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起來似乎比很多情話都要動聽,可談穎如今聽到耳朵裏,除了傷感之外什麽感覺都沒了。她微微苦笑了下,目光茫然地看向遠方,輕喃道:“可你當初差點就娶了別人,那個時候我也以為自己非你不可,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不一樣……”沈良臣環抱住她腰肢的雙手用力勒緊,緊的好似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我沒有愛上別人,從來愛的都隻有你,我和安妮那時候已經說好了,隻是假訂婚。但是你呢,小囡,你愛上他了對嗎?”

    談穎咬緊牙關,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說出什麽令自己萬劫不複的話。

    她的沉默猶如給了他當頭一棒,沈良臣緩緩地抬頭看向她,墨黑的眼底充斥著失望和難以置信。他唇色淺淡,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打進了地獄一般,“你真的要和他結婚?”

    “是的。”談穎平靜地點點頭,“我之前和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我沒有再生你的氣,也沒有在報複你。我們從前那些是是非非,已經很難講清楚究竟誰對誰錯,說到底,大概是有緣無分吧。”

    還有什麽比這四個字更令人絕望的?既然沒有結果,當初那些糾纏又是何必,越是纏的深,如今也隻會痛的越加厲害。他闔住眼,唇邊溢出一絲自嘲的笑,“說到底,你比我狠多了。”

    談穎唇角動了動,終究是什麽都沒再說,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再說什麽都顯得徒勞,沈良臣如今過不去的,早晚都會過去的,她當初不就是這樣熬過來的?

    沈良臣重新上了車,可他的情緒看起來非常糟,臉色更是白得嚇人。他發動車子的時候手指都在隱約發著抖,談穎看不下去,出聲問道:“你沒事吧?”

    他並沒有馬上迴答她,而是用力握著方向盤,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過了許久才疲憊地搓了搓麵頰,“公司還有事沒處理完,如果你不著急,咱們在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發迴青州?”

    見她遲疑,他再次苦笑道:“你都這麽恨我了,我還能對你怎麽樣?”

    談穎低頭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腳,加上他情緒這麽差,思忖片刻還是點頭同意了。

    ***

    接著沈良臣直接將車開去了他在水城的住所,兩人往裏走的時候,來開門的竟然是慧姐。談穎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見到熟人,愣在門口完全傻眼了。

    慧姐大晚上的看到她,自然也被嚇了一大跳,臉色刷地白的像紙一樣,一把抓住沈良臣的手,哆嗦著問:“

    先、先生,這是?”

    沈良臣看了談穎一眼,“你不認識她了,如假包換,活的。”

    說完這句那人就進屋了,完全沒有再管談穎的意思,隻剩她和慧姐站在那麵麵相覷。慧姐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下談穎的麵頰,感覺到溫暖的體溫,這才長長籲了口氣,“真是活的啊。”

    談穎尷尬一笑,“不好意思慧姐,嚇到你了。”

    “是嚇著了。”慧姐低聲咕噥了一句,安撫性地輕拍胸口,“我還以為先生鼓搗的那些玩意兒真成了呢。”

    “什麽?”談穎沒聽清對方的話,皺了皺眉頭。

    慧姐連連擺手,眉開眼笑地說:“沒事沒事,你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啊。”

    談穎被她拉著進了屋,繞過玄關之後整個人再次怔住了。明明已經過去了五年,並且身處另一個城市,可眼前呈現的,卻是從前她和沈良臣一起生活過的那棟別墅的樣子,大到房屋的窗簾裝潢和家具,小到每一個細節,連她以前喜歡的那些小玩意兒都完好地擺放在那裏。

    “先生吩咐的,全都得按照那時候的樣子布置,搬家公司當時都換了好幾家,就是怕人家不安全,把這些東西磕了碰了的……”慧姐適時地說著,又忍不住歎氣,“可照著原來的樣子弄出來又有什麽意思?人都不在了。他平時都沒法在這屋裏待,要不就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裏,要不就是十天半月不敢迴來,迴來一次也是喝得爛醉。”

    談穎本不想將這些東西聽進耳裏,也不完全是抗拒,或者單純是怕自己心軟。可眼下猝不及防地聽了個正著,想忽略都做不到。

    慧姐拍了拍她的手背,“幸好小姐你總算迴來了,你再不迴來,我都覺得先生快要撐不住了。”

    談穎看了老人家一眼,慧姐語重心長地勸道:“不管從前怎麽樣,他也都受到懲罰了,以為你沒了的那些日子,先生真的過得可慘了。”

    這話和葉子白天說的一樣,哪怕談穎再不想聽,如今也被勾起了興致,遲疑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他究竟——”

    “慧姐。”沈良臣在二樓喊了一聲,不悅地從扶梯處探出半個身子,“她腳崴了,你給黃醫生打給電話。”

    談穎隔空和沈良臣對視一眼,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駐足幾秒就很快移開了,迅速地扯了領帶上樓。

    ***

    隻是普通的崴了腳,更何況之前已經簡單處理過,談穎當然沒麻煩慧姐替自己叫醫生

    ,在對方的攙扶上好不容易上了樓,已經累得滿身大汗。

    “今晚你就還是住以前住那房間啊。”慧姐開心地張羅著,扶著她往主臥去,“床單每天都換,屋子裏也都有打掃,很幹淨。”

    “慧姐,我住客房吧。”談穎停住腳步沒再往前,她和沈良臣現在這樣,當然不能再住從前那個房間了,萬一再給他什麽錯誤訊息就更不妙了。

    慧姐愣了下,迴過頭一臉不解的樣子,“為什麽要住客房?”

    談穎低著頭,想了想說:“我和他還有些問題,分開住比較好。”

    老人家擔心地看著她,像是有話要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小姐,你是不是還在生先生的氣啊,雖然我也覺得他過去脾氣挺壞的,但是你們都蹉跎了那麽幾年了,現在就別置氣了。”

    每個人都在勸她,談穎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幸好主臥的房門開了,沈良臣已經換了身衣服,大步往外走。

    他在她麵前停住,眼神複雜,頓了頓才說:“你換了床會睡不好,雖然過了五年,但對那個房間和那張床,應該還有些熟悉吧。”

    談穎沉默不語。他低頭撫了撫袖扣,聲調依舊是有些低低啞啞地,“我還要迴公司,晚上不一定迴來,你早點休息。如果不放心可以上鎖。”

    這樣的對話還真是讓人沮喪,慧姐都在邊上聽得直搖頭。

    沈良臣說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抬腳離開,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上,隻剩依稀有些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慧姐歎了口氣,“走吧,先生都這麽說了,你再拒絕,他該不高興了。”

    ***

    主臥當然也和從前一樣,那襲她親自選的條紋窗紗,從前沒少被沈良臣嫌棄詬病,可如今還是完好地掛在那裏,隨著夜風輕輕搖曳著。談穎站在窗邊看著司機跑去給沈良臣開車門,車子緩緩駛離院子,車尾燈融進了夜色裏。

    她鬆了口氣,又站了會兒才迴過身來,剛好看到慧姐從衣櫃上層拿了條毯子出來。就這麽門板一開一合的功夫,還是看到了衣櫃裏,自己從前那些衣物被原封不動地掛在裏邊。

    按照老家的習俗,人過世之後身後物也會被送去陪葬燒毀,留在身邊很不吉利,對往生之人也是不好的。會讓她留有念想,總是無法離開……

    當然這都是迷信的說法,可是祖祖輩輩都是這麽傳下來的,大家也都會一一照做。可談穎沒想到

    沈良臣居然保存了那麽多她從前的東西,還每樣都視若珍寶地收藏好。

    她走過去重新打開衣櫃門,手指輕輕撫摸上去,每件都整理的一絲不苟,就像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如今她自己看著這些都覺得難受,不知道當時的沈良臣是什麽樣的心情?

    這還是談穎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她離開之後,沈良臣的心情該是什麽樣的?

    慧姐把床給她鋪好了,站在她身後幽幽歎息道:“這些更是先生的寶貝,誰都不可以碰。他說小姐你最愛打扮了,留著這些早晚會迴來取的,大概他還有機會再見你一麵……”

    老人說著說著忽然開始哽咽,偷偷抹起了眼淚,“他說他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告訴你,留著這些,你走不了,他不想你心裏還恨著他就結束這輩子。那麽悶的人,平時也根本不會和人說這些,要不是那次喝多了,我想他大概就悶在心裏一輩子了。”

    談穎低著頭,忍了又忍,可眼淚還是沒出息地湧了出來。

    她離開沈良臣之後隻覺得重獲新生,又刻意逼迫自己不去迴想從前,於是從不敢去細想和他有關的一切,更不想知道自己“不在”了以後,他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她總是想,他或許也會難過吧?但很快就會把她忘記的。畢竟他還有那麽多值得在乎的東西,還有那麽多的事要做,她在他生命裏本來就是可有可無的,總是被放棄,總是被率先犧牲掉……這個世界上,誰又會真的因為誰的離開而改變多少?

    沒有的,地球還是會轉,生活還是要繼續,五年太漫長了,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可現在看著這些,她發現自己似乎錯了,她好像並沒有那麽了解沈良臣。好像有些東西,和她想象的也並不一樣?

    慧姐見她站在衣櫃前長久都沒有說話,肩膀微微顫抖著,心念一動,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我給你看個東西。小姐,先生他對你真的很有心!”

    談穎努力調整情緒,轉身見慧姐跑到了床頭櫃那在翻找東西,也不知道在找什麽?

    不過她很快就找到了,馬上遞了個黑色的錦盒到她麵前,盒子不小,外觀也非常精致,看得出來裏邊應該都是沈良臣珍視的物品。談穎遲疑著沒有馬上接過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盒子,總害怕裏邊有什麽自己無法麵對的東西。

    比如……自己從不知道的,關於他的心……

    慧姐見她眼神發直,愣愣地站著不肯動,把盒子

    又往她麵前遞了遞,“你打開看看啊小姐,就算你真打算一輩子不理他了,也該把所有事情弄清楚,徹底解開心結才可以啊。”

    談穎聞言看了慧姐一眼,許念也這麽說過,心結不解開,永遠無法開始另一段感情,那樣不管對她自己,還是對沈良臣,或者程季青而言,都不公平。

    她顫著手接過那個盒子,慢慢地抱在懷裏。

    “你慢慢看。”慧姐識趣地帶上門出去了,隻留她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像是也給了她足夠的空間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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