄弄我逍遙。”

    肖瘋子走在桐嶺關的道上大聲地唱了起來,他的身上披滿了霞光。

    在桃花鎮他是最逍遙的人,他無牽無掛,他總是那麽快活地唱著,悲歡離合對他來說簡直是笑話,更別提功名利祿,他隻要吃飽肚子就行,他隻有他自己。

    肖曉曉又夢到了桃花鎮,夢到了肖瘋子,這個無關痛癢的人。

    一覺醒來,肖曉曉感覺精神好多了,力氣也恢複了,他起身下床活動了活動。

    “大哥哥,你為什麽睡覺說夢話呀?”

    真子好奇地問。

    “是嗎?我說什麽了?”

    “說桃花呀,花蝶呀,是不是你看到很多桃花呀,花蝴蝶呀?”

    “是呀,我們家有好多好多桃花呀,花蝴蝶呀,一到春天可美了。”

    肖曉曉的心情也高興起來。

    “你能帶我看看嗎?”

    “好呀!到時我會帶你去我家作客,我會捉花蝴蝶你玩,花蝴蝶可美了。”

    “好啊,好啊!”

    真子興奮得手舞足蹈 ,肖曉曉看著她那陽光的笑容,他又想起了花蝶。不知她考沒考上大學?不知她還記不記得他?不知她還記不記得那個約定?

    一生的約定。

    這一切肖曉曉無從知道。

    “你身體好點了嗎?”

    林曉雯微笑著從外麵走了進來。

    “沒事了,好了。”

    肖曉曉不敢看林曉雯的眼睛,這一次又是她救了他,他沒有臉看到她。

    男人啊!自尊啊!肖曉曉極力地想挽迴他的自尊,向人們證明他的存在,可生活總是讓他臉麵丟盡,在他極想表現的人人的麵前臉麵丟盡。

    肖曉曉體會不出生活的意義,有多少次他想不如幹脆結束自己的生命,可他一想到家,一想到桃花鎮,他又必須活下來,堅強地活下來。

    桃花鎮呀!盡管多少人在詛咒你,恨你,可那遠離的遊子又是那樣的想念你,刻骨的想念你,你真是個妖。

    肖曉曉沮喪地坐在了沙發上,真子接過姐姐手裏賣的菜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用眼角瞟著肖曉曉和林曉雯。在她這麽小的年紀裏是不會明白他們大人之間的心情,更何況悲傷。

    真子明白傷感,看到姐姐和大哥哥的傷心,她的心裏也難受,在她幼小的心靈上已注下了傷痕。她最大的傷痛是,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媽媽,而她沒有?這個問題她問姐姐問了好多次,可姐姐一直沒有迴答她。她想姐姐不願意說,肯定有姐姐的道理,她也不再問了。她喜歡二胡,喜歡二胡的聲音,每每在她拉二胡時她就不再想爸爸媽媽的問題了。

    “不要難過,生活會慢慢好起來的,我都尚且樂觀,何況是你?”

    林曉雯坐在肖曉曉身邊安慰他說。

    “你好像是我這一輩的救命恩人,每次見到你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是人嘛!總是有風雨的,不見風雨怎麽見彩虹,說說你的情況吧?”

    林曉雯又笑了,那迷人的笑。

    “我,我無家可歸,又不能工作還欠別人很多債。”

    肖曉曉苦笑著說。

    “為什麽不能工作?”

    林曉雯很驚訝地問。

    “被人打傷在醫院 ,醫生告誡說三個月內不能幹重活,你想,我除了在工地幹活外,我還能幹什麽。”

    “我明白了,怪不得上次碰到你感覺不對勁,憑你肖曉曉的能力也不致於這樣。”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沒什麽,你就住在我這兒,等傷養好之後再去找工作。”

    肖曉曉也隻能如此,他默默地點了點頭說:“謝謝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感謝什麽呀?何況咱們還是老鄉。”

    吃罷晚飯,林曉雯去了酒吧,她的工作是在晚上,專唱上海五六年代的老歌。真子今天很高興,終於有人陪她了,她每晚都是在酒吧裏睡覺,聽著姐姐的歌聲入睡的。

    “真子,我來教你拉二胡。”

    林曉雯走了,肖曉曉也不想睡那麽早,他和真子拉起了二胡。這附近一帶都是平房,大部分都是出租的,租給像他們一樣的外地人。

    二胡在肖曉曉的頭發中抖動,他喜歡那種感覺,真子也像肖曉曉一樣抖動起來,她進步很快,能拉《二泉映月》。肖曉曉決定教她拉《人麵桃花》,父親的曲子,這首渾厚低沉的曲子,每次拉起來都會令他神往,令他入迷。他是為林虹拉的,每每看到手中的二胡,他心中感到無限的愧疚。

    她去了哪裏?可他還欠她很多,很多……

    黃浦江的江麵宛如一匹黃色的綢緞,在秋風中打著皺褶,幾隻孤單的航船亮著眼睛從遠方駛來,又駛向了遠方。

    人生是不是像這航船一樣,從那遙遠的地方來,又消失在那遙遠的地方?    這上海灘隻不過是他肖曉曉人生的過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桃花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舞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舞者並收藏桃花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