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李探花眼蒙黑布無法視物,可十七年裏,他早已學會用心耳替代眼睛。


    他知道麵前三十米左右距離站著的就是蘇唐軍中萬人敵的大將軍顧惜刀,他的仇人。


    那是位不惑之年的男子。


    劍眉下的雙眼深不見底,好似藏著江湖中最鋒利的刀一樣,清瘦的臉上盡是歲月風霜留下的痕跡。


    顧惜刀並不高大威武,比起身形修長的探花郎李少商,不過是中等個頭。


    最值得一提的其實還是他那雙手,長滿老繭粗糙無比而且隻有七根手指的手。


    顧惜刀站在神刀營門下,平靜如一汪江河,看著蒙著雙眼的年輕探花郎說道:“你要見我?”


    練刀十七年隻為此刻的李少商沒有因見到仇人而喪失理智,或許這也是他蒙著雙眼練刀的好處之一。


    避免出刀前亂了心神。


    北燕探花郎說道:“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


    席卷在兩人之間的蕭瑟北風與塵土遮不了蒙眼探花郎的視線,同樣也不會對武道七重化凡修為的大將軍造成任何影響。


    獨孤求敗之後,江湖甲子年的風霜雪雨已再入不了顧惜刀的眼中,何況區區塵埃。


    似是看到了李探花腰間那柄未出鞘的刀,大將軍不為所動:“這世上已經很少有東西能讓本將軍產生興趣,尤其是刀。”


    武探花李少商手按著腰帶,同樣武道七重境化凡的修為氣機傾瀉如洪,營門外頓時狂風大作:“巧了,我剛好有一刀。”


    塵土之中的大將軍顧惜刀神色不改,卻破天荒地讚歎了句:“如此年紀便修成七重化凡境,你的天賦江湖罕見。”


    李少商說道:“聽你的語氣,似乎仍舊不感興趣?”


    顧惜刀說道:“我說過,春秋甲子年裏,沒有任何一柄刀能引起我的興趣,哪怕你是化凡的神仙。”


    李少商冷笑了聲:“無論你想看與否,這一刀總歸是要請你看的。”


    顧惜刀說道:“刀客的刀,不是為了給人看的。”


    李少商並不否認:“所以我來這兒的目的,除了讓你看刀之外,還想請你去死!”


    探花郎李少商從腰帶裏拔出一柄短刀,一柄寒光閃爍皎潔如月的飛刀。


    那飛刀現世的瞬間,鍾山之頂所在的這片天空頓時昏暗了下來,仿佛有一層黑色的布遮住了天空的眼睛。


    北風凜冽的神刀營四周如同黑夜降臨,詭異莫測。


    而那柄飛刀就是夜幕裏唯一的光明,如一輪彎月。


    大將軍顧惜刀平靜的神色終於流露些許好奇,甚至還有幾分鋒銳刀芒破海而出的戰意:“好一柄二十四橋明月夜!”


    顧惜刀雖久居廟堂,卻也有所聞北燕江湖上最近出現了一柄可令天地變色的飛刀。


    這柄飛刀橫空出世以後,淩雲閣更是有意重列囊括天下至強者的二十四掛像。雖無確切消息證實,可任誰都猜得出來,這柄二十四橋明月夜之主怕是已經具有位列二十四掛像的實力,而且還會擠出一人。


    即使蒙著眼睛,還會感受到二十四橋明月夜強烈之極刀芒的探花郎李少商說道:“你的刀呢?”


    顧惜刀說道:“看到它的人都已經死了。”


    李少商笑了聲:“還好我蒙著眼睛。”


    那一聲冷笑未散,小李探花的飛刀便已脫手而出。


    被黑布遮擋猶如夜幕的天空下刀芒大漲,刹那白晝。


    ……


    馬車駛達天符山腳下。


    侍女知書扶著蘇寒山下了馬車。


    考慮到第一次拜訪神闕大人帶著蘇暖暖確有不便,便讓太子爺李天下幫忙照看著公主,兩人尋找城中落腳的楚南詔去了。


    山腳解兵亭前的蘇寒山抬首望著被春秋五國尊為道門聖地的雄山,心中讚歎。


    在南朝寒山寺長大的他很清楚被奉為國教的截天道門對蘇唐帝國來說意味著什麽,就如同佛寺之於李氏南朝。


    如果說君王能夠為百姓謀求的是生活與物質的安穩,那麽國教便是精神寄托與信仰所在。


    春秋五國強盛與否,其所賴以生存的國教便是極好的側麵寫照。


    視線從青山裏若隱若現的巨殿移開,而後落在那株高達三千丈的扶桑樹上。


    神聖感油然而生的蘇寒山正襟,衝著解兵亭裏守山教徒抱拳說道:“煩勞師兄通報,蘇寒山求見神闕大人。”


    今日天符山值守的道門弟子恰是三名補天教徒。


    為首的那位師兄訝異地看了最近天都城裏名聲大噪,傳得沸沸揚揚的九皇子一眼,心想掌教大人果真料事如神,不敢對這位未來掌璽人有所怠慢:“原來是蘇師兄!掌教已命我在此恭迎多時。”


    北歸前便對補天掌教有意將自己收為門下之事有所耳聞,與父皇的談話中也曾提及,今日聽這守山師兄對自己的稱謂,蘇寒山心中更加確信不疑,略顯歉意說道:“讓師兄久等了。”


    那瞧著像是世家子弟文質彬彬的守山師兄笑道:“我姓餘,餘拜疆,家父戶部侍郎。在公在私,九殿下這聲師兄都是愧不敢當的。”


    都說蘇唐帝國過半以上的世家子弟乃至名門秀女皆在道門兩大教修行,得知來訪天符山所見的第一個人守山師兄竟是戶部侍郎之子,蘇寒山終於深信不疑:“既然如此,你我平輩論交如何?”


    餘拜疆沉吟片刻。


    見九殿下蘇寒山性情灑脫不拘小節,他也不再糾結稱唿的問題,頭前引路笑著說道:“蘇兄請隨我來。”


    登山石階走到盡頭,迎麵而來的是一座恢宏聖殿。


    據餘拜疆介紹,這座聖殿並不單獨屬於補天教或截天教,它是道門禁地。平日裏由鎮殿聖使玄龜守護,除非道門遭遇浩劫,兩教中人匯聚於此商議存亡大事,否則便是尊貴如兩位掌教也不得擅入其中。


    聖殿左右兩側各有林幽小徑,分別通往補天教青蓮殿與截天教昊天殿。至於道門弟子修行之地七星院,則位於天符後山,確切的說是在聖殿之後。


    餘拜疆領著蘇寒山左轉。


    經過林幽小路後,轉了幾個彎,到達居住區域後視線便頓時開闊起來。


    樓閣林立,綠樹成蔭。


    處處可見的道童與教徒為這傳說中的道門聖地平添了幾分人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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