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朦朧的清晨。


    天都城醉仙樓裏,黃裳兒秦舞陽伏在桌案,眨巴著烏亮的眼睛,嘟著小嘴,手中竹筷百無聊賴地敲著碗碟。


    小肚腩發出咕咕的聲響,黃裳兒揉了揉空腹向蘇寒山抱怨道:“蘇哥哥,李天下那家夥還不來,舞陽就要餓死了。”


    除相甲之外,醉仙樓十二雅間盡收囊中的楚南詔豈可在盡地主之誼的時候餓壞貴客?決定不再空等的他揮手喚來小二,吩咐數句。


    黃裳兒聽到紅燒肉的字眼,頓時雙眼放光,忍不住向楚南詔伸出拇指讚歎:“楚大哥真好。”


    楚南詔笑了笑。


    奪盡十二甲也無法換來的稱讚,如今卻被一份紅燒肉拿下,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悲哀。


    他轉頭看著蘇寒山說道:“興許已去了天符山。”


    蘇寒山沉默點頭。


    料峭春寒的今兒非同以往,是蘇唐道門麵向春秋江湖一年一度招生考核的日子。天都城開春之後陸續匯聚而來的無數年輕人都趕早出城,登了天符山。


    原本他們打算給將要報考道門的南朝太子爺李天下醉仙樓進補一番再動身,可沒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依舊不見李天下身影。


    蘇寒山說道:“我們也抓緊些吧。”


    聲音剛落,白衣抱劍的太子爺李天下便登樓而來:“抓緊什麽?”


    蘇寒山四人齊齊望去。


    李天下見狀微愣,略顯歉意笑了笑:“來的路上聽說了件趣事,忍不住逗留幾步,才耽擱了時間。”


    將手中煙雨橫放桌前,李天下饒有興致又神秘兮兮地繼續說道:“你們猜是何事?”


    黃裳兒略作沉吟接道:“是餓鼠追貓還是兔搏獅子?”


    身著丹元學宮女學士服飾的蘇暖暖嗤笑。


    李天下認栽。


    心想小和尚蘇寒山受佛門熏陶有些古板,楚南詔集儒家大成謙謙君子,蘇暖暖丫頭沉默寡言,黃裳兒就更不用說,永遠讓你猜不透她所思所想以及接下來要說什麽。


    自己恐是得了失心瘋,才和這群無趣的人猜謎。


    李天下歎氣:“是北燕的沈遺風,江湖傳說一個月前,敗在來自蘇唐名喚徐霞客的年輕刀客手中。”


    南朝太子爺仔細端詳著四人反應與神色。


    黃裳兒與蘇暖暖四目相對,兩臉茫然,顯然不知道沈遺風是誰。


    楚南詔倒是露出些許訝異,讓他頗為滿足,心想還是與江湖人論江湖來得快哉。


    沈遺風之敗可謂是江湖近半年裏除了百曉生頒布百兵鑒外,唯一翻起浪花的事件。比起所謂皇子入天都,小李飛刀戰連城,道門招生等等精彩許多。


    尤其對蘇唐來說,更是意義非凡。


    須知北燕沈遺風,江東南姑射,西蜀葉留仙,淩雲閣律香川,這齊名的四人天縱之姿可是承包了江湖近十年的各種傳說,滿足所有明珠俊彥對人中龍鳳一詞應有盡有的幻想與釋義。


    雖說李氏南朝也有個白行早天賦機緣不輸此四人,然而那廝偏修狂禪走邪路,終歸不是正途,也因此名無良名,不在其列。


    至於長久以來拚命追趕的蘇唐鳳棲梧,如今剛好可以歇歇了。


    因為出了個徐霞客。


    這位橫空出世的年輕刀客彌補了蘇唐江湖青黃不接的缺陷短板,尤其在道門兩位未來掌璽人蘇寒山與鳳棲梧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無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瞧見蘇寒山陷入沉思,李天下幸災樂禍說道:“心生不平了?”


    蘇寒山自然不會為這種事嫉妒。


    之所以沉思,是因為想起天都落下第二場冬雪的時候,曾在城中見到過的負刀年輕人。當時黃梅前輩也在場,還忍不住對那負刀人讚了聲好。


    蘇寒山當時很好奇,曾與老劍神齊名,淩雲閣二十四掛像排名第三的刀聖蘇天都要向北燕還刀,所調教出來的徒兒北上入燕境後會選擇怎樣的對手。如今看來,沈遺風之敗出自後者之手無疑。雖說徐霞客名不見經傳,可若世人知曉其師承何處,倒也不算匪夷所思,更加沒有埋沒沈遺風之名。


    蘇寒山露出讓李天下極為失望的神情,故作高深說道:“你說的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


    “哦,事實上我見過那人。”


    “見過誰?”


    “徐霞客。”


    “得寸進尺!”


    “不信你問暖暖。”


    李天下目光轉移,落在蘇暖暖疑惑茫然的臉兒上。


    蘇暖暖猶似拿捏不準皇兄所言,便試探性的問道:“是說那日老前輩稱讚的吃餅人?”


    蘇寒山點頭,望向南朝太子爺笑道:“你瞧,沒誆你吧。”


    黃裳兒秦舞陽瞅了半天,終於逮著發表言論的機會,哪裏肯放過,小手揉著早已視為親妹妹的蘇暖暖腦袋,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暖暖乖,告訴嫂嫂,誰是吃餅人?”


    蘇暖暖乖巧說道:“就是徐霞客,他喜歡吃餅。”


    ……


    南朝太子爺今晨心情極差。


    關於沈遺風敗在蘇唐刀下的消息,可是他死皮賴臉偷聽而來。原以為是個話題性極強的劇情,沒想到小和尚竟見過那徐霞客,還暗自取了個綽號。


    吃餅人。


    簡直有辱斯文,難登大雅!


    迷霧漸散的出城路上,李天下瞧見左手邊的燒餅鋪,心想吃餅人就吃餅人,若能吃出個武道七重化凡境,收了西蜀葉留仙那娘們,就算吃成彌勒佛又何嚐不可?


    “老板,兩個燒餅。”


    ……


    晨霧散盡的天符山早已熱鬧非凡。


    與蘇唐符節會大有不同,道門招生麵向春秋五國,沒有年齡限製,也不分蘇唐北燕。隻要通過入門試,就可成為道門教徒。至於後續是留在天符山七星院修行,還是還鄉入當地道殿學習,則完全在於個人選擇。


    也正是因為報名者基數龐大,道門兩教弟子人數受教義所限,曆年的招生考核才不得已提升難度。


    饒是如此,依舊無法阻擋來自春秋五國的熱情。


    ……


    被霧水清洗昨夜疲憊的道門天符山顯得格外青綠,尤其是那株極具象征意義的通天扶桑樹,令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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