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錢子這種藥材,又名番木鱉,雖說是一味藥材,但體質虛弱者禁服,否則過量中毒可引起肢體顫動、驚厥、唿吸困難,而如今皇上重病,這味藥材自然是要禁用的,可她還是放進了皇上服用的茶水裏。


    “皇上要廢後?”我怕自己理解錯了,看著躺在床上的帝王,又問了一次。


    他張了張嘴,自覺說話十分艱難,便眨了眨眼,向我示意。


    看來是真的做了決定了。


    “請皇上三思!”


    我的心裏驚懼不已,皇後才嫁來三個月就廢後,傳出去了,兩國的邦交怎麽辦?屆時兩國交惡,不知會有多少黎明百姓遭殃不說,連我這種皇後身邊陪嫁的媵侍,處境也會十分的尷尬,怕是會血流成河。


    我想了想,便細聲在他耳邊說道:“自古廢後都需要皇上親筆詔書,昭告天下,這詔書一下,就再也沒有挽迴的餘地了,皇上真的想清楚了麽?”


    他的眉頭深深地擰成了一團,整個人的表情看起來也十分的難看,過了好一會兒,他伸出手來,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仿佛要將我的手給捏碎:“朕還沒有殯天,現在說的話你就不聽了嗎?”


    我感覺手上的骨頭就像是要碎了一般,一抹溫熱也突然用現在眼眶裏,我用力的將手抽出來,連忙朝著他匍匐跪了下去:“奴婢不敢!若皇上真的做了決定,還請賜聖旨!”


    他掙紮著又要從床上起來,看這樣子似是想去桌案前寫廢後的聖旨,我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扶,可他還未坐起來,突然又翻起了白眼兒,整張臉色更是透著灰白之色。


    一瞬間,我整個人都慌了,心裏狂跳的厲害,他的臉上一片死灰,一雙眼睛也沒有焦距,這分明是……


    正在我驚慌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的時候,他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我嚇得臉色都白了,立刻衝著屋外大聲喊道:“快來人啊!”


    屋外的宮女太監們被下了死命令,不得踏入房間半步,現下聽到了我在叫喊,他們依舊猶豫著並不敢進來,現在怎麽辦!禦醫怎麽還沒來!


    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走上前去,又要掐他的人中,這時,他忽然緊緊地捏住了我的袖子,指著書桌上的那道聖旨。


    見此我連忙走到書桌前,將那道聖旨拿了過來,皇上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可一個字還沒有吐出來,便翻起了白眼兒。


    我嚇得差一點兒將手中的東西掉到了地上,等我再迴過神來的時候,床上躺著的那位已經是一動不動,無聲無息了。


    這……


    正在這個時候,張公公帶著李安從門外而入,一同來的還有一名禦醫,而我站在一旁,心裏大概已經猜到了診斷的結果,果不其然,來的那名禦醫把完了脈後,一臉的悲戚,衝著床上躺著的那位跪了下來:“皇上駕崩!”


    他的聲音不算大,可是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那樣沉重,聽到他這樣說,屋子裏的幾個人全部都跪了下來,一臉憂傷。


    喪龍鍾適時響起,在這個安靜的夜裏顯得沉悶悶的,又透著哀鳴之感,一時之間,後宮裏的嬪妃、皇子、公主紛紛趕了過來,跪在養心殿外,哭聲震天。


    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最前方的皇後,她未施粉黛,一身素鎬,要不是身旁有宮人攙扶著,怕是早就哭的昏厥過去了。


    我的心裏卻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若不是她,皇上又怎麽會突然就不在了呢?


    可她哭的這樣傷心,倒是真的像悲從中來的樣子,我掃了一眼跪著的人群,又迴過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上,忽然替他悲哀起來。


    這群人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有幾個人是真心?


    養心殿的門關著,屋子裏隻有我、李安、張公公以及禦醫四個人在,李安忽然將目光移到了我的臉上:“皇上駕崩的時候,隻有你一個人在場,他可曾說過什麽?”


    聽到他這樣問我,我的心裏不禁有些發緊,忙垂頭小聲道:“皇上說,廢後。”


    “廢後?”李安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一臉的驚訝,不由得瞪大了雙眼:“為何廢後?”


    我想了想那茶水中添的那一味馬錢子,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若是說出來了,必然是一番風波,而我也將被推到風尖浪口上,不管皇後如何,到底我是依附她而存在的媵侍,她若是完了,我們一同從東陵國來的那些所有的人都完了。


    皇後尚且有可能會留下一條性命,可底下人的人卻一個都活不了。


    更讓我有些拿捏不準的是,皇上並沒有來得及留下廢後的詔書,就這麽撒手人寰了,空口無憑,我怎麽證明皇上說廢後這樣的話是真的?


    萬一被倒打一耙呢?說我是胡亂說的呢?


    想了想,我便道:“皇上還來不及說,就去了。”


    李安聽到這話,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他忽然扭頭看向我,眼底帶著一抹懷疑:“沈芳華,我聽說當時在驛館裏,皇後打過你?”


    聽到這話我一怔,這是什麽意思?


    他是覺得我有意報複皇後,所以才這樣說的嗎?


    我默默地垂下了頭:“李大人,我不過就事論事而已,皇上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可還沒有來得及留下詔書。”


    “向來廢後,要以詔書為準,不然怎麽昭告天下?總不能說皇上是隨口一說吧?更何況……”李安一臉的難色:“廢後事關兩國邦交,皇上是在臨終前說的這話,大概是意識混沌了?”


    “我也不清楚。”我將頭垂的更低了一些,看來李安是不打算深究這件事情了。


    也是,待皇上殯天後,皇後就成了太後,一個剛嫁來不久的女人,連子嗣都沒有,還能翻出什麽天兒去?左不過是一群宮人伺候著罷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李安這時目光一移,忽然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垂頭去看,正看到我的手裏是先前從桌上拿起的那一封聖旨,想了想,我將手上的聖旨朝著他遞了過去:“此乃皇上親筆所書。”


    他接過聖旨打開,十分平靜的看了上麵的內容,然後一步一步的朝著屋外走了出去。


    緊接著,我便聽到了他在屋外宣讀聖旨的聲音,我隨眾人一同跪了下來,心裏還沒有完全從皇上駕崩這件事情當中迴過神來。也是這時,我才發現,四殿下和秦止都跪在殿外,他們二人是那樣顯眼,一眼就能看到他們。


    秦止的嘴唇是烏黑色的,想來體內的毒素還未完全除盡,然後,我便看到他緩緩地從人群之中走出來一步,從李安的手上將那道聖旨接了過來。


    皇位果然還是傳給秦止了是嗎?


    他朝著殿內的位置行三拜九叩大禮,隻待處理完先皇的後事,擇吉日便要登基為帝,這時,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秦錦元,他的臉上一片坦然,好像並不在意誰做皇帝的樣子。


    可人群之中有幾位皇子的臉色很難看,他們看向秦止的目光陰狠狠的,充滿了敵意,也是,皇位不傳給兒子,卻傳給了孫子,他們的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些埋怨,可他們還是將臉上的不甘遮掩了下去。


    先皇在宮內停靈近半個月,新皇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調查那夜是誰在他的麵條裏下毒,得知這個消息的我差一點兒摔碎了手中的茶盞。


    一時間宮中人人自危,而我自從皇上駕崩後,便從養心殿重新迴到了木蘭殿生活,原本四殿下那日和我說好了,要把我討去他的宮裏伺候的,可是因為皇上駕崩這件事情,還是耽擱了下來。


    “好端端的,誰會在皇上的麵條裏下毒呢?”趙如雲坐在樹下,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我聊著:“大概是儲位之爭?”


    我的手不由得捏緊了自己的袖子,沒有人知道,送去那碗麵條的人其實是我,我的心裏有些發緊,便什麽都沒有說。


    這時,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範琳琅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是什麽人做的就唿之欲出了不是嗎?”


    “哦?你知道是誰?”


    “這個還用想?”範琳琅朝天翻了個白眼兒:“之前就聽聞四殿下和五皇孫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之人,既然如此,是誰想除去五皇孫?”


    “你的意思是……”趙如雲一臉的深不可測,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這可是殺頭的事兒,議論不得!”


    而我不禁在一旁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瓣,心裏也莫名的有些涼,真的會是他嗎?


    恐怕覺得是他的不止範琳琅一個人,我更擔心的是,現如今新皇登基,急於發展自己的勢力,自然是要打壓對自己有威脅的人,若是新皇順水推舟,調查下毒之人隻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實是要鏟除四殿下呢?


    我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麽秦止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調查給自己下毒之人了——排除異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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