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玉終於又打電話過來了。這次她是給程風報喜的。她說程風的一首叫《愛的風景》的詩在校報上發表了。程風聽後並沒感到多少驚訝,因為此前他的《故鄉》《黃昏。家》等都在校報上發表過。不過他還是感謝林宛玉通知他。其實他不是不知道,林宛玉想和他和好。女人總是這樣,當男人不去理她們時,她們才會主動找上門來。所以有時候,男人對女人太過溫柔也是種錯誤。這是程風從林宛玉身上得出的結論。

    其實程風這首《愛的風景》是以前高中時寫給葉雨的,詩是這樣寫的:

    你像一隻美麗的蝴蝶/在紅花叢中若隱若現/若隱若現/麻醉了我的雙眼

    你像一隻微雨中的飛燕/在綠蔭叢中忽明忽暗/忽明忽暗/偷走了我的期待

    春風十裏的楊柳岸/你撐著紅傘/長發如柳絲般飛舞/群角似柳絮般飛揚/多像個美麗的精靈/你迷醉了月河的波心/點綴藍萍

    玲瓏少年在岸邊/靜靜守候/那波愛情的秋水/不知何時/才能流向你的心海

    就是這樣的一首小詩,竟然在校報上發表了。林宛玉說既肉麻又俗套。

    程風說,反正又不是寫給你的,你管我肉麻還是俗套。

    她故意生氣地說,虧人家好心通知你,真沒良心。

    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程風對她這麽多天來辛苦建立的冷淡全部煙消雲散了。他又重新向她打開了心扉。於是,他又重新步入痛苦的深淵了。

    看來,女人對男人最大的殺傷力,往往隻是一句溫柔的撒嬌語。

    光棍節時,她打電話給他。

    她對他說:“光棍節快樂!”

    他笑著說:“同樂同樂,對了,你有幾年沒過光棍節了?”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也笑著說:“好幾年了,不過從今年開始又要重新過了。”

    他一本正經地說:“可是我今年不想過了。”

    她其實知道他想說什麽,但還是掩飾說:“那你趕快給我找個大嫂啊!”

    他又笑了:“你什麽時候認我做大哥了啊?”

    她機靈道:“反正你比我大嘛,當然叫你大哥了。”

    他反問她:“如果我不想讓你做我妹妹呢?”

    她害羞了,輕聲道:“那你想讓我做你什麽?”

    他那天好像吃了豹子膽,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

    她驚呆了,好半天沒說話。她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得這麽直接。其實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些喜歡他了。但她沒想過要做他女朋友。她始終認為,他和她之間不需要名份。於是她委婉地拒絕:“我們做好朋友不是很好嗎?幹嘛非要做男女朋友呢?我不想讓你有負擔。”

    程風不依不饒:“那你以前難道就想讓你男朋友有負擔嗎?如果你願意,我會對你負責,我不在乎什麽負擔。”

    她急了:“不,你別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

    他也急了:“不,你值得!在我心裏,你永遠都值得我為你付出!”

    她知道自己在電話裏和他說不清楚,就說:“我們能見個麵嗎?”

    他求之不得:“好啊,在哪裏?”

    她想了一下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然後他們見麵後她帶他去了學校前麵的一個小公園。

    他們肩並肩地走在一條兩邊是小草的小道上。

    她用一種很憂傷的眼神看著他說:“對不起,我還忘不了他。所以我不能答應你,這對你不公平。”

    他用一種比她更憂傷的眼神默默地看著她,然後像明白了什麽似的說:“好了,我明白了。”然後轉身離去。

    她忽然衝上去,將嘴準確地貼在他的嘴唇上。

    他感到他吻到了兩片熾熱而柔軟的東西,於是熱烈地迴應著。

    她將自己的舌頭伸到他的嘴裏,他順勢用舌頭繞住她的舌頭。於是兩條舌頭像兩條纏舞的蛇,親密相交。她的鼻息很醉人,他感到了一種無法言語的美妙。他有種要眩暈的感覺。

    他們吻了很長時間,直到兩人都感覺累了。

    然後他們偎依著坐在公園的一個亭子裏,兩人都不說話。

    其實程風是在迴味剛才那美妙的時刻。

    良久,她問他:“這該不會是你的初吻吧?”

    他想了想說:“當然不是。”

    她驚訝道:“那你把初吻給哪個女孩了?”

    他笑道:“我隻是把初吻給香煙了。”

    她笑了,這就是他的俏皮。

    她問他:“還想讓我做你女朋友嗎?”

    他卻答非所問:“以後我還能這樣吻你嗎?”

    她笑而不語。

    於是他又將嘴貼了上去,她沒有拒絕。

    兩人極盡纏綿後他才鬆口。

    他發現她竟然有些害羞,看他的眼神卻脈脈含情。

    他竟然感到有些恍惚,不自覺地想像著她做他新娘的樣子。

    他還未曾牽她的手,卻已經擁有了她的吻。

    現在,他要去牽她的手,他要把失去的東西給找迴來。

    當他終於牽到她的手時,他感到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每天都能這樣深情相依,他願拋棄整個世界。

    如果他是一個古代的帝王,那他肯定是個多情的亡國君。

    就像那吟歎“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的南唐後主。

    她主動偎依在他身上,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此刻,他的肩膀是她的唯一。

    她憂傷地說:“你知道嗎,我好想念他。”

    程風頃刻從夢中驚醒,忙問:“他是誰?”

    她卻顧自說下去:“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我已經好多年沒看到他了。你知道嗎,自從他走後,我就再也沒有體會過父愛的感覺了。你是不會明白失去你最親最愛的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的,你更不會明白一個女兒思念父親的痛苦。你知道嗎,我之所以喜歡你是因為你有時候看起來有點像他,讓我感到很成熟,很安全。你知道嗎,我舍不得離開我男朋友是因為他曾在我最寂寞無助的時候一直默默地陪伴我,不離左右。”

    程風震驚了。原來,在她的心裏,曾經受到過這樣深刻的傷害。她痛苦地失去了原先擁有的父愛,使原本完整的心靈永遠缺失了一角,而且再也無法彌補。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容易受傷害了。那都是因為,她是個缺少愛的孩子。她外表堅強,其實內心脆弱無比。她對這個世界有著來自心底深處最莫名的恐懼,這樣的恐懼往往讓她情緒失控,煩躁不安。

    原來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痛苦地生活著。

    原來她經常和他吵架隻是一種習慣性的宣泄。

    原來她不忍心離開她男朋友隻是因為,他曾在她最寂寞無助的時候默默陪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原來她對他的感情並不是愛,而隻是為了報恩。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隻因為,她是個需要用愛保護的孩子。

    那一刻,程風真希望自己能變成童話裏她愛的那個天使,一生一世守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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