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在家眷撤離慶豐府的第二天,衛圖在府城內,就聽說了李家一十三口在青山縣城菜市口站了站籠,活活站死的消息。


    對這一消息,衛圖扼腕的同時,也將李家百多年的浮沉寫了下來,當作家書,派人送給了自己的兒女——衛燕和衛修文。


    讓二人引以為鑒。


    百多年前,李家從遊商發家,一步步積攢基業,這才有了昔日富貴,但僅因為李興業這一個不肖子孫的亂來,便導致這大好基業盡數成空,數代人的努力一朝喪盡,幾近絕嗣。


    這是一個很好的反麵教材。


    衛圖不想自己的子孫,也出現李興業這樣的人——盡管他知道這般情況難以避免,富不過三代不是一句虛言,但隻要衛家二代子孫不出此等敗類,他就心滿意足了。


    派人送去孝義府的家書,很快就有了迴信。


    十六的衛燕迴道:“謹記父親教誨,當恪守家業。”


    對衛燕的迴信內容,衛圖早有預料,這個長女在杏花的教導下,成了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一言一行都極顯教養。


    將衛燕的信收好之後,衛圖翻開了衛家二郎衛修文的信。


    相比衛燕迴信的“死板”,衛修文的迴信內容就有意思多了。


    衛修文道:“李興業不智之處,非為反王幕僚,而是不知縝密處事,兒當恪守父親教誨,行事周密,不留後患。”


    看到這裏,衛圖暗皺眉頭,臉上布滿了憂色,而非是對衛修文迴信的欣賞。


    李興業好歹也是秀才出身,不會不明白行事不密的壞處,但卻仍舊釀就如此後果。


    他料定,這並非李興業故意為之,而是其“眼高手低”,做人、做事不腳踏實地。


    衛修文如此迴信,反倒讓衛圖覺得其有希望成為第二個“李興業”,遺禍家族。


    念及這一點,衛圖又提筆寫信,對衛修文寫了數頁的告誡信,勸誡其不要好高騖遠,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


    不過,這一次,衛圖送出的家書,過了六七日的時間,仍沒有收到迴信。


    見此。


    久為武官的衛圖瞬間明白,這是府城的通信渠道,已被叛軍切斷了,這才導致衛修文的迴信,他遲遲沒有收到。


    ……


    事情果然不出衛圖所料。


    隔日,作為慶豐府府城“西門守備”的他,就收到了關於守城的緊急軍令。


    巡撫府下了軍令:命他準備滾木礌石,發動民夫,死守西門,切勿放過一個反賊入城。


    同時,巡撫府也空降了一個五品武官,當做守備西門的主官。


    而他,則作為副將,協助守城。


    這個五品武官,衛圖認識,是巡撫府的“鄧知軍”。


    次日一早。


    站在西門城頭上的衛圖,就望見了五裏之外,打著各色旗幟、密密麻麻的廣元府叛軍。


    他定眼一看,前軍的旗幟上鏽了一個“青”字,頓時明白這次攻打府城西門的叛軍首領,應是三十二路反王中的——青虎王林全誠。


    看完主旗後,衛圖又望見了一個繡著“明”的黃色副旗。


    “明州王?”


    衛圖眯了眯眼。


    他記得李興業便是投靠了明州王,做了其帳下的幕僚。


    這次明州王協同青虎王一同攻打府城西門,他直覺,這其中或許有李興業的因素。


    不然,三十二路反王中,為何恰恰是明州王來到了西門。


    “能懂得旗語指揮麾下兵卒,看來……廣元府的反王們是真的成了氣候……”


    站在城池上,衛圖在看到兩股反王兵馬隨著令旗兵的指揮,開始緩慢的排兵布陣後,他心裏生出了這一個念頭。


    少頃,衛圖入了營帳,開始根據反王叛軍所排的軍陣,與鄧知軍商議具體的守城事宜,劃分各級武官的守城區域……


    鄧知軍沒有“欺下”,很欣然的采納了衛圖的布置,並讚了衛圖一句“有武略”。


    時至午後。


    府城西門,迎來了反王叛軍的第一次試探攻城。


    在衛圖的安排下,反王叛軍丟了幾百具屍體後,連城牆的邊都沒碰到,便倉皇離去。


    “叛軍到底是叛軍,不值一提,遠不如官軍精銳。”


    鄧知軍看到大勝,大笑了一聲,對營帳內的一眾武官說道。


    眾武官聞言,瞬間一掃心中怯戰的驚怕,對廣元府叛軍輕視、不以為意了起來。


    鄭國承平數百年,雖然地方偶爾有小的蟊賊反叛,但這麽明晃晃圍攻府城的叛軍,還是不多見的,幾十年難碰一例。


    落於次席的衛圖聽到這話,臉上雖與一眾武官一樣,都露出了笑容,但他心裏,不免泛起了一些隱憂。


    半個月前,他和傅誌舟便有了推論——這次官府和反王之間的戰爭,取勝的關鍵點不在於兩方軍隊,而是在於背後的仙家中人和先天武師的對決。


    因此,他們這些武官在之後的戰爭中,能否守住城池,對取勝的關鍵,都影響不大。


    ……


    次日。


    反王叛軍再攻。


    和上次的試探性攻擊不同,這次的反王叛軍準備好了雲梯、井闌、攻城車等攻城器械。


    進攻井然有序,僅是幾次衝鋒,就險些讓官軍有些吃不消,差點被叛軍在城頭奪了陣地。


    反攻殺死攻上城頭的反王叛軍,自不是其他人,而是躲在親衛營背後,時不時抽空放冷箭的衛圖。


    他每一箭,都盯準了指揮反王先鋒精銳的小頭目,幾乎每一次弦張、箭落,都能殺死一人。


    失去了頭目的指揮,本就紀律鬆散的反王叛軍,又後繼無援,哪能在官軍的反攻下,存活性命。


    “不能張揚,殺傷幾人,保住西門不失就可。”


    射殺了七八人後,衛圖收住了手,他裝作自己右手傷殘,纏了止血的白紗布後,就退了下去,躲在了軍營之內。


    他猶記得,自己在四羊鎮一戰時,因為表露出了神射手的能力,便被徐縣尉囑咐射殺“謝慶”,險些身死的那一幕。


    這一點。


    不可不防。


    “隨機應變,慶豐府不是廣元府,這是山南道的首府,朝廷絕對不會容忍其被叛軍攻陷!”


    “必會有先天武師救場,與反王叛軍背後的力量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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