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前開始,迦娜總盼望著耶格能多對自己說說話,可從小到大他永遠對自己生分,極少有觸動她內心的話語說出。常年來,他隻是在做自己的本職角色。


    是她對他有不一樣的想法。


    現在他終於第一次對她說出了內心所想,卻將她重傷。她仿佛跌入深淵,被冰冷的海水淹沒,胸口的疼痛讓她喘不過去,她氣的流淚。


    原來……


    她都知道,隻是她在裝傻。


    可他從來就沒有迷失過自我判斷。


    他雖然留下來,但不代表認同一切。他不說,不代表沒有放在眼裏。


    他隻是將一切都藏了起來,以大局為重。


    可事到如今,因為什麽原因讓他終於吐露一切,她隱隱有所猜想,感覺莫大的譏諷之意。淚水流下一半,她將其擦去,突然不服氣的望向他,聲音變的很冷。


    “你認為這一切你就能置身事外嗎?無論如何,你選擇奉獻的都是維茵斯坦帝國,不可能是其他,你確確實實沒有立場責備我和母親對於林展華和林蒂蘿的處理態度。你現在這樣又能清高到哪裏去,你違背了自己的一切準則,你並未站在公平的角度看待這件事,你整個人說出這番話時就是在偏向她!”


    她也同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以前不說,是因為怕。她總怕耶格的離開,總怕讓他不順心,當然她也怕對方的承認。可現在她沒有了顧忌,事情發生到現在,林蒂蘿的複活已經給她造成了巨大的衝擊,該來的終究會來,她突然不想在這件事上畏畏縮縮,她也需要發泄。


    加文沒有說話,一向愛插嘴的安格斯此刻眯著眼望向那個年輕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危險。他不會忘記在格薩斯城城門口時維茵耶格的所有舉動,他冷冷道:“迦娜,你不用多說,這個人的心已經不在帝國。一個已經沒有準則,不知道底線在哪裏的將軍,帝國也不會需要。”


    他說完,耶格卻沒有看向他,隻是表情不變,不知他深藍色的眼眸中到底在思考著什麽,可原本還在發泄的迦娜聽到這句話卻有一絲恐慌,尤其是看見這個模樣的耶格,她更是一股擔憂襲上心頭,正要說話,男人卻開口了。


    他的聲音冷靜,似思考良久,說出來時清明一片,沒有絲毫的猶豫,。


    “我承認我確實偏袒了她,但我了解她,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林蒂蘿很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我相信她從未想過要以此對皇室做些什麽。她隻想好好的活著,實現自我的價值。當初的事,但凡你和女王有一絲的尊重,就算是找她談這件事,結局都會不同。


    安格斯說的對,現在的我沒有什麽準則。以前的維茵耶格,一切以帝國的標準為準則,可現在很抱歉,我做不到了。帝國的標準也不代表完全正確,我想活的更清醒,以尊重任何人為主。”


    他的話讓在場所有人渾身一怔,包括維茵奎勒,他們皆隱隱感受到了男人在表達什麽意思,安格斯雙手捏的骨頭發出響聲,銳利的眼充滿質問:“維茵耶格!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迦娜也慌張的怒道:“耶格!你否認帝國是想否認自己的功勳嗎?”


    後者終於看向他,雙眸帶著自信,無所畏懼的模樣,他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最年輕的將軍,但他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和軍事沒有半分關係,可無論如何傳出去一定會震撼所有人。


    他說:“我一生功勳無數,在十八歲之前我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為了功勳至死不渝。可後來我發現到,我不是這樣的人,我追求功勳,但現在我可以無顧忌的放棄一切。那些勳章,是對我軍事生涯的證明,可不再是我一生追求。現在的我一生想要追求的,隻為讓一個人不再顛沛流離。”


    他說著,思緒越發的清晰。三年前的他便想的清楚,隻是那時候卻沒有最後的一句話,那時候的他茫然無措,想明白一切卻發現為時已晚。


    但現在,雖然她對他冷淡至極,但至少她還活著,他終於有了後續。


    他說:“很抱歉。一切都是我的失職,我將違背自己曾發出的誓言,我已經不配擔任這個位置。同樣,我不再適合當你的騎士。我會留到這場戰爭成為定局,可我的理念已經不再和帝國相符,那時需要為聖劍軍團尋覓一個新的領導者。”


    是的,他最終還是違背了一切。可他沒有絲毫的後悔。


    從前的維茵耶格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將曾看的至關重要的誓言,功勳等等都打破。因為他確實如德爾斯所說,沉悶,迂腐,說一不二。


    但六年的時間,他被改變了。


    被一個人所改變。


    為此他沒有感覺到壓抑,反而像是眼前的路更加開闊明亮一般。他覺得終於找到了最真實的自己。


    是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死而複生。


    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是一個蠢小子,他過不了愛這一關,他被愛衝昏了頭腦。


    沒錯,他都不否認。


    所以他不合格,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他會起一個相當不好的表率作用。但一切都沒有關係,他會告訴手底下所有跟隨他的人。


    不用為我感到惋惜,我不認為自己在做一件錯誤的事。人生的選擇如此,會有別的人比我更堅強,更容易抗,也更適合這個奉獻一切的職業。


    他自私了,他不再大無畏。他想將肩膀上的責任卸下來,在未來,他隻想,抗起她一個人。


    獸人的再次出世不僅僅讓戰爭格局發生了改變,最大的改變沒有被人知曉,是來自於維茵皇室整個作戰中心。


    對於維茵耶格的話,沒有人說出任何一句話反駁。


    就連加文張了張嘴之後發現自己詞窮了。


    他們能說什麽呢?指責他?用什麽理由?


    什麽都說盡了,他自己也承認了一切,再說出來,有什麽用?


    他的堅決表露出來,他明顯比所有人都更為清明,難道要說他糊塗了嗎?


    不,這是可以選擇的。隻是這個男人成為了第一個另類。


    迦娜氣的手都在發抖,聲音顫抖的似乎說不出話,但她還是強硬的使自己發出聲音:“即便是在往後的曆史中,你整個人都將落上敗筆,從曆史的榮耀中消失不見,你都接受嗎?你本該成為傳奇,但你生生要毀掉自己的一切,是嗎?”


    整個室內沉默,都在等男子的迴答。這句話說的凝重,卻直白。有的時候選擇便會代表落差,而對於維茵耶格,所有人都知道他長久以來將什麽看的最為重要。


    維茵迦娜這一句話的分量,不可謂不重。


    可安靜片刻後,男子隻是仰著頭,不卑不亢道:“我自己所做的選擇,我會承擔一切後果。”


    終於……就連憤怒如安格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將愚蠢二字掛在嘴邊。


    像是過了幾個世紀,維茵迦娜整個人明明柔美靚麗,可灰敗的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蒼老了十歲。


    終於她再次撐不下,眼淚不住的流,她一字一句的說:“你不當我的騎士了,你什麽都不要了,你隻要林蒂蘿。可是為什麽那個人不能是我?明明我遇見你更早啊!明明我最先喜歡你的啊?我哪一點比不過她,你說說,當初她隻是一個平民,她什麽都沒有,我哪一點輸給了她?為什麽你要這麽對她死心塌地,這樣來逼我,為什麽?!”她瞪著眼控訴。


    終於,男子的臉上出現了觸動,但卻並不是為麵前哭泣的女子而感覺心疼,他的神色緩和下來,明顯眉眼間顯示出他在想另外一個人。


    像是惋惜後悔一般,他平靜的告訴她。


    “因為她從沒有像你這樣哭過,也因她正如你所說,她什麽都沒有。”


    迦娜的心重重的的被捶了一拳,她的視線模糊一片:“可是她有你。”


    耶格並沒有因這樣的話露出自信的表情,相反,他有了片刻的猶豫和感歎,不過也隻是在一瞬間。


    “以前,她有我也沒有過的很好;現在她沒有我看起來過的更好。”


    所以他並不優秀,甚至可以說失敗。現在好不容易擁有機會,他隻想彌補一切。


    雖然現在看來事情有些棘手。


    聞言,迦娜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和他說這些話,每聽到一次,便被傷害一分。她的心被傷的快要麻木,麵前的這個男人,她是徹徹底底的,該死心了……


    最後,她終於擦掉眼淚,恢複以往的姿態,第一次用女王一般的態度對他道。


    “記住你說的話,完成自己的使命。往後的事我再也不會管你了,你是死是活,是榮譽還是悲慘,是富裕還是貧窮都將與我帝國皇室沒有任何瓜葛,這個職位,你之前便放棄過一次,這一次放棄之後,你將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你好自為之,耶格。”


    她同意了,耶格的內心沒有太大的動搖,迦娜看著,內自嘲一笑。她知道他一定本就沒有想過要等她同意,事實上在他說出來時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所以這才是她無能為力,並且心如死灰的原因。


    想起母親說的話,她終於能明白過來。


    維茵耶格,他的能力太大。當一個人的實力強大的擁有足夠話語權的時候,他便不易掌控。


    所以母親想讓她用心,隻要耶格和她結合,這個人一輩子便會帶給她絕對的安穩。


    可事與願違,她失敗了,敗給了另外一個女人。


    而那個女人還是她立場上的敵人。


    她的母親可以利用自己的死困住耶格為帝國賣命,可她又能拿什麽再來困住他付出一生?


    困不住的,她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本事了。


    對維茵耶格,沒有任何人自信完全掌控。


    但她還有自己的驕傲,她不能讓自己再這樣低聲下氣。他的心已經遠去,她隻有靠自己。


    他說的沒錯,還有帝國需要她。


    最後,她說出了決定。


    “我要去見林蒂蘿,談判結盟的事。”


    ------題外話------


    這應該就是耶格最接地氣的缺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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