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級考試很快就來臨了。盡管早知道它即將到來,但它真正到來時還是讓每個人感到措手不及。兵家言:不打無準備之仗。可實際上,很多人並沒有準備好,就匆匆上了戰場。

    程風其實也就背了很多單詞而已,對於很多該掌握的語法知識,他一竅不通,所以隻是憑著感覺做題目。可惜自從大二沒了英語課後,他原先辛苦培養的語感也漸漸煙消雲散了,剩下的隻有猜題的份了。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程風在做題目的時候隻感覺腦袋空空如也,都不知道是他在考試卷還是試卷在考他。何況最後時間又不夠,真是“損了夫人又折兵”啊!毫無疑問,這次的四級考又危在旦夕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讀大學以後變得不喜歡讀書了。在以前,他是多麽熱愛學習的一個人啊,視書為友,以書作伴。在書中,他自我沉醉,如沐春風。在與書相伴的日子裏,他生活得快樂而充實。可是如今,他的腦子裏隻想著賺錢。他把自己以前所有鄙視錢的想法全部推翻了。現在的他雖然還沒達到拜金主義的境界,卻早已拜倒在了金錢小姐的石榴裙下了。在這個日益現實化的社會裏,每個人的思想都發生了實質的變化。最明顯的現象就是越來越多的拜金主義者開始充斥著這個日益現實的社會,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為錢忙碌奔波。他們無法停下腳步進行自我思考,自我反省活著的真正意義和目的。他們已不懂得欣賞和珍惜自己已有的東西,卻拚命追求著無窮無盡的自己還沒有得到的東西。當他們終於有一天感到累了,感到自己被物質生活給麻痹了的時候,他們會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失去的東西比得到的東西要多得多。而且很多失去了的東西,此生再也無法追迴。

    人生到頭來終是一場空!得到或失去,亦不過體驗了其中過程的快樂或辛酸!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可憐,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

    海子在詩歌裏暢舒他的夢想: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可這位孤獨而倔強的詩人,卻迷失在現實的迷宮裏,找尋不到出口的方向,也許隻有在詩歌的王國裏,他才能成為自己靈魂的國王。無法用夢的溫柔包圍現實殘酷的他,最終用生命的鮮血染紅了大地,灌溉了夢想之花,迴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心靈故鄉。

    可是,程風的心靈故鄉又在哪裏?它丟失在現實的迷宮裏了嗎?

    程風已經不知道該和林宛玉保持一種什麽樣的關係了。他始終無法忍受她對他的冷漠。在學校裏,他們從未光明正大地牽過手,因為林宛玉說自己和他的關係還未確定,怕被人笑話。可是,程風卻無法忍受這樣的局麵,他覺得自己在別人眼裏就像個偷情的賊。

    思考了很久也很透徹,他終於決定離開。那段日子天很熱,他正忙著期末考,每天和郭靖去學校後麵的書城背考試資料。不知為什麽,有一天晚上他和林宛玉又吵架了。轉天明媚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問他為什麽又和宛玉吵架了。他笑著說,沒什麽啊,鬥鬥嘴而已,習慣了。

    結果和明媚通完話沒多久,林宛玉也打電話過來了。程風問她為什麽和明媚說他們又吵架了。林宛玉說,本來就是事實啊,難道我說錯了嗎?程風忽然變得怒不可遏,他狠狠地說,林宛玉,為什麽連這樣的小事你也要把它放大?如果你覺得我始終在傷害你,那我離開總行了吧?我受夠了像你這樣毫無情調的人。然後猛地掛了電話,任憑林宛玉在電話那頭心痛得無以複加。而程風在一刹那確實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解脫。

    他終於明白,自己並不是真的離不開林宛玉,而是驕傲的自尊心讓他堅持了這麽久。他隻是想占有她,讓她毫無疑問地屬於他一個人。隻是,他一直都沒有成功。終於,他虛弱的耐心讓他再也無法繼續等待下去了,而他驕傲的自尊心也無法繼續欣賞他自己的表演。於是,他選擇了放棄。何況,她對於他來說本來就是一個虛無的不確定的存在,是一朵開在心靈荒野外的縹緲之花。隻要她哪一天厭倦了他,她隨時都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地將他驅逐出心門。就像她說喜歡他的時候可以主動和他親吻,說對他沒了感覺的時候連手也不讓他牽。他深知她心底最深處的隱秘,她其實和他一樣虛偽。兩個同樣有著驕傲自尊心而又虛偽的人是無法繼續在一起的,因為他們永遠不會站在對方的角度上相互欣賞。程風感覺得到,她和他已經越走越遠。他們的緣份即將走到盡頭!

    程風坦然了,他承認自己是真愛過她的,無論是不是自尊心在堅持著,他都全心全意地愛過她。但是,當他終於發現自己是無法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堅決地選擇了離開。因為,長痛不如短痛。何況,他不想看到自己在最後輸得一無所有,甚至,連僅存的自尊也輸掉。他害怕在最後看到她投入到別的男人的懷抱時,他還要裝作很大方很有風度地說,祝你幸福!他寧願現在結束,也不想再將這個過程延續到將來。

    當郭靖持著懷疑的態度問程風是否真的能放手時,程風無比堅定地說,放心吧,一切總會過去。曾經愛過一個人,也算是種美麗吧!

    自那次決裂後,他再也沒打電話給她,她也沒有。或許,她也明白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隻是一種自尊心的維係,當自尊被傷害得遍體鱗傷的時候,他們終究要和愛情說放手。

    隻是,程風還有個心願未了。那就是,送她安全踏上迴家的車。因為他曾經在心裏發過誓,他一定要親自送她走。仿佛,是在完成某種特定的儀式。

    他終於如願以償。那天他終於打電話給她,而她剛好說要去買車票。於是他就陪她去買車票。買好車票後,他去了她寢室。他第一次那麽囂張地躺在她的床上。他離她那麽近,甚至,可以聞到她的發香。他終於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她剛開始還拒絕著,直到程風說,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個還能在一起的下午了,她才不再拒絕他。那天下午,他吻了她一次又一次,仿佛要把今生前世和她積累的所有緣份吻個徹底。但是,他卻始終沒敢邁出最後一步。因為,他害怕自己無法對她負責。在他心裏,女人的第一次是無比珍貴的。所以一個已經失去了貞潔的女人,永遠不可能成為他一生的伴侶,除非她的第一次給了他。在這個原則上,他永遠都不會向任何人作出讓步。

    晚上,他帶她去以前去過的一家韓式料理吃飯。她吃得不多,卻總是把自己碗裏的各種東西往程風碗裏夾,好像怕他吃不飽一樣。程風總是會被她莫名其妙地感動著。但他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感,在心裏逼自己說,這是和她最後的晚餐了。明天,不,是明天以後,他就要永遠和她說再見了,他會幹幹淨淨地從她眼前消失,徹底消失。

    第二天上午,他在幫她整理好寢室裏的物品後,便和她一起去了百年鍋貼吃中飯。他要了一份番茄蛋飯,而她則要了一份豬排飯。可是當程風的番茄蛋飯上來的時候,她卻把它搶過去說,哇,好香啊,我和你換一下吧?其實程風知道她是為他好,因為她知道程風不喜歡吃番茄蛋飯,又不好意思和她叫同樣的飯。可程風怕她吃了蛋肚子會不舒服,就不讓她換,因為她拉肚子了。可程風最終還是拗不過她,讓她吃了番茄蛋飯。她就是這樣任性,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結果,她很快就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價。在去車站的公交車上的時候,她肚子就感到不舒服了。到了車站,離開車還有近五十分鍾,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廁所。程風在候車室裏等了她近十五分鍾,她才臉色蒼白地出來了。但是她害怕自己在車上還要上廁所,就去旁邊的護理站買了止瀉的藥。然後按照醫生的囑咐,十分鍾後又上了一次廁所。等她再次出來時,已經開始檢票了。程風目送她上了車後,出來時給她打了個電話,叫她自己一路保重,迴到家給他打個電話。她終於對他說了聲,謝謝你!

    送她上車後,程風心裏輕鬆了許多。但是仍然擔心她一路上能否照顧好自己。他希望時間過得快點,好讓她打電話給他說她已經平安到家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會這麽擔心她,因為對於他來說,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最後的心願也已經了結了。可是,為什麽他心裏還是放不下她呢?難道,在愛情的路上,他真的已經沒有退路了嗎?

    當他終於等到她迴家的消息時,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還是沒能放下她。

    他上輩子肯定欠了她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所以今生他就算變成一隻飛鳥,也要把這段未還清的情事向她這條遊魚作個了結。盡管一個在雲端,一個在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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