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沭北來的時候,遠遠便看到了一屋子狼藉。他看了眼懷裏的孩子,有些遲疑著要不要走過去,可是目光微微瞥到林晚秋的身影,單薄纖細的女人,蹲在一地碎屑中垂著小腦袋。

    那模樣實在是有些……我見猶憐。

    白沭北皺著眉頭,心裏有些懊惱,他怎麽越來越抵抗不了這女人偽裝的假象,明知道她本性並非如此,還是控製不住被她欺騙。

    最後還是沒敵過心裏那陣異樣,白沭北抱著萌萌大步走了進去。

    逞亮的皮鞋踩在玻璃碎屑上,發出細碎的刺耳聲,林晚秋抬起頭,一雙眼紅的瘮人,可是卻倔強的沒落下半滴眼淚,隻是無措地看他一眼:“……你來了。”

    她怎麽就忘了給他打個電話,被他看到這一幕實在是有些丟人,每次最狼狽的時候,總會撞見他。

    白沭北低頭看著她,兩人目光交匯,有片刻的恍惚。他把懷裏有些嚇到的萌萌放至一旁的圓椅上,目光森寒地掃了眼屋子。

    本就逼仄的環境,因為滿地襤褸看起來格外緊湊,到處都是一股壓抑沉悶的氣息,對比之前整潔溫暖的小店,白沭北臉色越發陰鬱冷肅。

    微沉著臉,他一把將地上的女人拽了起來:“和萌萌迴車上。”

    他寒聲吩咐著,已經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林晚秋知道他要做什麽,白沭北這樣的人,隻要一個電話就能把所有事解決。

    她站在他身邊,比他矮了一個頭,此刻似乎連氣勢都比他低了許多:“白先生,我們還是報警吧。”

    白沭北冷冷瞥她一眼:“動我的人,就要得到教訓。”

    林晚秋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說話時表情沉鬱狠戾,可是黑沉的眸底卻帶著滿滿的關切,林晚秋那一刻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有個男人願意站在她前麵,有個男人願意給她依靠。

    她滿眼崇拜地注視著這高大挺拔的男人,白沭北卻沒再看她,而是直接給警隊的朋友打了電話。他說話時側對著她,隻留給她冷峻清寒的麵容,高挺的鼻梁線條優美,薄唇抿出淩厲的弧度。

    萌萌坐在凳子上,懷裏還抱著自己的小兔子,一雙眼緊張地注視著林晚秋和白沭北。老爸這副嚴肅的樣子她幾乎沒見過,於是識趣地閉著小嘴不敢多說話。

    白沭北打完電話,欲轉身和林晚秋說話,孰料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子就被緊緊箍住了。

    他僵硬

    地低下頭,隻能看到埋在胳膊上的黑黝黝的小腦袋,她不說話,隻是一雙手勒得他極緊。

    白沭北有些不習慣她的主動靠近,可是還是強忍著,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她。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碰你,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最後隻化作一句,“謝謝。”

    她聲音裏帶著濃重的鼻音,每個字都好像在發抖,白沭北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心裏滿滿的好像被一種陌生的電流充斥著,很舒服,也很滿足。

    他遲疑著抬手握住她的肩膀,等她抬頭,這才低聲道:“這件事交給我,不用擔心。”

    那些流氓隻是把店砸了,林晚秋倒是沒受一點傷。可是晚上不能再一個人睡了,萌萌就提議她一起迴家住。

    林晚秋還在猶豫,白沭北也不等她答應,直接走到裏邊單間替她拿包。林晚秋急忙追上去,滿頭大汗地攔住他:“我自己來。”

    衣櫃裏內衣和內褲都在很顯眼的位置,雖然和他最親密的事兒都做過了,還是會有些不習慣和羞赧。

    白沭北就抱著胳膊等在一旁,毫不避嫌,林晚秋小聲提醒:“我……我要換個衣服。”

    剛才那些流氓砸東西,她伸手攔過,被粗暴地推到了好幾次,這時候身上的衣服早就皺巴巴的有些汙跡。

    白沭北深沉的眸底有微微的光亮,低下頭,唇角勾起曖昧的弧度:“你身上我哪裏沒見過。”

    林晚秋的兩頰沒出息的燒了起來,白沭北卻沒再繼續挑-逗她,而是嘴角帶笑的走了出去,和萌萌一起安靜地等在外麵-

    電影是沒心情再看了,店裏也依舊亂糟糟的沒怎麽收拾,林晚秋被白沭北塞上車,抱著萌萌坐在副駕上。

    一路車廂裏隻有英文歌曲緩緩流淌著,萌萌偶爾擔憂地和林晚秋交談幾句,小臉上淨是惶惶不安的情緒。

    林晚秋把孩子抱的很緊,不住安慰著,萌萌趴在她懷裏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氣味兒,這才慢慢進入夢鄉。

    白沭北直接把林晚秋帶迴了家裏,這裏以前隻有他和萌萌、程媽三個人住,程媽現在迴老家了,現在隻剩他和萌萌。

    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女人照顧卻依舊是幹淨整潔,屋頂的水晶燈很漂亮,看得出來價值不菲。

    林晚秋是第一次來,進門便有些局促,萌萌已經睡醒一覺,拽著她的手往屋裏跑:“大姨,我帶你參觀我房間。”

    白沭北沒表態,隻是鬆開領口的扣子,徑直朝浴室走去。

    林晚秋知道他有嚴重的潔癖,大概是嫌棄剛才折騰了一身汗。

    她跟著萌萌去了她房間,光是兒童房的麵積就大的驚人,裏邊裝修的溫馨舒適,到處都是粉嫩的顏色,連細微的地方都能發現白沭北的細心之處。

    萌萌拖著她坐在床上,床墊很軟,坐上去仿佛陷進了棉花裏,林晚秋有種和這裏格格不入的錯覺,麵前的孩子是她的女兒,可是捫心自問,她一輩子也給不起萌萌這樣的生活。

    萌萌費勁地抱著一本相冊,“嘭”一聲放在床墊上,脫了鞋子蹭上床,笑眯眯地注視著她:“大姨,給你看我小時候的照片。”

    林晚秋看著孩子單純的麵容,心裏有些澀澀的,點了點頭迴答:“好。”

    萌萌開心地把相冊攤開在她麵前,林晚秋看著上麵的小不點兒,心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越攥越緊。

    萌萌離開她的時候連母乳都沒斷,瘦小的模樣深深刻在她腦海中,白沭北當時根本沒有出現,隻是白家的司機親自來將孩子接走的。

    沒有做過母親,不明白那種血肉分離的疼痛感。

    孩子當時正在熟睡,司機一句話都沒說,接過孩子轉身就走。林晚秋眼睜睜看著孩子的身軀離自己越來越遠,心髒好像被撕裂一樣地疼了起來。

    她甚至不知道孩子取了個什麽名字,會住在哪裏,將來成長中一天天會變成什麽樣,第一次翻身是什麽時候,第一顆牙,第一句話……許多的第一次,她都無從知曉。

    林晚秋貪婪的看著照片上的孩子,萌萌滿月的照片,萌萌一歲時的樣子,萌萌剛剛紮起小辮的模樣,還有萌萌學走路時踉蹌不穩的姿態。

    林晚秋看著,心底早就碎成了一片。

    “大姨,你怎麽哭了?”萌萌愕然地瞪著眼,死死盯著林晚秋,小手慌張的替她擦著眼淚。

    林晚秋一時沒控製住,伸手把孩子單薄的身體用力攬進懷裏,這是她的女兒啊,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她當初怎麽就——

    門口傳來敲門聲,白沭北安靜挺拔地佇立在那裏,身上隻穿著白色睡袍,眼神微冷。林晚秋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到了些什麽。

    他麵容沉靜看不出喜怒,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直直攫住她:“想吃什麽?”

    林晚秋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可是

    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饑餓,隻是被白沭北淩厲的眸子審視著,慌張地鬆開萌萌:“我自己做就好。”

    白沭北皺著眉頭,嗓音沉了沉:“家裏沒有食材了,叫外賣吧。”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林晚秋暗自鬆了口氣,白沭北現在對她靠近萌萌果然沒那麽抵觸了-

    隨後白沭北一直待在書房裏,不知道在忙什麽,林晚秋把吃完的快餐盒收拾好,帶著萌萌一起看電視。小孩子嗜睡,萌萌沒一會就直喊“瞌睡”。

    白沭北沒出來,林晚秋也不好打攪他,帶著萌萌去浴室洗了熱水澡,幫著把孩子頭發弄幹,又給她講故事,一切好像迴到了三年前,和萌萌朝夕相對的那三個月。

    萌萌心情很好,一直睜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睨著她,林晚秋講完一個故事小家夥還精神奕奕的。林晚秋無奈地闔住故事書:“寶貝兒,你明早還要上幼稚園呢。”

    萌萌抱著她的胳膊,滿眼幸福地笑出聲:“大姨,以後要是能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林晚秋會心一笑,伸手捏了捏孩子的小鼻梁:“大姨也想每天都見到萌萌。”

    萌萌聽她這麽說,歪著頭認真問:“那大姨和爸爸結婚啊,結婚以後我就要管你叫媽媽啦,而且我們可以天天呆在一起。”

    林晚秋啞然,表情微訕:“萌萌——”

    “你也喜歡爸爸不是嗎?”萌萌一本正經的抱起胳膊,小臉嚴肅的一字字說道,“老爸以前不喜歡大姨,可是他正在努力喜歡呢。大姨這麽好,爸爸肯定會喜歡上的。大姨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林晚秋怔了怔,看著孩子單純的小臉有些驚訝。

    孩子說的道理淺顯易懂,可是她以前卻從沒妄想過,對自己要有信心……除非她沒見過顧安寧。

    她在顧安寧麵前就好似一隻醜小鴨,她們之間差了太多,而且她和白沭北的開始還是起源於那麽不堪的事情。

    林晚秋輕輕撫著孩子的發頂,笑容帶著幾分蕭索:“大姨知道了,萌萌乖,快睡覺好嗎?”

    萌萌把小腦袋縮迴被子裏,過了會又倏地坐起來,一雙眼在暖黃的光暈裏亮汪汪地注視著林晚秋:“大姨待會要和老爸一起睡嗎?”

    林晚秋瞪大眼,心裏好像有一團火倏地燃了起來,紅著臉搖頭:“大姨一個人睡,睡客房就好。”

    萌萌撇了撇嘴,有些失望:“大姨好笨,這麽好的機會都不知道把握,和爸爸

    一起睡,向他撒嬌啊。”

    林晚秋更加尷尬了,對孩子這副小大人的模樣哭笑不得:“撒嬌?”

    “對啊。”萌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剛剛“教育”完老爸,現在又要來“教”笨大姨,大人們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萌萌繃著小臉,無比正經地給林晚秋支招:“大姨今天被嚇壞了,當然要抱著老爸撒嬌呀,求抱抱求親親,老爸一定會溫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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