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是一晃,便沒有了蹤影,但我很確定,我確確實實看到他了。


    謝錦元正坐在二樓的雅間裏,臨床而坐,手中端著一盞茶,他神色專注,仿佛在看些什麽,隻留給我一個側影,但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我是怎麽也不會看錯的!


    他竟然也來了臨安城?什麽時候的事兒?


    青羽正站在窗前,她把支著窗戶的木條抽走了,那一大扇窗戶便猛地被關了起來。


    “媽的!差點兒砸到老子,連個歉都不道!呸!狗娘養的!”前麵的那人見樓上的窗戶關上了,張嘴罵的越發難聽。


    而這時,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七哥附耳下來,見我的麵色不好,便問道:“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麽?”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怕被樓上的人發現了我的蹤跡,便做出一副疲憊的表情。


    七哥立即明白了過來,又在我的臉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下,便點了點頭:“好。我們這就迴去。”


    可迴去的路上,我的心怎麽也不踏實,剛剛謝錦元到底有沒有發現我?


    我注意到他一直盯著手裏的東西在看,聽到樓下的叫罵聲時,正準備扭頭朝下,這時,恰好青羽就已經將窗戶給關上了。


    應該是沒有看見我。


    想到此處,我心間一鬆,沒有發現就好。


    我不放心,還是從懷中掏出一抹帕子,係在了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身後,七哥見到我的舉動,臉上露出一抹狐疑的表情:“芳華,你是見到什麽熟人了嗎?”


    我剛想說是我看到了謝錦元,但想了想,他和謝錦元之間的血海深仇,便還是將那三個字吞迴去了,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路上我恍恍惚惚,整個人也有些魂不守舍的,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然而好事成雙,在我和七哥即將迴到雲霜客棧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正好從客棧裏麵走了出來。


    我的臉色猛地變了,他怎麽也在這裏?


    南唐國使者李安。


    他一身儒袍剪裁得體,將他身形襯的消瘦,那雙有神而又精明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透亮,仿佛什麽都逃不過那雙明目。


    按理說,他不是應該護送公主入皇城嗎?算算日子,公主這兩日就該到皇宮了,他該是一路陪在公主身邊才是。臨安城雖然臨近皇城,但少說也有兩天的車程,難道接公主入宮的不是他?


    一看到他李安,我下意識的就要低頭,生怕他認出了我,又有些慶幸幸好方才在臉上蒙了麵紗,這時,輪椅行駛到前方,剛好有一道坎過不去,七哥幹脆俯下身子,一把將打橫我抱了起來。


    一陣天旋地轉,我半靠在他的臂彎裏,或許是在大街上,這個動作有些露骨與突兀,周圍的人紛紛朝著我們看來,其中,也包括李安。


    一看到他朝著我看了過來,我的心裏就越發緊張了,一顆心狂跳不停,下意識的將頭縮進了七哥的懷裏,生怕他發現了我……


    七哥注意到了我把頭往他懷中縮的舉動,隻當我是不好意思,他嘴角輕輕的彎了彎,便將我往懷裏揉了些,我的頭剛好可以撲在他的胸口,遮住一整張臉。


    “在我們那裏,這個叫公主抱。”他輕聲在我耳邊道。


    公主抱?


    陡然一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怔愣了那麽一瞬。


    我原以為將臉撲在他的懷中,就不會被發現了,可是這時,我眼角的餘光一瞥,正好看到李安正朝著我們二人走了過來!


    我駭然的瞪大了雙眼,越發把頭縮在七哥的懷中不敢出來,雖然我沒有看李安,可我能感覺的到,李安正站在了我們二人的麵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這位姑娘……”


    猛然聽到他叫我,我嚇得臉色都白了,若是被他發現了我,我會怎麽樣?


    一個逃走的媵侍,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南唐國的律法比東陵國更為嚴苛,當年在相府,我曾看過一本記載各地風土人情的書籍,其中就有一篇講到逃兵。


    逃亡士兵的父母、妻子。子女、兄弟,都要受到誅連,那身為媵侍,又能好多少?


    七哥仿佛感覺到我整個不住的在發抖,將我抱得更緊了些,這時,就聽到李安站在我們的麵前緩緩道:“這位姑娘是公子您的意中人麽?”


    聽到這話我一怔,這是什麽意思?李安沒認出我麽?還是認出我了?隻不過是在試探我?或許他瞧著我眼熟,但是還不確定?


    我眼眸一瞥,看向七哥,隻見七哥也愣住了,似是沒料到突然有人會問這個。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突然笑了笑,有些羞赧的點了點頭,儼然一個淳樸的小青年,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李安:“先生可是有什麽事麽?”


    “公子剛剛手裏推的東西是什麽?”李安看向地上閑置的輪椅:“這個東西,我從前似乎從未見過?”


    “這個是輪椅,專為不方便行動的人做的。”


    原來攔住我們是要問輪椅的事情。


    我終於鬆懈下來,卻依舊不敢抬頭看他。


    “輪椅?”李安又看了看那東西,歎道:“這個倒是新奇,我家主子正好行動也不方便,不知公子可否讓我仔細看看,方便我請工匠也打造一副?”


    七哥點了點頭:“先生請便。”


    然而我聽到這話,心中恍然,李安的主子是南唐國的皇帝,那南唐國的皇帝竟然已經到了不能下地走路的地步了麽?


    七哥將我抱迴到房間裏安頓好,又讓人把輪椅設計的圖紙拿去送給那李安了,迴來後,他突然盯著我的眼睛,無比認真的看著我:“芳華,剛剛那個找我說話的人,你認識?”


    我一怔,聽到他問我這個,我驚訝的睜大了雙眼,拿筆寫道:“你怎麽知道?”


    “你分明是在躲他,怕他認出了你,我怎麽會感覺不出來?”七哥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是謝錦元的人?”


    聞言我搖了搖頭,繼續寫道:“他是南唐國皇宮的人,仿佛是個尚書。”


    七哥看到這幾個字,眼底劃過一抹驚訝,似是沒料到那人竟然還是個大官。


    然而我的心裏卻像是被寒淩穿透心髒而過一般,冷的徹底,一整個身體都慢慢的涼了。


    七哥都能感覺的出來我在躲他,李安擁有那麽精明的一雙眼睛,又怎麽會感覺不出來?


    所以方才,李安也認出我了?


    隻不過沒有當場拆穿?


    我的心有些發沉,仿佛有什麽正壓著一般,既然李安看到了我和七哥在一起,也必定知道,我們眼下正住在這件雲霜客棧裏!


    怎麽辦!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日,夜裏我睡得也不太踏實,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情該是告訴七哥,說不定他能幫我拿拿主意,第二天一大早,我一醒來就去找他,可是丫鬟雙兒卻是有些可惜的看著我:“寨主剛好有事,被人叫走了,姑娘是有什麽急事嗎?要不你等等?”


    這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七哥才從外麵迴來,我一直坐在他的房間裏等他,所以當他進來的時候,看到我竟然在這裏,眼底明顯劃過一抹吃驚。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剛提筆,準備將我心中的顧慮告訴他,誰料這個時候,前廳的夥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寨主不好了!客棧被包圍起來了!”


    “包圍了起來了?”聽到這話,七哥的眉毛一皺,眼底劃過一抹冷色:“誰幹的?”


    “為首的是一個男人,沒有說明來意,隻說要見我們當家的。賬房先生正在前麵跟他交涉,萬一他們闖進來了怎麽辦?”


    聽到這話,七哥下意識的迴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馬上就明白過來,來的那人怕是衝我而來。


    是誰?


    李安?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他忽然一把將我抱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再把你帶走。”


    說完這話,他又轉頭對那夥計道:“去!在後門處準備一輛馬車!快!”


    誰料那夥計搖了搖頭:“不行寨主!後門也被圍起來了!”


    “……”


    聽到這話我一怔,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七哥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那就去密室!”


    密室?


    這客棧竟然還有密室嗎?


    那夥計明顯欲言又止,想要跟七哥說些什麽,可是看著我也在這裏,便將話都吞迴去了。


    密室有什麽問題嗎?


    我也沒有細想,七哥急匆匆的抱著我在後院七轉八轉,然後手指摸索著樹上藏著的某個機關,輕輕撥弄了一番,密室的大門便緩緩地打開了。


    他匆忙掏出火折子,將蠟燭點燃,把我安頓好後,又立即從密室裏走了出去:“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接你。”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離開此處,伴隨著密室大門關上的聲音,一整個密閉的空間完全的安靜了下來,我目光掃了一圈兒這間不大也不小的密室,感慨這客棧怎麽會有這樣的地方,然而當我看到密室的桌子上虛掩著的一樣東西時,臉色猛地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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