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慕青冉迴到浮風院的時候,便隻見夜安陌躺在夜傾辰的懷中睡去,眼角似是還有些淚意。


    “這是怎麽了?”見此,慕青冉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你走後他便睡了,隻是後來醒來,想是一時睡得迷糊,未曾見到你便有些鬧脾氣了。”夜傾辰的語氣中似是隱隱帶著一絲嫌棄,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沒事哭什麽!


    可話雖是這般說,但他卻是在夜安陌醒後便一直將他抱在懷中,直到慕青冉迴來之前,並不曾將他放下過。


    想到夜安陌方才哭著眼眶紅紅的模樣,夜傾辰的心中也是多有不忍。


    聞言,慕青冉趕忙伸手將夜安陌從夜傾辰的懷中接過,白皙的指尖輕輕的撫上他的小臉,將他眼角的淚滴拭去。


    從出生開始便是,夜安陌向來很少大哭,滿月之後便更是微乎其微,除非是餓了或是別的特殊情況,否則平時他都很少放聲哭泣的。


    “你也去歇一下吧!”雖說孩子還小,但是到底也是實打實的一身肉肉,這般抱了許久,想來他的手臂也是酸疼的緊。


    “無妨。”隨意的坐在慕青冉身邊,瞧著她神色未見如何大的變化,夜傾辰便心知她此次入宮極為順利。


    至於她打算做什麽,他卻是不會阻攔的!


    不僅不會阻攔,他甚至會盡他所能的,幫助她達到一切想要達到的目的。


    說起來,青冉與他處事手段雖是有些不同,但是這護起短來,倒是有些不謀而合。


    “過幾日……宮中恐會生出大變!”忽然,慕青冉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好像說著什麽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卻不知那話中的意思究竟是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聞言,夜傾辰隻是微微轉頭看著她,卻是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和疑惑。


    “需要我幫什麽?”話雖是這般問,但是夜傾辰心中卻覺得,依照青冉的性子,應當是萬事都會自己謀劃好的。


    “並非如此……”聽聞夜傾辰的話,慕青冉卻是微微搖了搖頭,“陛下那邊……”


    她是擔心她這般依照自己的心意辦事,可會無意間壞了陛下的計劃。


    “無需擔憂,不過就是方法略有不同罷了,結果都是一樣的。”夜傾辰卻是並沒有如慕青冉一般的顧慮,反倒是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


    “你知道我做什麽?”自己決定的時候,似乎還未同他說起吧!


    “多少猜到一些!”說著,夜傾辰隻輕輕的拉著她的手,微微搭在自己的眼睫上,慢慢向她靠過去,將頭枕在了她的膝上。


    見狀,慕青冉卻是不再作聲,隻靜靜任他拉著手,將目光落在了他和夜安陌的身上。


    ……


    再說另外一邊的宋祁,自從被接到靖安王府之後,每日都是墨熙在服侍著他。


    原本他對此也有些不好意思,隻是想到自己現在這般樣子不宜被祖父見到,也著實不宜聲張,便隻好暫且麻煩墨熙。


    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雙手不便,許多事情都要煩勞他人,這一點委實令人感到惱火。


    “大人也不必太過心急,且耐心等上一兩個月,這手自然便好了!”見宋祁這幾日一直都是一籌莫展的樣子,墨熙便不禁笑嘻嘻的安慰道。


    為了能夠讓宋祁的手盡快恢複,墨熙在用藥的時候幾乎下的都是猛藥,雖是外敷會痛了一些,但是好歹效果十分明顯。


    更何況王妃已經吩咐過了,將用藥的方子和劑量以及會有的反應都同宋大人說清楚,要選哪一種情況也要他自己做選擇就是。


    “不能……再快些嗎?”聽著墨熙說道一兩個月,宋祁心中雖然清楚,這時日已經不算長,但是他實在是想要盡快同祖父相認,這般模樣卻是著實不合適。


    “再快?!不能再快了!”聞言,墨熙卻是驚懼的瞪著眼,連連擺手說道。


    若是再快的話,他的身子就受不住了,眼下的藥量便是最佳的狀態了。


    雖然墨熙的迴答在宋祁的預料之中,但是不可否認,他的心中仍舊是有些小失落。


    “誒……墨熙!”見墨熙拿著方才寫的方子似是要藥廬,宋祁趕忙開口喚了他一聲。


    “大人還有何吩咐?”


    令人奇怪的是,宋祁明明一臉的有話要說,卻是見墨熙站在那處的時候,半晌都沒有開口。


    見狀,墨熙的心中也是不禁有些奇怪,心道他叫住了自己,可是卻又什麽都不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有何不便?


    難道……是要解手?!


    不得不說……墨熙的腦迴路,還真是轉的仿若三路十八彎!


    “郡主……郡主她可還好?”雖然靖安王府對外稱是將靖敏郡主送到了別院去修養,但是宋祁心知那不過是騙人的說辭罷了!


    隻是說起來,他這幾日倒是真的不曾在府中聽聞有關她的事情,倒是有些奇怪。


    聞言,墨熙的眼神卻是瞬間變得極為複雜,先是有些驚訝,隨後是疑惑,最終方才變成了然。


    原來宋大人是要同他問起郡主的事情啊!


    他該不會是……


    “郡主她……出去曆練了!”墨熙的眼睛賊兮兮的望著宋祁,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一般,倒是令後者稍稍有些難以啟齒。


    “那可有說幾時迴來?”曆練?!


    “這倒是沒說,不過之前聽墨音說起,郡主有次醉酒後嚷嚷著什麽……要修的鐵石心腸之類的方才迴來。”不過墨熙覺得這應當是她醉酒之後的胡言亂語,畢竟這“鐵石心腸”是什麽鬼!


    或許原本是打算是練得一身銅牆鐵壁,這倒是符合她去地宮的目的。


    要修的……鐵石心腸!


    難道自己當日的舉動,就帶給她如此大的神傷嗎?


    看著宋祁一臉的震驚和失魂落魄,墨熙卻是不禁更加的茫然,不明白這人怎地忽然間就變了神色。


    瞧著他似是並沒有其他的問題了,墨熙方才拿著方子準備去藥廬,卻是在走至門邊的時候,腳步不禁一頓。


    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轉身朝著宋祁試探性的問道,“大人真的沒有別的吩咐了?”


    比如……要去解手什麽的!


    聞言,宋祁卻是隻神色呆呆的搖了搖頭,一臉的落寞之意。


    原本自己以為當時的舉動對她而言是一種保護,卻是沒有想到令她誤會的這般深,甚至可能會覺得……自己心中根本沒有她。


    可是事實上,並不是那樣的!


    他從來沒有心儀過哪個女子,一直以來在宋祁的心中便隻有兩個念頭,一個是認祖歸宗,一個就是令爹娘過上好日子。


    但不論這兩個中的哪一個,都沒有娶妻生子這個想法,他從來都不曾有過這種設想和計劃。


    如果沒有認識楚鸞的話,或許有朝一日他也會遵從父母之命,娶一個他們心儀的女子,陪他走完這一生。


    也可能會為了子嗣考慮,三妻四妾的娶進門,或者像是此前一般,為了取得大皇子的信任,萬般無奈之下娶一個像賈惜薇那樣的女子,一輩子相敬如賓,卻無法交心。


    本來宋祁的心中已經是這般打算了,可是他遇到了楚鸞,然後從此眼裏心裏便好像都隻有她一個人。


    不想再遵從別人的命令去娶一個自己素不相識的女子,更不想明明看著她就在自己眼前卻無法同她言明心意。


    可是為了能夠盡早幫三皇子登上皇位,他隻能如此!


    隻有打敗了大皇子,青冉和祖父才能安全,他方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同他們相認。


    也許到了那個時候,他便有機會再去同楚鸞說出心中的話……


    但是宋祁卻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此前的幾次避讓,竟然已經徹底令楚鸞寒了心。


    難道他們就這般注定了有緣無分嗎?!


    這邊宋祁獨自一人在房中好不神傷,而墨熙卻是略有些神秘的迴了藥廬,親手熬著治療宋祁手傷的藥。


    而客院中每日煎藥、送藥的這般折騰,即便是想要完全瞞過沈太傅卻是不可能的。


    是以墨錦隻言這是王爺江湖中的一位友人,之前重傷來此投奔,因著不宜聲張,方才如此神秘。


    沈太傅雖然不知道夜傾辰幾時與江湖中人有了往來,但是王府的事情他素來很少過問,是以也並沒有很是在意。


    反倒是慕青珩心中有些好奇,他如今正是博聞強記的時候,對很多事情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特別是於武學之道異常的癡迷,因為他總覺得隻有有了如夜傾辰那般強悍的武功,方才能保護好他的大姐姐。


    因此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對客院中住著的神秘江湖人十分好奇。


    總想著這人是不是就是楚鸞姐姐給他講的那些話本中的避世大俠,一直夢想著能夠得他指點一二,自己也好在武學上有些精進。


    說起來,慕青珩雖是於文學之上頗有才華,小小年紀便已經是見解獨到。


    但是對於武功……他卻著實是有些笨拙了!


    前前後後換了地宮中的好幾位為師傅,但是最終都沒有太大的進展。


    慕青冉恐他小小年紀會累到身子,反倒是會影響了課業,是以並不希望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武功上。


    畢竟練武最初的目的隻是為了讓他強身健體,而並非是與人稱兇鬥狠。


    對於慕青冉的話,慕青珩還是聽得進去的,但是這依舊不妨礙他對於客院中那位貴客的好奇,而直到有一日……當他親眼看著一身紅衣的楚鸞風風火火的跑進去的時候,他的臉上卻是不禁滿是茫然之色。


    方才那人……是楚鸞姐姐嗎?!


    她怎麽跑到那位大俠的院子去了?王爺姐夫不是下了命令,不準旁人隨意出入的嗎?!


    皺眉想了許久,慕青珩也是難以想出個所以然來,便索性不再去為難自己。


    左右他若是實在想知道,等著楚鸞姐姐出來時他問她一問便知了。


    而此刻的客院臥房中,宋祁神色震驚的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她……她怎麽會在這?!


    墨熙不是說她……出去曆練了嗎?


    “你……你還沒死?!”一路奔至客院,方才破門而入,楚鸞便一眼就見到了依靠在床邊坐著的那人。


    他的麵色有些蒼白,兩頰隱隱有些凹陷,眸中雖是已經閃著精光,精神瞧著倒是極好,可這身形……卻委實消瘦的像個將死之人。


    宋祁聽聞楚鸞的話,卻是滿腔的欣喜之情都哽在喉中,半句話都無法說出來。


    看著她急匆匆的趕迴來,難道竟隻是為了看自己到底死沒死嗎?


    原來……她心裏竟是如此恨他!


    見宋祁隻神色哀戚的望著她,但卻半句話也沒有,楚鸞慢慢打量著他,不經意間落到了他被包紮的層層疊疊的雙手之上。


    他的手!


    “你的手怎麽迴事?!”青冉的信中並未提到這一茬啊!


    聞言,宋祁慢慢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被包紮的恍若熊掌一般的手,唇邊不覺揚起了一抹苦笑。


    “斷了!”這樣說的話,她心裏是不是會更痛快!


    若是能讓她心裏覺得舒坦一些,他便是真的斷了手指也無妨。


    可是楚鸞聽聞這話,卻是頓時一驚!


    斷了!


    聽宋祁如此輕描淡寫的說這兩個字,楚鸞的眼中卻是發怒的像要噴出烈火一般。


    居然有人敢斷了他的手指!


    “是誰?”她當日那般被他傷了心,尚且不忍動他一根手指頭,如今竟是被別人斷了手指!


    “……夜傾瑄!”她該不會……是還要跑去感謝他一番吧!


    話音方落,宋祁便隻見楚鸞二話不說的就往外衝,正巧與過來送藥的墨熙撞了個滿懷,滾燙的藥汁灑了滿身,有幾滴還濺到了她的手上。


    “嘶……”幾乎是下意識的,楚鸞便縮迴了手,可隨即卻猛然頓住。


    “郡主!你沒事吧!我讓你去給你拿燙傷的藥膏來……”


    沒有仔細去聽墨熙在一旁嗚了哇啦的叫喚聲,楚鸞的目光一直緊緊的盯著自己的手指,眼淚忽然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她不過就是被藥汁濺到而已,可尚且是這般疼痛,那宋祁斷指之時,又該是何種煎熬難忍。


    常聽人道,十指連心,那想必斷指之疼,便堪比剜心之痛!


    “誒……郡主你別哭啊!”墨熙怎麽也沒有想到,這郡主去了一趟地宮迴來,反倒是變得愈發嬌氣了起來。


    這被藥汁燙傷雖然疼些,可是旁人會因此哭泣墨熙倒是信,但是楚鸞……他打死都不信!


    一聽楚鸞哭了,宋祁也是心急的不行,方才準備要下榻,卻是忽然聽聞“啪”地一聲,隨後便隻見楚鸞一根長鞭在手,整個人無比淩厲的便要出門。


    “你去哪?”見狀,宋祁趕忙出言詢問,雖是心知她極有可能是不願見到自己,可來都來了,總該給他個機會把話說完才是。


    “大皇子府!”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幾個字之後,楚鸞抬腳便要離開。


    聞言,墨熙卻是一時腦抽的來了一句,“去哪幹嘛?”


    “你說呢?”慢慢的轉頭望著墨熙,楚鸞的聲音幽幽的響起,卻是令在場的兩人都不禁心下一緊!


    這人……真的是往日嘻嘻哈哈的楚鸞嗎?!


    “不行!你不能去!”


    “別攔著我!我要去砍死夜傾瑄那個狗雜種!”見墨熙一把拉住了自己,楚鸞便頓時火了,反手就是一鞭,隻朝著墨熙的麵門而去。


    說起來,墨熙也不是沒有與楚鸞交手過,是以對她的武功路數還是十分熟悉的,也並沒有太過當迴事。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楚鸞方才從地宮迴來。


    堪比於——地獄歸來!


    因此,就在墨熙自認為能夠輕輕鬆鬆接下楚鸞這一鞭的時候,卻是眼睜睜的看著那條烈焰鞭“啪”地一聲抽在了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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