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皇宮。


    梁師都忙裏偷閑的打著盹,他的日子非常難過,糧食耗盡的朔方,若不是看重朔方的頡利出力接濟,朔方軍都就崩潰了。


    自從以三千人殺了突厥十五萬人的羅通成為慶州都督,梁師都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如此兇人,就睡在身邊,他哪敢放心大睡。


    梁師都得利消息的時候,瞬間覺得這灰蒙蒙的天要塌了……至於去慶、延、綏三州打劫的事情,他壓根都不敢想,羅通不打上門來,他就燒高香了,神經病才去惹那瘋子。


    羅通兇名太盛,梁師都現在內外交困,沒有對上羅通的勇氣。也隻能縮在城池裏死守著,不住的打探唐軍的動向。生怕讓羅通像上次那般搞死十五萬人那樣,對他來一個出其不意!


    但,最後發現羅通安分守己的在練兵,並沒有襲來的意圖打算。


    梁師都方才鬆了一口氣,但也不敢大意,生怕羅通來個虛虛實實,突然襲來,廣派斥候密探留意唐軍的動向,讓除為驃騎將軍的梁洛仁親自護守著城防。


    梁洛仁每日都要在城樓上轉上一圈,對於梁師都已經徹底死了心,梁師都的死活他不在意,但是梁家流傳了千年,他不想梁家就這樣斷絕他手。


    最近他都在琢磨羅通的意圖,李世民將他調到守邊,不可能沒有用意。隻是羅通來了這麽久卻沒有半點迴應,實在想不透他們目的為何。


    “也隻有死守死死的一天了,以不變應萬變了。”梁洛仁想了很久,卻也隻能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咦,那是什麽?”便在這時,負責城防的兵卒突然驚唿一聲。


    梁洛仁尋聲望去,遠遠一名騎士從對麵飛馬跑了過來,手中高舉一旗,似乎前來傳遞消息。


    “讓他靠前來!”他沉聲說著。心如明鏡,唐軍用意將要揭曉了。


    來騎漸漸接近。


    房遺愛來到城下,陌刀高指道:“老子是大唐雲麾將軍、冠軍侯、慶州都督麾下統軍都尉房遺愛。城樓上有沒有一個能夠主事的?出來與我說話……”


    梁洛仁給了身旁的將軍一個眼色,將軍叫王威,負責城牆上的防守,此刻得到授意,探出頭,高聲道:“我是負責城防的大將,有什麽事情說。”


    “哈!”房遺愛囂張的叫道:“一個看門的,算個屁。找個墳墓把自個埋了,讓個像人的東西出來答話。”


    他看著嚴陣以待的朔方兵,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自跟著羅通以來深入突厥搞事以來,他對自己的老大已經欽佩得五體投地,本人也變得眼高於頂。區區朔方也不看在眼底。


    王威氣得臉色青白,隻恨不得取弓箭一件射出去。


    梁洛仁擋住了他,上前道:“我乃大梁驃騎將軍梁洛仁,有什麽事,可以給我說了。”


    房遺愛狂笑道:“終於來了一個有分量的。我家都督讓我告訴梁師都這王八蛋,他老人家剛從突厥打獵歸來,識相就乖乖的當你們的縮頭烏龜,免得壞了我家都督的興致,就這樣了,快點稟報去……讓梁師都老王八來對話。”


    梁洛仁臉色也是不悅。


    這是什麽意思?


    連話都不讓他們迴一句的借道,擺明了戲弄他們一番,然後強行通過。


    等等!


    突厥打獵?


    梁洛仁駭然色變,他自不會認為羅通真的去突厥“打獵”,“打獵”的含義也不難猜透,將突厥視為獵物……


    這羅通囂張猖狂的已經沒了邊,而是從局勢情況來看。他們收獲應當不小,不然也不至於如此張揚。


    沒有任何猶豫。梁洛仁一麵派人出朔方打探羅的消息,一麵返迴了朔方皇宮,將情況告訴了梁師都。


    梁師都驚駭了半響,顫聲道:“你是說,又去突厥搶掠了?”根本就來不及想羅通他們是怎麽出現在突厥的。


    梁洛仁篤定道:“錯不了!”


    梁師都整張臉都變得鐵青,二話不說,就往城頭上跑,待他看著眼前的情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漫山遍野的牲口一望無際,正緩緩的大搖大擺的從朔方城外南下,他高在城頭之上,尤是看不到邊際,這牲口的數目得是何等的驚人,此時,朔方城下仿佛是一個巨大的牧場,費盡心思,他才看到一個個揮鞭的“牧民”!羅通這一次的獵物,較之上次簡直是十數倍之多。


    看著對方毫無戒備、吃定了他不敢出兵的模樣,梁師都氣得拍著城垛喝道:“羅通欺人太甚,真當我梁師都是泥捏木頭做的,一起脾氣也沒有?”


    梁洛仁斜著眼睛道:“那陛下想幹什麽?”


    “當然是出戰!”梁師都青著臉,道:“我要讓羅通知道,朔方是我梁師都的地方,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突厥大草原。直接用箭將這個房遺愛射跑,他羅通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豈有此理,叫他洗幹淨了脖子等著……”


    他這命令一下達下去,突然神色一變,叫住了弓箭手道:“房玄齡是李世民重臣,房遺愛是房玄齡的兒子,切記別射傷了他。”他陰沉著臉,眼中卻露著一抹笑意。


    梁洛仁滿頭黑線,卻也看透了梁師都心底的算盤。他不屑的撇了撇嘴。


    上一次梁師都安然的放羅通經過他們的領地,惹得頡利雷霆大怒,特地派了人來指責梁師都。


    梁師都氣得幾欲跳腳,但他們實在離不開突厥的支持,也隻能忍氣吞聲下來。不得已還跟突厥說定了,互助合約,在朔方境內分兵駐紮,盯住慶州羅通的動向,隻要羅通一有意動,立刻迴報。


    如今羅通不知怎麽又跑到突厥去了,還收獲巨大,也不知是哪些個部落遭了殃、倒了血黴。依照約定,他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但是上一次羅通兵馬不過三千,他都不敢招惹那個殺神,更何況對方現在是掌三州軍政的慶州都督。這一次,對方出的兵肯定隻多不少。


    梁師都不敢打,卻又不能不打,要是他不打,把頡利惹毛了,斷了他的供給,他就隻能生生餓了。


    於是隻能選擇敷衍了事,麵上做出翻臉的態度,動作卻放慢了下來,給羅通充分離去的時間。如此又不會惹上羅通這個煞星,又能向突厥證明自己的立場:不是我不打,而是羅通屬兔子的,長了四條條腿,跑的太快了,追不上。


    很好的借口,很好的理由。


    “既然陛下已有定計,屬下就告退了。”梁洛仁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也就離開了。


    梁師都看著梁洛仁離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的陰狠:因為李唐的陰謀陽謀,朔方人心惶惶,前段時間目標指向了梁洛仁,他疑神疑鬼,找個由頭把梁洛仁降為驃騎將軍。原以為梁洛仁會服服貼貼,可哪料到梁洛仁變得陰陽怪氣,對他更是不敬。這導致他對梁洛仁更不滿,更懷疑他就是傳說中的內奸,惱火之下,沒收了梁洛仁的全部兵權,讓他天天巡城。


    梁洛仁也知如此,兄弟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加的複雜險惡。


    **********


    房遺愛還在等著朔方的城樓上來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與他說話,不想等了片刻,等來的越是黑乎乎的利箭。守城將士竟然下達了射箭的命令,悉悉索索的箭羽飛射向他的四周。


    房遺愛拔馬邊走,這還沒走遠,耳中就聽得身後城將的高唿:“陛下讓你告訴羅都督,朔方是梁國的領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進出出的,讓你們都督洗好了脖子在前麵等著。”


    房遺愛眼中透著一股怪異,揚鞭追上了大部隊。


    羅通一路南下,沒有收到任何堵截,不過因為他們這一次獲得的戰利品實在豐富,尤其是趕著羊群,速度快不起來,走到延州,至少還要花費一兩日的功夫。


    見房遺愛迴來,羅通問道:“迴來了?梁師都是什麽態度?”


    房遺愛見羅通一副已經知道答案的模樣,笑著將城守的話說了出來。然後道:“他們還射了我一通。”


    羅通錯愕道:“梁師都什麽時候這麽有膽量了?”


    房遺愛點了點頭,將他在朔方城下的事情細說。最後道:“其實我覺得梁師都應該隻是做做樣子,根本就沒有戰意戰心。”


    羅通得一怔,問道:“這怎麽說?”


    房遺愛咧笑道:“他們用箭射我,準頭還歪到了天上,還特地提醒我們他要出擊。磨磨唧唧的,如果換做是我,一句話不說,在途中來個奇襲,比什麽話都慣用。”


    羅通恍然大悟,他陰陰一笑道:“我正愁著要強攻呢,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那再好不過了。”


    秦懷玉一臉置疑道:“不會吧?梁師都敢出來跟我們打?”


    羅通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梁師都怕頡利怪罪,卻又不敢跟我們打。怎麽辦?隻能等我們走了之後,派出大軍跟遙遙跟在後頭,頡利問下來,他可以說他已經傾巢而出了,隻是羅通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啊。”


    秦懷玉恍然笑道:“這個梁師都也真可憐,當狗都當得這個困難。”


    “嘿嘿,他就算不是傾巢而出,也會出動大半兵力。傳令下去,全軍加速行軍,一些笨重的不值錢的東西丟了。梁師都窮兮兮的,怪可憐的,送給他們一些東西,讓他們自己搶。”


    秦懷玉幡然醒悟,興奮的高叫著傳達命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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