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結束,晚好再迴頭看時病房門口早就沒有人了,隻剩醫生護士匆匆而過的背影,就仿佛剛才那個人,隻是她產生的幻覺而已。

    晚好失神地看著走廊,心裏忽然有些空,又有些涼,像是那道穿堂而過的冷風直接灌進了她胸口。

    唐啟森的情況一定也不大好吧?

    這個問題在她腦子裏轉了好幾圈,到下午周子堯來的時候,她好幾次都想問出口。可每每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到底在別扭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好像不關心他已經成了一種必須執行的指令一般。

    晚上小曹也來了,和她一起出現的居然是eric,兩人雖然依舊會鬥嘴,可看起來卻有微妙的變化。晚好很快就看出來了,趁eric去抽煙的時候就抓著小曹追問:“老實交代,你們倆什麽時候好上的?”

    這個問題似乎很難迴答,小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說清楚:“反正,就是無聊的時候一起打發時間唄,也算不上好。”

    晚好瞪著眼,半天沒弄明白:“什麽意思?”

    “就是等遇上比對方好的,馬上就一拍兩散啊。”小曹說的輕鬆,可眼神還是泄露了幾分悵然,這段感情誰真誰假,一眼明了。

    晚好擔憂地握了握她的手:“感情這事,千萬別把它當兒戲,否則最後玩火*的時候就遭了。”

    小曹欲言又止,最後隻笑著搖頭:“別說我了,你呢?你怎麽樣,和唐總他……”

    “我和他能怎麽樣?”

    小曹眯著眼一副“你說呢”的神情:“我都聽eric說了,那晚你們落水唐總馬上就跳下去救你們了。他水性好,反應又靈活,緊跟著你們下去的,所以一把就將兩人的手都給抓住了,但是路琳自己推開他的——”

    路琳的死想必小曹也知道了,說到這裏眼神也不由跟著黯了黯:“以前我挺討厭她的,但沒想到她會這樣。”

    晚好也心情沉重,點了點頭:“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她一心尋死。”

    “聽eric說,她特別高傲,大概好不容易爬了那麽高,結果一下子摔得又那麽狠,接受不了吧。”小曹撐著下巴,感歎地咂了咂舌,“所以說人啊,還是得能屈能伸的好,對了你知道嗎?聽說法醫鑒定結果,她還懷孕了。”

    晚好震驚地抬起頭,小曹馬上擺了擺手:“不過和唐總沒關係啊,你別誤會。”

    “又是聽eric說的?”晚好瞄了她

    一眼,心情卻起伏不定,路琳的秘密還真是一個個不小的驚雷,連她都震撼住了。

    小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纏著他打聽的,就連當初唐總為什麽會答應和她結婚的事兒我也問清楚了。原來你倆離婚後,路琳就一直吸毒,那會兒唐總送她強製戒毒不成,但是又礙於青梅竹馬的關係一直照顧她,後來是路琳自己提出的,說要是她戒毒成功,就希望唐總和她結婚。”

    這些和周子堯說的差不多,晚好猜想都是真的。

    “唐總那時候和你誤會重重,也沒喜歡上你,會答應也不奇怪吧。”小曹說起來還是一副慨然的樣子,“後來遇上你,他大概也在猶豫,恰好那時候發現了路琳背著他和其他男人有染,又發現她重新開始吸毒,大概就徹底放棄她了。”

    這裏小曹還有一點不知道,晚好想那時候唐啟森一定也剛好發現了北北的身世,所以才決定取消婚約。

    事情大概都清楚了,難怪他們離婚四年,唐啟森和路琳都一直沒結婚,還有那次偷聽到周子堯的電話內容,想必這四年因為路琳的改變,唐啟森對她始終都不冷不熱,這才導致她性格越來越偏執扭曲。

    曾經意難平,一度以為自己是次選,如今看來隻是造物弄人。晚好心裏唏噓至極,終於忍不住問小曹:“他,現在怎麽樣了?”

    小曹也有精明的時候,瞬間就明白過來了,居然一臉愁容地看著她拚命搖頭道:“非常糟。”

    ***

    晚好以為是小曹騙自己,可真的看到唐啟森時,終於明白那個“非常糟”真的一點不誇張。她昏睡這四天真是天翻地覆,不僅路琳離世,連老太太也駕鶴西遊了。

    唐啟森站在老宅門口看著她,此刻近距離地端詳,晚好才發現他似乎老了不少,整個人神色都很倦怠。

    她心髒狠狠揪了一下,望著他,喉嚨像被什麽生生扼住,太多的話卡在喉間,還是他率先開口的:“怎麽就出院了,不多休息一下?”

    晚好搖了搖頭,本想安慰他的,卻率先紅了眼眶:“我能去看看奶奶嗎?”

    唐啟森伸手握住她顫抖的肩膀,聲線低沉地說:“奶奶走的很安詳,別哭,別讓她放心不下。”

    晚好用力點點頭:“我會克製。”

    話雖這麽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晚好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或許是短短幾天之內一連逝去兩位故人,對她來說真的太難承受。她忍不住去看唐啟森,他

    高大的背影就在她一步之遙,可明顯身形已經瘦削不少,她一個旁人都如此難受,更何況是他。

    但唐啟森始終沉默著,到了家裏祠堂,甚至替她燃了香。晚好作揖磕頭,老太太兩天前才出殯,她終究是晚了一步,是唐啟森告訴周子堯要瞞著她的,生怕再刺激她。

    晚好越想越難受,再抬頭看過去,就見唐啟森微微仰著頭看那些靈位。唐家依舊保持了舊時的傳統,這裏除了列代祖先之外,最近的就是唐啟森的父親和奶奶,以及妹妹唐莫寧。

    她看著他冷情的側臉,麵容沉靜卻染著悲傷,這個人連難過都不懂傾訴。就在晚好即將收迴目光的時候,驚訝地在他鬢角發現了幾縷白發!

    唐啟森居然有白頭發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快十歲,可這個人太驕傲太不可一世了,在商場上關於他的傳說神之又神,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無堅不摧。晚好簡直不能將他和脆弱悲傷等等情緒聯想在一起。

    可事實上,他也隻是個普通人啊。

    晚好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像被一塊巨石壓的幾乎透不過氣,她起身走近他,卻聽他近乎低喃地反問:“是我造孽太多,報應嗎?”

    晚好垂在身側的拳頭用力緊了緊,伸手覆上他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別亂想,你說過,不能讓奶奶放心不下。”

    唐啟森微微仰了仰頭,什麽都沒再說,隻是維持了那個姿勢很久很久。

    ***

    唐家祖宅離市區很遠,晚好下午留下來吃飯,餐桌上異常冷清,唐仲驍夫妻倆上午剛剛返迴青州,偌大的宅子裏隻有唐啟森和幾個下人在。

    晚好看著一桌子菜,可唐啟森幾乎沒吃幾口,他很快就找借口離開了,還是下人輕聲告訴她:“先生這幾天什麽都沒吃。”

    再找到他的時候,晚好見他正坐在池子邊看魚,這幾天他是不是都是這麽過來的?就是一個人坐在這傻乎乎地吹著風?

    唐啟森的肺炎還沒好,偶爾還能聽到他劇烈地咳嗽聲,可他就那麽待著,像是誰也不想理。

    晚好悄悄走過去,在他身後的石頭上坐定,沉默片刻說:“剛才是誰說,不想讓奶奶牽掛的?剛說完就忘了?”

    唐啟森沒有說話,晚好想了想又說:“如果你不開心,就跟我說。”

    依舊沒有迴應,晚好側過身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理我?那我走了。”

    垂放在石

    頭麵上的手卻被他寬厚的掌心壓住了,他的手指慢慢挪開,與她十指緊扣。晚好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指,輕輕歎了口氣。

    “奶奶離開的那天,我好想你能在我身邊,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會害怕,可你不在,你也一樣躺在冷冰冰的醫院裏。”唐啟森如今迴想起這一切,依舊心有餘悸,他看著麵前沉靜平和的池水,心底卻波瀾起伏。

    晚好緊了緊手指:“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唐啟森,一切都會好的。”

    “我知道。”唐啟森點點頭。

    兩人就那麽沉默對坐著,唐啟森一直用力抓著她的手指不鬆開,天色漸漸暗淡,夕陽的光將湖麵照的一片赤紅。

    晚好打了個噴嚏,唐啟森迴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攬住她肩膀說:“迴去吧,你剛剛好,別著涼了。”

    “你自己還不是?”晚好這才記起他的病,小曹說他感染肺炎,結果因為要處理奶奶的身後事連夜就出院了。她站在他身前說,“離開的人不在了,但我們留下來的得好好活下去,明天一早就去辦入院手續?”

    唐啟森看著她沐浴在餘暉裏的溫暖臉龐,難得笑了下:“好,聽你的。”

    晚好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去好好吃飯。”

    “好。”

    忽然這麽聽話,晚好都有些詫異了,隻見他一直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似乎有話要說。

    果然很快他便開口了:“路琳和奶奶的事,讓我明白了很多。原來有時候人的生命可以這麽脆弱,我曾經想,如果你不原諒我,哪怕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直到再也等不動——”

    晚好微垂眼眸聽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原來有些悲傷光是待在他身邊也能感同身受。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也許下一秒,我們就會失去對方,也許走出這道門,我就會遭遇不幸。我還有太多話想對你說,生怕晚了一秒,就再也沒機會了。”

    晚好抬起頭,正好看到他赤紅的眼慢慢對上自己的,他明顯休息的並不好,眼底充斥著森紅的血絲。

    他深深地望著她,說:“薑晚好,我說過很多次‘喜歡你’,可從沒告訴過你‘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北北在一起,我不想再一個人,我們的一生太短暫,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在誤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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