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嫻妃最後的下場,不管是豐鄰城的百姓亦或是朝中的官員,大家似乎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議。


    她的結局似乎對任何人都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觀著她的下場,沒有人施以援手,同樣的……他們也懶得去落井下石。


    這世上有一種人,自命清高,自認為是不屑與嫻妃這樣的人為難。


    可事實上,不過是心中想著,嘴上卻不說罷了!


    刑部針對嫻妃的懲處,朝中的大臣也不知究竟是夜傾辰的意思還是夜傾桓的想法,總之就是得到旨意,他們也不過就是遵旨而行。


    嫻妃本就是孤身一人,並不曾有什麽母族作為後盾,這般一倒台,便是等於直接墜入深淵之中,再無翻身的可能。


    再加上瞧著陛下如今的狀態,想是幾位皇子不將她五馬分屍就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聽聞她每日都被遊街示眾,之後在法場飽受折磨和毆打,不幾日之後,便已現瘋癲之狀。


    整日神神叨叨的嘟囔著,說什麽她是靖安王妃,人美心善,又得王爺的寵愛……


    眾人聽聞她這般的話,卻是不禁更加的嘲笑她,不過是一個身負大罪的人,竟然也枉自堪比王妃!


    可是慕青冉聽聞墨錦傳迴來的消息時,卻是不禁有瞬間的怔愣!


    瘋了?


    還將自己想象成她?!


    不得不說,嫻妃會落到這般境地隱隱在慕青冉的猜測之中,當一個人被人捧到一個絕佳的高度,那麽當她從神壇摔下的時候,若是心理不足夠強大,就會產生心魔困住自己。


    而那心魔的名字……叫做軟弱!


    因為無法麵對不堪的自己,所以就隻能選擇逃避,將自己鎖在內心當中,幻想成別人的樣子,如此才能堅持活下去。


    對於嫻妃而言,如今想來便是這樣的一種情況。


    就算她再是如何,曾經在後宮的獨寵都是真實存在的,單單隻是說與人聽,怕是還難以想象。


    三千寵愛集於一身,那可不隻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不是自己親身經曆,都著實難以體會到那其中飄飄然的滋味。


    是以如今一朝夢醒,嫻妃才會變得這般難以接受!


    “王妃,嫻妃為何不自盡呢?”與其這般飽受折磨的活著,紫鳶覺得倘或是換成她的話,倒是寧願一頭碰死。


    “她倒是想!”


    聞言,慕青冉的聲音淡淡的響起,說話的時候,她的眸中隱隱有些涼薄之意。


    若是能夠直接了卻了自己的性命,嫻妃當然是極為想要如此做的,可是事實上,夜傾辰吩咐了刑部尚書易思堂,在嫻妃將所有的罪責都受完之前,絕對不能讓她命喪黃泉。


    人人皆道求生難,其實求死才無門!


    “那羅斛香當真沒有解藥嗎?”流鳶微微歪著頭,眨巴著一雙大眼睛,頗為好奇的問道。


    看著紫鳶微微搖了搖頭,流鳶一時間不禁更加的奇怪,“那為何不見嫻妃有何異常?”


    既然確定了沒有解藥,那為何嫻妃會安然無恙,反而陛下這般飽受折磨?!


    “她如今的狀態,即便是有異樣,旁人也隻當她是瘋了罷了!”不是嫻妃沒有任何的異常表現,而是相比於陛下,沒有人會去更多的注意到她。


    再則,她如今承受的折磨已經在漸漸摧毀她的意誌,是以她其他任何的反應都不會令人太過心生疑惑。


    “難怪……”


    幽幽的歎了一聲,流鳶方才有些明白了過來,或許嫻妃如今這般將自己當成王妃,就是因著羅斛香起了作用呢!


    “王妃,那陛下那邊……”紫鳶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慕青冉卻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爺還在宮中守著,不知究竟情況如何!”說著,慕青冉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她之前已經問過了墨熙,嫻妃那樣的情況的確是有可能吃了什麽暫時壓製的藥物,但卻不能從根本上杜絕。


    而且時日愈久,甚至會對身體造成難以想象的危害,倒是還不如陛下這般將所有的癮頭都表現出來。


    隻是……他身為一國之君,如今忽然病倒,倒是會令民心不穩。


    好在眼前有夜傾桓監國,不過……就是怕夜傾瑄的人太不安分了!


    ……


    宮中


    看著夜傾桓神色淡淡的望著躺在床上的慶豐帝,夜傾辰的眸光愈見冰寒。


    自從陛下病倒之後,夜傾桓雖是遵照旨意而行,但是卻從未主動來乾清宮看望陛下,倒是令滿宮上下議論紛紛。


    雖然對外說是朝政繁忙,可是夜傾辰卻知道,絕對不是因為那些事情。


    夜傾桓……根本就是刻意在迴避著此事,故意躲著不肯相見。


    “辰弟叫我來此處,可是有何事?”收迴一直看著慶豐帝的目光,夜傾桓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無事!”說完,夜傾辰便迴身走到一旁坐下,瞧著樣子,似是有些不願搭理他一般。


    見狀,夜傾桓也並無不悅,反倒是有些無奈失笑的樣子。


    一旁的蔡青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不禁暗歎,倘或不是王爺強行帶著三殿下來此處,他怕是依舊不會過來看望陛下。


    不想他心中竟是如此憎恨陛下!


    “若無事……”說著話,夜傾桓便有轉身離開的打算。


    誰知卻在方才走到門邊的時候,就被墨刈和墨清兩人直接攔了下來。


    “你認為你走的出去嗎?”夜傾辰的聲音忽然響起,令殿內的人都不禁覺得背脊有些發寒。


    聞言,墨刈等人都不禁微微低下頭去,王爺已是明顯有些不悅了,想來三殿下若是再說什麽,怕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換成往常的話,夜傾桓定然能夠注意到夜傾辰情緒的變化,也不會和他硬碰硬。


    但是眼下,他的眼中卻是忽然一閃而逝一抹挑釁的神色,不複往常的淡然溫和。


    “你認為他們攔得住我?”


    話落,墨熙等人均是不禁紛紛對視一眼,這樣近乎張狂的話,他們還是第一次從三殿下的口中聽到。


    像是終於褪去了那層虛假的表象,真實的他,便就是如此不可一世。


    “打得過我,你自可離去。”說完,眾人便隻見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隨後便瞧見夜傾桓飛速的向後閃身而去。


    這兩人方才還在一般正經的說著話,卻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忽然之間就動手打了起來,可是將蔡青嚇得不行。


    幸而殿內隻有他們幾人,並沒有其他的宮人在,也不怕被人瞧見。


    因著這幾日王爺身邊的護衛都在乾清宮,是以未免被人發現,蔡青便將殿前伺候的人都換成了他信得過的小徒弟。


    陛下眼下時而昏迷時而糊塗,本就用不著那麽多的人伺候,是以人手倒是也夠用。


    再加上近來想要探知陛下情況的人越來越多,人少一點也比較好把控,免得走漏了風聲。


    看著眼前打將在一處的兩人,相比於蔡青的心驚膽戰,墨熙等人倒是看得興致勃勃。


    雖然之前就知道三殿下武藝不凡,但是並不知究竟如何,也不清楚他與主子到底哪一個更強,今日倒是意外有眼福。


    高手過招,一招一式都是瞬息萬變,倘或是能學的一點半點,可是終身受益的。


    隻不過……這二人過招的速度著實是快的驚人,即便是墨刈這樣的高手,也是勉強才能看清他們的動作。


    他們看得熱鬧,可是蔡青心中卻無比擔心,這兩人都是無比金貴的主兒,萬一要是傷了哪一個,這如何使得啊!


    陛下這邊還未好,他們若是再有何意外,那這豐延豈非就要亂了!


    瞧著蔡青滿眼的擔憂之色,墨熙不禁含笑著走到他身邊,順便將胳膊閑閑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墨熙的聲音隱隱含笑的響起,“我說蔡公公,您老且好生伺候陛下,不必擔心王爺他們!”


    這兩人都是難得的高手,根本不會存在誤傷的情況,一招出錯,他們自己都會意識到自己輸了,自會及時收手認輸。


    聽聞墨熙的話,蔡青略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認真,方才心下稍安。


    就在他們不知那兩人還要打到何時的時候,卻是忽然聽到一旁響起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辰……辰兒,莫要……再打了……”


    聞言,眾人下意識的朝著發聲之處望去,卻是隻見慶豐帝麵色蒼白的躺在那,眼色混沌的望著打將在一處的兩人。


    忽然聽聞慶豐帝的話,夜傾辰的神色忽然一凜,隨後便極快的收手退了迴去。


    而夜傾桓也同樣聽到了慶豐帝的話,待他穩住身形的時候,目光卻是一直望著前方,並不曾轉頭看過去。


    “陛下!”看著慶豐帝終於醒了過來,蔡青趕忙候在了一旁。


    這幾日陛下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即便是醒著,意識也是不清楚的,不是胡言亂語就是在發著脾氣,倒是難得今日終於清醒了過來。


    “辰兒……隨他去吧……”說著話,慶豐帝便不禁微微閉眼,掩住了眼中的淚意翻湧。


    他知道,桓兒的心中一直恨著他,因著當年他母妃的事情,他一直都不肯原諒他。


    “不怪……他,是朕!是朕無能……不能保護華兒……”慶豐帝緊緊的閉著眼睛,可是仍舊有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沾濕了他鬢角的白發。


    見狀,蔡青的眼中也滿是濕意,不禁微微抬手用袖管隨意的擦拭著。


    當年的事情,他全部都看在眼中,陛下……也實屬無奈,三殿下就算要恨,這麽多年的時間也是夠了。


    這許多年以來,陛下一直將自己困在過去難以解脫,倘或事到如今,三殿下竟然也怨怪於他的話,那陛下這滿腔的心酸又該與何人傾訴呢!


    “害她身死……無力保護君兒,都是朕的錯!”


    “嗬……沒錯!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就在他們以為夜傾桓會離開的時候,卻是沒想到他一步步的走向慶豐帝的床榻,口中毫不留情的說道。


    他的眼中滿是暴怒的風雨,往日的溫潤和平和都不複存在,取而代之是一片恨意和責怪,眸光如炬的望著慶豐帝。


    倘或不是因為他的無能,母妃怎麽會死!


    既是已經將她迎娶迴宮,為何不能好生護著她,若是早知道無法護她周全,為何還要將她帶進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留她一人在江湖逍遙自在豈不是更好!


    “殿下……”聽聞夜傾桓毫不客氣的指責,蔡青淚眼婆娑的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他莫要再多加言語。


    陛下今日好不容易暫時清醒了過來,他這般言辭狠厲,陛下如何受得住!


    “是你無能,害母妃身死,害君兒有疾,你還有何資格去求她原諒!”


    聽著夜傾桓一句一句的責怪,地宮的幾人都靜靜的站在一旁,本以為王爺會出言製止,誰知他竟是隻神色清冷的站在陛下的床榻旁,卻是一言不發。


    “朕……已經無顏下去見她……”他如今這般模樣,要如何下去見她!


    他知道他的身子出了狀況,有些時候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情緒上來的時候,他甚至想要將所有人都殺光!


    辰兒已經同他說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嫻妃身上的香料——羅斛香!


    那香會讓人上癮,漸漸產生幻覺,是以他後來方才經常將嫻妃當成華兒。


    而如今,他若是想要保持正常的神智和生活,便隻能繼續用那香料,否則的話,便會一直飽受折磨,即便是能夠勉強戒掉那癮頭,卻也是會離死不遠了。


    死……他不怕,可他怕的是,以這樣的麵貌去死!


    “蔡青,將鏡子拿給朕!”說完,慶豐帝便微微使力似是要做起身子。


    見狀,蔡青便趕忙起身扶著他,而一旁的墨熙便走到一邊取過了雕花棱鏡。


    雙手顫顫巍巍的捧著鏡子,慶豐帝看著鏡中滿頭銀發的自己,眼淚卻是忽然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陛下……”看著他這般,蔡青的心中也委實難受的緊,偏偏又無法幫他什麽。


    “朕已經……白發遲暮了,可華兒……她必定還是芳華正好,朕已經配不上她了……”越是如此說著,慶豐帝便越是覺得悲從中來。


    他如今這幅樣子去見她,隻怕華兒定然要嫌棄他的!


    而且……這許多年以來,自她離開之後,他仍舊寵幸過別的女子,必然也是無法再入她的眼了。


    聽聞慶豐帝的話,夜傾桓神色冰寒的移開了目光,冷冷的盯著別處,可是心中卻不可抑製的有些揪痛。


    “羅斛香……當真無法戒掉嗎?”微微抬眼望向墨熙,慶豐帝的眼睛下意識的合攏了下,隨後強打起精神睜開。


    聞言,墨熙下意識的看了夜傾辰一眼,見他並沒有阻攔之意,他方才一五一十的說道,“啟稟陛下,並非全然無法戒掉,隻是……就算戒掉了,恐也對身子造成了極大的損傷……”


    從古至今便極少有成功的例子,若然有僥幸戒掉的人,都是心性十分堅韌,身體原本也是十分的健碩,否則隻怕還未曾戒掉就不堪折磨的死掉了。


    “如此就好……”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慶豐帝的眼中似是有些光芒在閃爍一般,“朕……要戒掉這癮!”


    他這一生唯一無法戒掉的癮,便是對華兒的執念,除此之外,任何事物都無法左右他!


    聽聞慶豐帝的話,殿中的幾人都是不禁一愣!


    雖然按照墨熙一早的打算,也是想向夜傾辰進言,最好的辦法還是勸陛下戒掉。


    畢竟羅斛香是陛下自己明令禁止的香料,倘或最終連他自己都染上了癮,這豈非是莫大的諷刺!


    屆時一旦被任何人得知此事,怕是陛下這一生的賢明就都要毀於一旦了。


    但是決定戒掉這癮開始,便也意味著……要有承受著巨大折磨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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