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恩立刻粗著脖子喊道:“指揮官!”這一聲雖然沒有明確,可是奇異的讓所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目前為止卡在最關鍵時候出現的現實讓他們驀然忘記了背後的漩渦,隻望向那架機甲,目光茫然。


    科德雙手顫抖,麵部僵硬:“不。”


    比利恩沉聲說:“犧牲她一個,救迴的是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你要放棄這個機會嗎?!”


    船上鴉雀無聲,可機甲吸引了所有蛟龍的注意,拖著它便一直會有蛟龍阻攔騷擾。


    科德說話時的嘴唇都在顫抖:“不!我不能這樣做!”


    比利恩的聲音很大,粗聲又嚴肅,直接叫了對方的名字:“科德!所有的事件都應該做決定,至少這樣,我們這剩下的一大群人還可以幸存!如果將軍在,他也一定會下達這個命令!”


    “住嘴!比利恩!”科德大聲的吼了起來,一雙眼在黑夜中紅的可怕,可他心如刀絞,陷入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是海獅特戰連的指揮官,對這個連隊有獨特的情感,於他而言,連隊裏的所有人都是他親人一樣的存在,每次任務,他都告訴自己要以最小的損失帶他們平安迴來。


    現在已經失去了太多的親人,剩下一群人在船隻上投出茫然的目光,他狠狠的咬動著腮部,一拳打在了船沿邊。


    如果這個人是他部隊裏的一個士兵,他一定會在糾結之後做出決定。可是她不是,拯救所有人的任務本不該承擔在她身上。


    他的靈魂仿佛在被撕裂,兩種聲音胡亂的叫囂。最終隻說:“讓她自己做決定!”


    一錘定音,比利恩瞪著科德,半天後憤憤的甩手轉過身。


    其他人的表情各異,十分複雜。


    特拉比自然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如果沒有經曆剛剛她被蛟龍吞噬的場麵,沒有體會剛剛的絕望,以及之後的心潮澎湃,他一定不會這麽果決。


    所以他第一個說:“我特拉比生也因她,死也,隨她!”


    後八個字敲醒了他身後猶豫的手下,他們也豪氣的說:“如果要死就一起死,老子沒在怕的!”


    其他人有附和,卻也有沉默。


    拉裏是參賽者中第一個明確的表示他要和林蒂蘿並存亡的人,和他一起的還有奧利弗,丘斯塔,以及斯文的昆廷。


    查爾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陰沉,高高的眉弓下再也沒有一雙充滿精光算計的雙眼,隻有一片漆黑。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目光閃爍,嘴唇抿的很緊。可這畢竟不是真的拍電影,現實沒有那麽美好。


    也有人在猶豫不決。他可以不畏懼死亡,可是誰又會在看見希望與自己咫尺相隔的時候,放棄了呢……


    隻是這種想法沒有人說出來,畢竟,這是他們心裏最陰暗的思想,包括他們的教官。


    ……


    沒人能想到,在剛剛以為看見希望的時候,又要麵臨這樣的抉擇,幾多情緒的渲染下,整個場麵仿佛傾聽心髒跳動般的緊張。


    蒂蘿自然知道快要耗盡的能量,而周圍蛟龍的攻擊一直不間斷,撞擊著機甲。


    船隻拉住它速度慢了下來,她的視線裏也清楚的看見,不遠處的黑洞正在快速收縮。周圍海水排浪的聲音恍惚另一個時空,她隻在這時清楚的明白一件事,照這樣下去,所有人都出不去。


    她現在,猶如一個累贅。


    她的心情瞬間沉到了海底,腦海中思緒萬千,心口湧現出前所未有濃烈的所有情感冗雜在一起。


    這一刻她在自己的世界裏第一個想法是,她如果剛剛直接衝出去…該多好……


    她如果不轉過身來,該多好……


    可是一切都是過去已經發生的事,她無法改變也沒有辦法後悔。


    而現在非常明確的,她成為了所有人的累贅。


    她……不想做這個決定,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瞬間,永遠不做選擇……多好!她知道,如果她不放手,他們會和她一起留在這個世界,一起死。


    這個結局……多好!


    惡魔瘋狂的念頭在滋生,她的手卻不自主的操作著還能行動的右手手臂,高高的舉了起來,武器瞄準的地方,正是它左手拉住的繩子,但停了下來。


    她知道,她多思考的一秒,便會少一絲機會。恍惚間她似乎看見有人趴在船頭衝她喊著什麽,哦,話語中有她的名字。


    說了什麽她聽不見,可是思緒卻翻轉了起來。


    他們是在叫她放手,還是不放?


    ……


    機甲發光的右手的舉動牽動著所有人的唿吸。當它高高舉起來時,幾乎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忘記了吸氣,雙眼緊緊的盯著它的行為。


    特拉比雙眸顫動,眼淚奪眶而出,可是整個身子已經貼近了船沿,任風吹掉他的帽子,露出他額頭上猙獰的疤痕。


    這一刻的其他人皆雙手緊緊的捏了起來,神色凝重,可眼裏卻泛著同樣或掙紮或感動的思緒。


    確實,一起死還是讓其他人活,都靠她決定。可是她的舉動讓大部分鑒定死亡的人的內心,又產生了激烈的動蕩。


    但機甲的動作停在了那裏,仿佛畫麵定格。唿吸半天沒有接上來,這個行為更是如同煎熬,昭示著女子此刻的思緒。也讓他們的心跳加劇久久無法平緩,急促又緊張,控製不了。


    蒂蘿此刻除了機甲巨大的排浪聲,以及蛟龍的撞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頭腦中兩個思緒在爭鬥。


    一個聲音凜冽的說,不放!憑什麽我要成全他們,我也從來不想當英雄!你們能活下來都是因為我,那我出不去的時候也應該來陪我一起死!


    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自己,他們沒有錯,誰都不想死。她為什麽會成了別人的累贅,為了自己一個人,拖這些人下水,值得嗎?這些人誰不渴望活著呢,誰沒有等待的親人以及必須要見麵的人,擁有生命的,不僅僅是她啊……


    她想著這些,心跳打鼓般的跳動,連帶著太陽穴的神經一起,牽扯著她的頭皮。然而深唿吸之後,她的右手抓緊了操作杆……


    雖然武器舉起來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這個爭分奪秒的出逃來說,一秒便像一世紀。


    科德的船上,這時有一個人說:“看來她已經做了決定。”


    比利恩瞪著那個舉起的武器,卻發現久久沒有接下來的行為,再猛然迴頭看向快要消失的裂縫,當機立斷下衝了過去,右手握著一把刀,嘴裏粗狂的大吼。


    “如果是真正的軍人,一定不會猶豫這麽久!讓我來幫你一把!”說著,他抓起了繩子,狠狠的割了一刀。


    突如其來的行為直接造成了一眾混亂和話語。


    蒂蘿不知船上的行為,關注著內心的想法,可正要不顧一切操作機甲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左手拉扯驀然斷裂。


    整個機甲瞬間有如短線的風箏,眼看著船隻越走越遠。


    半截身子發光的機甲的快速遠去直接讓混亂變得鴉雀無聲。


    特拉比見狀後立刻明了,大吼一聲:“不!|”說完卻跳不下去,三五個手下早已做好準備拉住了他。


    他掙紮不得,g能力也使用的完全消失殆盡,施展不出來,他的聲音一個勁兒的嘶吼。


    “小矮子!”


    “滾開!讓我去陪她!”


    “是誰割掉了繩子!我他媽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可是衝鋒戰鬥了兩夜的他又哪裏有掙脫開的力氣,即便他用盡了全力,依舊被手下緊緊地抱住。他沒有感覺到,衣服上沾染了滾燙的熱淚。


    也有人在叫那個名字:“林蒂蘿!”


    形形色色的唿喊聲。


    機甲的離去吸引了所有蛟龍的注意,失去騷擾的船隻行進的很快,在用此生最大的速度航行,科德的船也加快了速度。然而這艘船上的氛圍卻十分凝重。


    繩索已經斷裂,一切塵埃落定再也沒有了反轉的空間。他們會永遠記得,


    那帶給他們希望橙色光芒在最後罐頭緩緩下沉暗淡,最後一雙眼也在做了最後的閃動之後,歸於黑暗。


    那一刻,仿佛看見了她那雙最特別的眼睛,漆黑如葡萄的沉靜明亮,做出了這樣茫然暗淡的神色。


    正這時,一陣冷風吹來,周圍環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換,反應過來時已經隻有輕微的海水流動聲,是寧靜平和的海麵。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繩子斷裂到他們鑽進裂縫,也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們在千鈞一發的時間,趕上了裂縫的末班車。


    其實在當時有人在第一時間衝了過去打算抓住斷裂的繩子,是拉裏。可是哪裏能夠趕的急,此刻他維持跪姿在船頭,仰麵哭泣。


    其他人的表情也神色各異,奧利弗也流著淚大聲的罵了起來:“你這個垃圾,膽小怕死!”說著就想衝上去,被還有理智的丘斯塔拉住,但他的神情也暗沉一片,雙眼發紅,嘴唇發白。


    “比利恩!”科德抓住男人的衣領大聲的嗬斥。“你他媽在幹什麽!”


    “科德!你是指揮官,知道應該將損失降到最低!可是她想拖著我們一起死!我承認是她救了我們,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我隻是幫你做了正確的決定而已!你不要否認,在那一刻你的心裏是什麽心情!”


    科德的身形瞬間一頓。確實,他又如何不知道,這不僅僅牽扯的是他和這艘船人的性命,還有另外的兩艘船,光耀之力機甲已經成為了蛟龍的攻擊目標,如果它不留下來吸引,他們所有人照樣無法逃出去。


    而這裏,圓圓的月亮正在消失,黎明的淺藍色讓他們能看清各自的表情,海平線上暈染著淡淡的橙色光芒,藍色海水散發著腥鹹的氣息,在微風的吹拂下波光粼粼,一切風平浪靜。


    隻有一個男人依舊在大聲的嘶吼:“小矮子!”


    束縛住特拉比的士兵終於鬆開了手,便被立刻推開倒在地上。接著男人跳下了水,滑動過來後爬上船,渾身濕漉漉的狼狽至極,但一張帶著疤痕的臉猙獰陰冷,直接往科德走了過來:“是你!”


    說著還不待對方迴答,直接抓住他的衣領一拳揍下,自己也身形晃蕩。可這時候哪裏管對方是上級,又或者年齡上的差距,他的拳風凜冽,比利恩被揍的跌倒在地,嘴角冒出鮮血。他被這股氣勢壓製的沒有還手之力,厲聲道:“放肆!我是你的上級!你竟然敢質疑我的行為!”


    這時科德走過來站在發瘋的男人麵前,沉聲道:“特拉比,你先冷靜,我會立刻通知總部派兵力前去尋找她。”


    特拉比隻冷冷的看了這人一眼,三兩步邁過去,再次將地上的人拉起來,聲音因為一夜戰鬥已經破損,可是他顧不得喉嚨撕裂的疼痛,用最大的嗓音告訴對方:“我他媽的才不管你是誰,如果她出了事,我一定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說到最後已經成為不清晰的粗聲,斷了不少音節,喑啞著的嗓音傳到所有在場的人耳裏,心頭觸動震撼,又沉重。


    他們不敢說自己一定抱著大義凜然的心要陪著那個女孩一起死,可是在她舉起武器的那一瞬間,每個人都必須要承認,他們都曾幻想過她將那一刀砍下去。


    這是他們晦澀的內心世界,由此對於劫後重生沒有絲毫的喜悅。因為從現在開始象征著,他們欠了一個叫做林蒂蘿的女子的命。


    此時橙色的光從海上躍起,照耀了這個世界。


    可是都明白,他們的黎明已經來臨,但她卻永遠留在了黑夜……


    ------題外話------


    e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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