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許久都沒了動靜,隻剩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屋子裏太安靜,連雨滴拍打在葉子上的聲音都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蘇繡沒迴頭看那人,但想也知道這句話出口之後他的臉色必定好看不到哪裏去。

    果然陸瀾川扳著她肩膀將人奮力轉過身,她便倏地跌進那雙陰沉可怖的眼底。那眼神真是發了狠似的,就像往她肉裏盯,說出口的話也透著股戾氣在裏邊兒,“你敢再說一遍!”

    蘇繡還是那副無波無瀾地眼神注視著他,竟然也真的依言重複道:“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去外麵找個女人,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陸瀾川就猛地將她推向了身後的餐桌。

    蘇繡沒防著,後腰“咚”地一聲磕了上去,桌子邊緣又冷又硬撞得她整個後背都像是被利刃給劈開一般。

    然而陸瀾川並沒有給她緩衝的機會,很快壓上來,按著她肩膀就把人壓在了餐桌桌麵上。他陰鬱地看著她,眼裏都像是燃著一團火,嘴角偏又帶著幾分冰冷的笑,“蘇繡,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收拾你?”

    “你不是早就收拾過了嗎?”蘇繡看著他猩紅的眼,“什麽過分事你都做過了,哪怕現在婚內強-暴我也不覺得吃驚。”

    婚內強-暴……陸瀾川隻覺得腦袋轟一聲炸了,這四個字將他最後一絲理智也擊得粉碎。

    他用力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凸,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駭人氣息,隨後便猛地低下頭含住她的唇用力吮著。

    太氣人了!本以為多用點耐心、多花些精力,一切總會好的,蘇繡這個人他太了解,從來都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性子。他知道自己之前做那些混賬事不容易被原諒,但畢竟都結婚了,時間久了總會有轉機吧?

    所以他一次次告訴自己要耐心點,總會等到的,總會等到她像從前那樣認真看看自己——

    可聽聽她說的這些話,有哪個妻子會鼓動丈夫去外麵找女人,又有哪個妻子將兩人間正常的夫妻生活形容成婚內強-暴?實在太氣人了,氣到他五髒六腑都覺得疼,像是被人一下下拿重錘敲擊著後腦,全身上下就沒一處覺得痛快的。

    蘇繡的雙手被他按在身側動彈不得,隻能試圖用腳去踢他,可陸瀾川借著她劇烈抗爭的間隙居然順勢擠進了她雙腿之間。

    陸瀾川是個機具攻擊性的人,他一旦覺得有人令自己疼了,就想百倍千倍地還迴去。所以他全然沒有任何理智地用力攥著蘇繡的手腕,拚命

    將自己的一腔怒意都發泄在她身上,她熟悉的氣息也讓他迷戀眩暈,總渴望得到更多,再多一些……

    他埋頭在她鎖骨上啃-咬著,然而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蘇繡不再掙紮也不再發出任何咒罵,像是一點生氣都沒了。

    陸瀾川停了動作,伏在她身上沉默良久,這才慢慢地抬頭俯視她的雙眼。

    蘇繡像是在看著他又像是根本沒在看他,分明是完全沒有任何神采的眼裏卻也像是寫滿了恨意和決絕,陸瀾川看著她的眼睛就覺得更難受了,之前那陣鑽心的疼痛感更加強烈。

    原來不是被氣的啊,是真的難受,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在他體內流動,就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撐爆似的。

    他緩緩抬手想觸碰蘇繡的臉頰,那蒼白無血色的小臉,這一刻看得他心裏一陣陣劇烈絞痛。

    可他的手還未碰到,蘇繡已經率先別過頭去,她甚至沒有說出隻言片語,沒有看他一眼,可陸瀾川已經覺得被她扇了好幾個耳光。她那樣的反應就仿佛印證了她之前的說法,看吧看吧,陸瀾川,你就是個會婚內強-暴的混蛋。

    那樣的反應也仿佛在告訴他一個訊息,她從心裏看不起他,半點都看不起!

    ***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劈裏啪啦地攪得人心煩。陸瀾川慢慢地退開一步,越加清晰地看到了蘇繡此刻灰敗的神情。明明她才是衣裳淩亂看似最狼狽的那一個,可為什麽他覺得……自己也很狼狽?

    狼狽到,他已經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周圍的空氣窒息得令人難受,陸瀾川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匆匆忙忙抓起車鑰匙就離開了這個屋子。

    他開著車卻不知道要去哪裏,腦子裏亂糟糟地,雨勢大得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他盯著一眼看不到頭的雨幕,心裏依舊覺得一陣陣地發堵。

    蘇繡在報複他,一定是的,他之前以為自己才是這場關係的操控者,她任何有可能的迴擊在他眼裏都是全無殺傷力。可現在為什麽變成了這樣?她似乎也沒做什麽啊?可就是什麽都不做,也已經讓他這麽受不了了。

    陸瀾川把車停靠在路邊上,大雨傾盆著將他牢牢困在了那個四輪的鐵皮工具裏,他的思緒也像是被困住了,沒有任何出口。

    他坐了很久,似乎這才記起自己身上依舊是濕透了的衣物,難怪心裏會覺得冷。

    摸了摸身上,居然什麽東西都沒帶,手機錢包等等……

    全都落在了家裏,陸瀾川笑了一聲,疲憊地靠進椅背間。

    若是從前,幾乎不可能出現沒地方可去這種局麵。再不濟也可以去找葉兆琪,然而現在不行了,葉兆琪因為蘇繡和他鬧翻了。

    找六圈兒嗎?不,這樣子過去也隻會被嘲笑而已。

    他沒地方可去,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該去哪裏,甚至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而且他悲哀地發現,原來最想待的還是那個他一廂情願以為的“家”……

    ***

    蘇繡在浴室裏洗澡,洗了好幾遍才出來,熱水將身體燙的發紅,可她就像感覺不到似的。她又慢慢地去廚房給自己煮了薑湯,這幾年一個人生活已經讓她養成了自己照顧自己的習慣,生病也不是什麽人都生得起的。

    她喝完薑湯就躺床上休息了,陸瀾川去了哪裏,會不會真去找個女人,這些問題全都不在她考慮範圍之內。

    甚至躺著的時候蘇繡還想了下明天該做的事情,她最近在做市場調查,一直想辦個小廠,反正她和趙禎都有經驗,還可以托趙禎動動人脈找一找以前那些老員工,這樣也能節省一筆員工的培訓費用。

    想清楚這些她就閉上眼睡了,可不知是不是天太熱,折騰了許久也沒睡著。蘇繡隻好把空調溫度又調低了幾度,這才勉強多了幾分睡意。

    第二天在外麵跑了一整個白天,下午的時候又抽空和趙禎父女吃了個飯。

    趙禎對她的提議很感興趣,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大前年更換機器的時候是我陪老總一道去談的,這事兒我有經驗,後來機器故障也和對方打過交道,還賣過人情給對方。到時候說不定這關係也能用起來,咱們資金不夠,看看能不能讓對方通融下,把尾款的時限延長一點。”

    蘇繡被他說得心裏一熱,“行,廠房這邊的事要多麻煩你了。合作商就交給我,這幾年我一直負責這方麵,留了個心眼兒。”

    趙禎一下就笑了,“原來你早就有打算。”

    不是早有打算,隻是偷偷想過而已,但從未敢抱任何期待,因為從前真覺得這一切離自己太遙遠。然而有天真能實現這一切,竟還是靠的陸瀾川,還真是諷刺。

    蘇繡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沒骨氣,她隻知道如果硬要抱著“骨氣”二字活,她大概隻有永遠被陸瀾川要挾的份兒。

    趙禎見她微微低著頭一直不說話,猶豫了下還是問:“蘇繡,我之前就想問你,你這麽大筆錢……哪

    來的?雖然很冒昧,但我是真把你當妹妹看,不希望你惹上什麽麻煩事。”

    蘇繡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愣了愣,這才微笑道:“你放心,不偷不搶——”

    她說完頓了下,這才又接道:“用有些東西換來的。”

    趙禎皺了皺眉頭,但總歸識趣地沒再追問,蘇繡若是不想說,他逼了也隻會讓她更心煩罷了。

    莎莎也很久沒見蘇繡了,恨不能膩在她懷裏不走,於是三人吃完飯又待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蘇繡迴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偌大的宅子沒有一絲燈光,她幹脆將裏麵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該做什麽還做什麽,就好像這裏本來就隻有她一個人在生活似的。

    隔天蘇繡去聯係場地,這事情眼下隻能她自己親手做,大多空置或被廢棄的廠房都離市區很遠,而一個地點離另一個地點也有段距離,她才跑了三四個小時就累出了一身汗。中午她找了個陰涼地方休息,拿著黑皮筆記本在研究之前記好的租賃信息,手機忽然在包裏響了。

    是個陌生號,以前沒見過的,蘇繡疑惑地接通,那聲音也異常陌生。

    “陸哥在我這,你能來接下他嗎?”

    ***

    是個挺有磁性的男人聲音,蘇繡確定自己以前沒聽過,所以她愣了幾秒,隨即就皺了下眉頭,“他怎麽了?”居然還用她去接?

    “他已經連續燒了兩天,吃了藥也沒用,一直在說胡話。”

    蘇繡再度沉默,繼而告訴對方,“那你應該送他去醫院。”

    “啊?”六圈兒有些糊塗了,“等等,嫂——”

    他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口,蘇繡這邊已經掛了電話。六圈兒眨巴了下眼睛,又拿過陸瀾川的手機反複看了看,沒打錯啊,蘇繡——這不是陸哥昨晚念了好幾遍的名字嗎?

    可怎麽這麽冷淡呢……

    蘇繡愣了個半死迴到家,可剛打開門就發現了不對勁,玄關處多了兩雙男士皮鞋,其中一雙她當然認得,是陸瀾川的。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還是換了鞋進屋。

    然後果然有人聽到聲音從樓上跑下來,蘇繡和他打了個照麵,那人主動自我介紹,“嫂子好,我是陸哥的朋友,大家都叫我六圈兒。”

    “你好。”蘇繡也禮貌迴應,繼而就直接去了廚房倒水喝,還問了對方一句,“你喝什麽?”

    “我不用。”六圈兒說完才覺得不對

    ,急忙指了指樓上,“嫂子你去看看陸哥吧,剛才吳醫生來過給他打了針退燒針,可是我怎麽摸著還是挺燙的啊。”

    蘇繡聞言依舊站在那喝水,不緊不慢的樣子。

    六圈兒皺起眉頭,一下就來氣了,“哎,有你這麽對自己老公的嗎?我說陸哥生病了你聽不到嗎?”

    蘇繡聞言才慢慢轉頭看他一眼,良久道:“不是還有你嗎?”

    “我……”六圈兒啞口無言。

    蘇繡給他泡了杯茶,放在餐桌之後就直接往樓梯方向去了。

    六圈兒眉頭擰的死緊,以他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是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蘇繡的心理,好歹是自己的老公,鬧矛盾也好,有什麽問題也罷,好歹也該去看一眼吧?他瞬間對蘇繡的印象很不好,再一想,難道我走了你還能繼續指望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病死吧?

    他一下也較上勁兒了,馬上就繃著臉道:“我還有事要做,陸哥就交給你了。”

    蘇繡一迴頭,那人已經很快走掉了。

    ***

    其實蘇繡知道,陸瀾川似乎有些怕去醫院,別人生病還好,換了他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肯去的。據說當年他爸媽走的時候,就是他一個人守在太平間裏直至天明,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或許也留下了難以形容的心理陰影吧?

    可不管怎麽樣,蘇繡都覺得自己沒理由去看他,她不是聖人,不懂以德報怨,她和陸瀾川之間的恩恩怨怨也大概永遠都化解不了的。更何況剛才那人也說了,醫生已經給他打了退燒針,睡一覺應該就好了,陸瀾川的身體素質一向很好。

    於是蘇繡直接迴了房,洗漱完畢一早就睡下了,隻是半夜她忽然被一聲鈍響驚醒,像是什麽東西碎裂在地上?而且應該是從陸瀾川房裏發出來的。

    蘇繡遲疑了下,接著又聽到一聲響,思忖再三,還是決定起身去看一眼。

    結果推門而入就看到陸瀾川睜著眼也正好看過來,臉色很憔悴,氣息也略顯粗重。

    他看到她明顯怔了怔,大約是沒想到她會過來。

    兩人隔空看著對方,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陸瀾川率先敗下陣來,聲音嘶啞地輕輕喚了她一聲,“能給我倒杯水嗎?”

    蘇繡轉身出去了,陸瀾川費勁兒地重新倒進床墊間,一直盯著天花板上的那團昏黃光影看。直到幾分鍾後門板再次被推開,然後她端著杯水走進來

    。

    房間裏隻亮了很小的一盞台燈,陸瀾川看著蘇繡穿了白色睡衣,慢慢地從那團陰影裏走向自己,像是周遭的光線也忽然變得明亮起來。

    蘇繡什麽話也沒說,而是將手裏的玻璃杯遞給他。陸瀾川伸手試了下,手上還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看向蘇繡,蘇繡也站在那一直看著他,但眼裏沒多少溫度。

    等陸瀾川想再次支撐著身體坐起來時,蘇繡忽然伸手幫了他一把,將枕頭放在他身後幫著他靠的更舒服點。陸瀾川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欣喜,他直勾勾地望著蘇繡,恨不能將她此刻狀似溫柔的樣子都印在腦海裏,又忍不住仔細觀察她的眼神,是不是……多了一絲什麽別的東西藏在裏邊?

    可他觀察了很久也沒看出什麽來,於是在她的幫助下喝了口水之後,終於按捺不住開口道:“上次我——”

    蘇繡沒理他,已經站起來要走,他還有臉提上次?

    陸瀾川又急忙說:“蘇繡,你為什麽……要管我?”

    他緊緊盯著她的背影,要是換了他是蘇繡,這時候肯定巴不得他病死吧?或者趁機動點手腳奪了他的命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她盡然什麽都沒做,看到他如此狼狽,還是伸手幫了他一把?會不會……對自己還有點……哪怕一點點……

    結果蘇繡頭也沒迴地說:“不為什麽,隻是不想變成你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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