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承乾殿中發生的這些事情,瞧著像是極為的嚴重,但是不管是靖安王還是西寧侯,似乎都對這樣的結果沒有絲毫的異議。


    但是那群身為旁觀者的大臣,卻是都不禁覺得,這事情似是有些雷聲大雨點小了!


    不管怎麽說,瞧著老王爺初時上殿的架勢和他所揭露事情的嚴重性,這都是勢必有一番值得理論的。


    但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發展到最後,竟然會是西寧侯被暫時關押在了羈候所,等待三司會審。


    可那麽多年前的事情,哪裏是陛下下了旨意就能查到的!


    倘或當真是有那麽容易的話,怕是不管是老王爺還是陛下,早就會派人去嚴查此事了。


    直至早朝方散,眾人都是成群結伴的離開,大家都極有默契的不再談論此事,像是出了承乾殿的大門,便將所有的記憶都留在了裏麵似的。


    唯有三皇子坐在椅子上,由著身邊的護衛推著他慢慢向宮外走去。


    那樣清潤無邊的一個背影,卻是令夜傾瑄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起,腦中不覺響起西寧侯曾經說過的話,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已經命人將消息傳給夜傾昱知道,相信過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退步抽身,留著他們二人相鬥。


    不管夜傾桓到底是不是如同西寧侯所言的那般心機深沉,他都勢必不能留他在世上了!


    此前他聽聞夏淑說起的話之後,還特意派了一批人去三皇子府中,本是抱著刺殺他的打算,即便不能成功,也可以試試他的深淺。


    三皇子府倒是果然如傳言一般守備鬆懈,夜傾桓的身邊雖是有幾個護衛,但是武功堪比的暗衛的也不過就隻那麽一兩個。是以他的人去的時候,簡直就是如入無人之境,若然不是因著他身邊有個極厲害的王妃,或許那一日他就得手了。


    不過夜傾瑄沒有料到的是,夜傾桓身邊的那位皇子妃竟會那般厲害!


    當日他派去了少說有十名暗衛,竟是隻逃迴了一人,卻還是身受重傷,其餘的人均是折在了三皇子府中。


    三皇子妃身為江湖中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這女子武藝如此高強他卻是著實不知!


    是以那次之後,倒是也一時難以確定,究竟夜傾桓到底是在韜光養晦,還是真的一心向佛。


    但是今日的事情之後,夜傾瑄卻是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不管他是哪一種情況,都段或是不能留他存活於世。


    隻不過這動手的人選嘛……卻不一定是他!


    想到這,他隻目光慢慢掃過身側的一行人,看著夜傾昱被幾名官員圍前圍後的簇擁著,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冷芒。


    鷸蚌相爭,方才能漁翁得利!


    而此刻的夜傾昱,卻是沒有想著夜傾瑄那麽多的事情,他隻迴憶著方才在承乾殿中發生的事情,心中卻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人證既是這般齊全,何以會一份物證都沒有,若是旁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夜傾昱或許不會奇怪,但是夜傾辰……絕對不可能!


    雖然他極少見夜傾辰此人玩弄一些陰謀詭計,但是隻憑借著那人的心機和手段,既是決定了要解決掉西寧侯,又怎麽會留下這麽大的紕漏!


    如此一想,夜傾昱唇邊微微有些邪魅的笑容漸漸隱去,心中不停的在想著這些事情。


    直到迴了六皇子府之後,夜傾昱直接去了書房,不顧途徑花園的時候有後院的女子在那裏搔首弄姿,他隻依舊目光直視的離開了。


    方才進到書房,便見到雲舒斜斜的靠在太妃椅上,微微閉著雙眸,似是正在小憩中。


    見此,他隻輕手輕腳的走進屋中,迴身緩緩的合上門扉,隨後方才抬腳向她走去。


    慢慢坐在她的身邊之後,夜傾昱的眸光中,難得有一絲真實的笑意。


    看來他這書房如今算是被鳩占鵲巢了,她出入如此自由不說,便是門口侍衛見了她也是不敢隨意阻攔。


    不知想到什麽,夜傾昱的眸光忽然一暗,隨後慢慢的伸手覆在了雲舒的小腹上,可是他的手方才貼在了她的衣物上,就被她猛地一下翻身撲倒在床榻上,眼前寒光一閃,便感覺到了脖子上的絲絲涼意。


    “謀殺親夫?”像是根本不在意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似的,夜傾昱隻眸中帶笑的微微挑眉說道。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早都已經習慣了!


    聞言,雲舒原本寒光四射的眸光收斂了其中的淩厲之氣,隻神色平靜的收迴匕首,動作行雲流水的撤迴跨在他身上的腿。


    她好像根本不覺得她身為一個女兒家做出這樣的舉動有何不對,也絲毫未見她有何害羞的情緒在,隻眼眸之中一片冷靜之色。


    “親夫何在?”神色平靜的起身之後,雲舒動作散漫的理了理衣擺,方才轉頭俯視夜傾昱問道。


    那模樣竟好像是在問他,她尚且未曾出閣,又是哪裏來的夫君!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隻就著方才被雲舒撲倒的姿勢,夜傾昱神色慵懶的仰躺著,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既是已經入了他六皇子府的門,難不成還打算另嫁他人嗎?!


    旁的事情他倒是不敢說的太過,但是唯有與她相關之事,他卻是分毫都不會讓,倘或是被他發現了她有什麽背叛他的行為,就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即便是要死,兩人也要死在一處,這是他心中僅剩的一點執念。


    “殿下心中還是莫要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了,雲舒知你甚深,心知你所想之事定然不會有所為的。”從她踏入六皇子府開始,他便已經不止一次的嚷嚷著要殺了她,可是事到如今,她仍舊是好好的活在皇子府中,甚至是過得無比滋潤!


    是以不管那人的話說的如何狠絕,她倒是從未輕信過,左右他也不過就是想想。


    “哦?是嘛……可是本殿是在想你我大婚之事!”


    “嗯……正是此事,斷不可為!”一邊說著,雲舒一邊緩步向書架那裏走去,隨意抽了一本兵書便坐在椅子上頗為沉浸的看了起來。


    而夜傾昱聽聞她的話,卻是眸光忽然一暗,眼中情緒變了幾變,最終化為了眼眸深處的一道暗光,消失不見。


    她總是如此,不管他說什麽她都是這般全然無所謂的態度,可是偏偏提到事關兩人的事情,她卻是想也不想的就去拒絕。


    每一次都是將他氣的心中憋悶,但又無處發泄,拿她無可奈何。


    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直白,雲舒偷偷瞄了一眼夜傾昱,果然見那人臉色沉吟的可怕,方才趕忙開口問道,“額……瞧殿下今日心情不錯,可是在朝中發生了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這般一說,她卻是忽然想起,他今日下朝的時辰倒是較之往常晚了許多,說不準還真的就是發生了何事。


    聞言,夜傾昱卻是眸色微涼的瞥了雲舒一眼,隨後隻自顧自的走到書案後坐下,並沒有同她再多加言語。


    即便是初時心情不錯,可是經過她這麽一鬧騰,也是了無趣味了。


    瞧著這人的臉色,雲舒便心知他定然是又鬧上了脾氣,便也不理會他,依舊看著書,好不愜意。


    夜傾昱沉著臉坐在那等了許久,卻是最終不見那人過來同他示好,一時間心下卻是不禁更加的氣憤。


    又是等了片刻之後,他終是有些坐不住的起身,幾步間走到雲舒的麵前,一把奪過她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書之後,便語氣不善的同她說道,“本殿口渴了!”


    “喝水啊!”心知他是在鬧脾氣,雲舒也不同他理論,隻閑閑的撣了撣自己的衣襟,絲毫不將他的惱怒放在眼中似的。


    口渴了不去喝水,反倒是來找她,她長得像口“井”嗎?!


    “端茶送水這是你的本分,你竟是讓本殿自己去嘛!”瞧著雲舒毫不在意的樣子,夜傾昱卻是有些稀奇的被瞬間激怒。


    倘或是別的女子聽聞了這樣的話,多半是要哭出來的,不管是被嚇得,亦或是心中委屈,或者……是為了博取同情。


    但是雲舒卻不然,一來她不會哭哭啼啼的裝可憐,二來她也不屑於讓人去同情自己!


    “哦……我的本分,可我就是懶得動,你有意見的話……殺了我啊!”說完,她竟是還微微揚唇朝著他燦爛的一笑,滿眼的挑釁之意。


    若是說在初時他端起主子的架子裝一裝,說不準自己為了保命還會有些顧忌,可是事到如今,不管於公於私他都不會將她怎麽樣,那她何苦要委屈自己!


    從前他是不能殺了她,而如今……他是不想殺了她!


    這二者之間有著天差地別,雲舒明白這個道理,是以她在夜傾昱的麵前愈加的肆無忌憚。


    至於夜傾昱……他自然更加明白這個道理,因此才會更加的縱容。


    “你……”生生被雲舒滾刀肉一般的性子氣的無話可說,夜傾昱隻能眸光狠厲的瞪著她,可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根本……就是拿她無可奈何!


    “哎……罷了罷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便且為你斟一杯茶來!”似乎是看著夜傾昱難得發怒的樣子著實有趣,雲舒隻嘴角含笑的朝著他說道。


    隨後方才眸中帶笑的走至桌旁,斟了一杯茶放到了夜傾昱的手中。


    她的目的是為了探知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麽,而非刻意引他不悅,雖然看著在外人麵前清風朗月的六皇子被她氣的暴跳如雷的樣子挺有趣的。


    而夜傾昱也似乎隻因著雲舒這一個動作便隱隱收斂了怒氣,隻臉色稍稍有些難看。


    見她問起了今日早朝的事情,夜傾昱緩了半晌方才仔仔細細的將今日在承乾殿中發生的事情說與她聽。


    ……


    靖安王府


    夜傾辰與老王爺迴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個把時辰之後的事情,方才進到了王府的大門口,老王爺便隻吩咐原本負責抬著他的下人停了下來,隨後便自己虎虎生風的走迴了廖雲軒。


    王府中的下人見此,便隻依舊低著頭做著自己的事情,隻當是什麽都沒有瞧見的樣子。


    他們隻需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了,其餘的事情不需要多加注意,更不能將什麽都記在心中。


    沒有再去管老王爺的事情,夜傾辰隻腳步不停的一路迴了浮風院,方才進到屋中,便正好瞧見夜安陌蹬著小腿,不停的拽著慕青冉的手要往自己的嘴巴裏麵塞。


    而慕青冉隻淡淡笑著,動作輕柔的避開他的小嘴,可也不會將手從他的小手中抽迴。


    待到他走至近旁的時候,原本眼中還有著的絲絲笑意,卻是忽然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眸中隱隱不悅的寒光。


    隻見慕青冉原本白皙纖細的玉手之上,滿是微微泛紅的痕跡,分明就是被人用指甲劃出來的!


    看著躺在床上不停拉著慕青冉手指的人,夜傾辰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夜安陌如今正是慢慢長大探索世間的時候,他似是對周遭的一切都十分的好奇,但是他如今太小,什麽都不懂,一切都隻能靠嘴巴去品嚐,是以見到什麽都想抓著往嘴巴裏麵塞。


    至於慕青冉手上一道道細細的紅痕,便都是他的小手劃出來,雖是已經為他修剪了指甲,但是他的力氣仍舊是大的很,使勁兒的把著你的手時,便足夠劃破肌膚了。


    忽然伸手將夜安陌從床榻上抱起,夜傾辰隻皺眉拉起了慕青冉的手仔細看,卻是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不礙事的……”他一個小孩子家,便是力氣重了一點,又哪裏會疼的難以忍受呢!


    “讓紫鳶準備些藥膏!”總是這般全然不在意怎麽行!


    見是夜傾辰有些不悅,慕青冉也不同他爭辯,隻淡淡朝著他微笑,照著他的意思讓紫鳶去取些藥膏來。


    “事情可還順利?”唯恐夜傾辰會一直想著這件事情,慕青冉隻聲音輕柔的問道,試圖轉移開她的注意力。


    “嗯,夏闕被關入了羈候所,陛下責令三司會審……”便是她沒有問起,夜傾辰也是打算要告訴她的。


    聞言,慕青冉的心中卻是忽然一頓,隨後眸色微變的看了夜傾辰一眼。


    羈候所……


    那便是陛下暫且未曾對夏闕問罪了,而在此期間,到底還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故,任是何人都不敢輕易斷言。


    或許夜傾瑄會在此期間找到保住西寧侯的辦法,也或許……夜傾昱會趁此機會,將夏家一族都卷進風雲之中,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到最後大理寺的人會不會收集到證據,陛下的心中想來都不會太好過。


    因為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沒有人會利用雲怡太妃這件事去做文章,因為倘或是事成,自然皆大歡喜。而若是事敗的話,那可就是家破人亡的罪責,又豈是隨意辯駁三言兩語便能逃的掉的!


    “你是不是……同夜傾桓達成了什麽交易?”忽然,慕青冉想了許久,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依照她對夜傾辰的了解,如果不是夜傾桓拿出什麽等價的事情作為交換的話,他絕對不會這般順著那人心意的將所有事情的度都把控的如此好。


    想來若是他自己行事的話,多半是會將所有的證據一並呈到陛下的眼前,必要將西寧侯就此問罪方才罷休。


    如此……才算是為父王與陛下解了心結,報了仇怨。


    可是方才聽他說起今日早朝發生的事情,慕青冉卻是隱隱覺得,事情真實的情況怕不是這般的。


    隻怕……一切都還另有打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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