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能有什麽關係,”沈放垂下眼,“我隻是不明白,他這麽欺騙我、利用我,可最終,好像沒對我造成什麽傷害,除了有點傷心之外,我並沒有遭受什麽實際性的損失。”  蘇亭看向他的眼神深表同情,似乎在說“這男人已經沒救了”。  “相反,他好像還在幫我,他知道我不能在沈敬麵前暴露,所以一直在幫我隱瞞,甚至剛才,我本來要去救陳祺語,卻被他攔住了,他選擇了以身犯險,自己去和周望延周旋——如果他隻是單純地利用我,想從我這裏得到庇護的話,那麽他剛才的舉動已經背離了他的初衷。他更不可能是沈敬派來的臥底,給沈敬造成這麽大的損失隻為換取我的信任?那可太得不償失了。”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指尖:“我完全看不懂他,這孩子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太多。”  “唉,”蘇亭歎了一口長長的氣,她走到吧台後麵開始調酒,“我勸你還是別想了,你現在的樣子,完全是在給自己繼續喜歡他尋找合適的理由,幹脆你就別掙紮了——‘還能怎麽辦,還不是原諒他’?”  沈放目光不善地看她一眼。  蘇亭把調好的酒放在他麵前:“好了,我要去接我家小酒保了,你和沈清池怎麽樣,你自己慢慢考慮吧,拜拜。”  說著,拿起挎包轉身出門。  沈放也沒指望她嘴裏能吐出象牙,麵無表情地拿起那杯酒,抿了一口。  ……奇怪的味道。  剛入口是甜的,緊接著嚐到酒的苦澀,再細品一品,又有餘味悠長的迴甘。  什麽東西?  他翻開桌子上的酒水單,對著上麵的圖片一頁頁找過去,終於找到了這款酒。  酒的名字赫然是——“秋日淪陷”。  沈放:“……”  懶得跟她計較。  蘇家也算是豪門了,不過相比沈家則低調得多,蘇亭這個豪門千金,興趣古怪,但閱曆見識不比他淺,如果連她也覺得沈清池是裝的,那多半不會有錯。  沈放忍不住歎了口氣。  說起來,這段時間沈清池的確有很多奇怪的舉動。  拋開故意裝純勾引他不提,最可疑之處在於,他好像對於自己的過去並不怎麽了解,沈敬說他紫外線過敏的時候,他居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像是完全不記得有這迴事。  還有杏仁。  沈清池似乎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得哮喘是因為吃了杏仁。  如果他沒記錯,沈清池得哮喘是在七歲,七歲的孩子早就該記事了,更何況是過敏誘發哮喘這種經曆,任誰也不可能輕易忘掉吧。  自從知道他杏仁過敏以後,沈家就再也沒買過任何杏仁製品,朱正娟對沈清池還好的時候,總是叮囑他“先看看配料表有沒有杏仁成分”,這麽多年下來,光他聽到的都有好幾次,沈清池怎麽可能忘呢。  除非……除非……  大膽的猜測明明已經唿之欲出,卻遲遲不肯從腦子裏蹦出來,沈放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離奇了。  不會吧。  不可能吧?  世上真會有這麽離譜的事情嗎?  他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向外張望。  已經接近午夜,沈清池那邊也該做完筆錄了,半小時後,他看到蘇亭的車迴到了酒吧門口。  蘇亭把陳祺語母子都接了過來,陳祺語家裏還是“案發現場”,至少幾天內是沒法住人的。  陳祺語看上去精神還很萎靡,眼睛也有點紅,大概是哭過,蘇亭給他們母子兩個倒了水:“今晚你們就先在我這裏湊合一下吧,明天再看看要不要去酒店。”  酒吧二樓能住人,但隻有一張床,陳祺語母子住下的話,沈清池就沒地方睡了,沈放立刻朝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走。  沈清池點頭,對陳祺語道:“祺語,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你早點休息。”  兩人離開酒吧,穿過午夜車流稀少的街道,來到馬路對麵,營業到淩晨兩點的ktv還沒關門,他們上了樓,進入沈放最常去的那間包間。  關上門,沈放問:“去過醫院了嗎?”  “去過了,班長受了點傷,不過沒大礙,”沈清池說,“但他差點被周望延強上,精神好像有些崩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緩過來。”  沈放歎口氣:“是我的疏忽,我也沒想到,周望延真的狂妄到這種地步。”  頓了頓:“錄像和錄音交給警察了嗎?”  “交了。”  “警察怎麽說?”  “說可以當作給周望延定罪的證據之一,但還需要其他物證支持才行,然後把我們罵了一頓,說以後不準再幹這種危險的事。”  意料之中。  單憑周望延口說自己的殺人計劃肯定還不夠,不過以他的狂妄程度,想必不會認真清理痕跡,被找到物證,比如杏仁粉購買記錄一類的東西,隻是時間問題。  加上他想要侵犯陳祺語,視頻裏拍的明明白白,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  沈放低垂視線,看向沈清池的手:“既然去了醫院,怎麽不把你的傷也處理一下?”  沈清池一愣,經他提醒,後知後覺地抬起手來,這才發現自己兩隻手掌根處全擦破了——之前他被周望延撞倒,雙手撐地時弄的。  他白皙的手掌傷痕累累,擦傷處蹭掉了一小塊皮,露著紅肉,還沾著幾粒沙子,看上去淒慘極了。  他看到自己受傷,好像才覺出疼似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鼻子也有點發酸:“我……我沒注意。”  沈放看著他。  還裝。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孩子這麽能裝?  故意不在醫院處理,帶著傷給他看,好讓他心疼?  就像之前盤核桃能擦破手一樣。  這孩子,簡直是把苦肉計運用得爐火純青,信手拈來。  沈清池抽了抽鼻子,努力克製著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不讓它們掉下來:“不要緊的,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  沈放歎氣。  他抓住對方的手腕,拉著他往洗手間走:“過來。”  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的小騙子。第34章   沈放把他拉進洗手間,仔仔細細地給他清洗了手上的傷口。  全程沈清池都沒吭聲,沈放抬頭從鏡子裏看他,隻見他紅著眼睛,咬住下唇,眼淚在眼眶中將落未落,一副竭力忍痛的模樣。  ……他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他之前覺得沈清池像他養過的那隻小白貓了。  他還記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踩了小貓的爪子,看過以後明明沒任何事,但小貓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對著他喵喵嗷嗷,眼中含淚,好像在控訴他是不合格的主人。  和沈清池現在這樣子,簡直一模一樣好嗎!  他以前怎麽就沒懷疑過這孩子是演的呢?  沈放無聲歎氣,心情十分複雜,一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當場拆穿他,還是繼續陪他演下去。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再觀察觀察,萬一……萬一他真的冤枉了沈清池呢?  沈放關掉水龍頭,幫他把手擦幹,就聽到沈清池輕輕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別亂動。”  沈放把他按在沙發上,拿出醫藥箱,給他手上的傷口塗抹碘伏,邊塗邊說:“你能不能小心一點,不要三天兩頭受傷。”  “……我又不是故意的,”沈清池委屈上了,“明明是周望延他撞我,不然我怎麽會摔倒?”  “那他為什麽撞你?”沈放抬起頭來,看他的眼神透出些責備,“你說衝上去就衝上去,你自己打不過周望延你還不知道嗎?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就不是你救陳祺語,是周望延把你們兩個雙殺。”  說到這裏,沈清池忽然一頓。  對了,他上樓的時候,陳祺語鑰匙上的竊聽器應該還在錄音,那豈不是意味著,他和周望延的對峙過程,沈放全都聽見了?  當時情況緊急,他竟完全沒顧上這茬,跟周望延周旋時所說的話,也隻考慮了怎麽才能確保自己和陳祺語的安全,完全忘記了偽裝。  該不會被沈放看出什麽端倪吧?  沈清池謹慎地打量著對方,隻見沈放眉心微微蹙著,眉宇間是難以掩飾的關心和責備,似乎很想罵他衝動行事,又硬忍住沒有發作。  應該……沒有懷疑?  看沈放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但沈清池還是不太放心,決定再演一下,他眼眶更紅了:“那……那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吧,祺語他本來就是因為我才被卷進來的,他還答應幫我們拿到證據,已經犧牲這麽大了,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周望延強奸啊!”  沈放看向他的眼神更複雜了些。  聽聽,多會說。  他簡直要相信了……不,他已經相信了。  因為擔心朋友所以情緒激動,一時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人在極端條件下容易被激發出潛力,腎上腺素飆升,以至於克服了軟弱的性格,和周望延一通周旋,成功拖延到警察趕到。  合情合理。  他以前也是這麽給沈清池找借口的嗎?  真不怪沈清池騙他,連他自己都能騙過自己。  “行了,”沈放有些心累,“你們兩個都沒事就好,我隻是想告訴你,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不要再這麽冒險了,就算我暴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一切以你的人身安全為重。”  “叔叔,”沈清池垂下眼,似乎很愧疚,“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  “我當時,的確沒考慮那麽多,我隻想著不要因為我給你添麻煩,不能時刻躲在你身後被你保護,但結果……好像適得其反,反而給你添了更多的麻煩。”  沈放:“……”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可憐啊。  他當時收留那隻貓,也沒想過一隻小貓咪居然有那麽多壞心思。  他一時間啼笑皆非,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還能怎麽辦。  還不是像蘇亭說的,隻能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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