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辰抵達邊關已有些時候,雖是從豐鄰城出發的大軍未到,但是邊關之地的駐軍已被他帶著衝鋒陷陣攻了臨水兩座城池!


    既是主動發動戰爭,那就講求一個效率,必須要以快打快方能見其效驗。


    更何況,是豐延發動了這場戰爭,若是不能速戰速決,隻怕拖得時日越久,到後麵越是容易吃虧。


    兵法有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他自幼熟讀兵書,這個道理他自然明白,是以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了主意,絕對不能給臨水任何的反應時間。


    不過……


    楚沛既是能夠鬥敗楚淩登上皇位,自然不會隻有一個空架子。


    早在宣德帝駕崩之後,他接手朝政之時,便一直唯恐豐延會在此時乘人之危,所以一早便做了準備,以防萬一。


    事實證明楚沛的決定是英明的,因為豐延果然在此時發動了戰爭。


    可是盡管如此,麵對豐延強勁的攻勢,臨水仍是顯得有些招架不住,不出幾日,便已經連失兩城。


    而一直被楚沛視為同盟國的北朐,為表誠意,也派了友軍前來支援,可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老王爺於此時帶兵突襲北朐,致使這一場三國混戰,一炮打響!


    臨水近些年被宣德帝搞得烏煙瘴氣,根本沒有能夠上陣殺敵的將領。


    而豐延這一邊,國力強壯不說,率兵之人可是赫赫威名的靖安王!


    單是這名頭說出來,就足夠振奮軍心,震懾敵軍了。


    可是相比之下,臨水這一邊卻是軍心渙散的多,畢竟這舉國之危,還是要陛下親臨才是!


    經曆上一次的戰爭之時,楚沛當日冷眼旁觀,自然明白皇帝禦駕親征會為軍隊鼓舞士氣,一戰反擊。


    他當時便覺得,如若有朝一日他坐到了那個位置,必然不會如父皇一般。


    但是如今他真的成為了皇帝,卻發現這個位置有太多的難以言說。


    並非他不想禦駕親征,而是臨安城中局勢不穩,他方才上位,若是於此時離京,隻怕就會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屆時外患解除,卻是又生內憂,豈不是更為麻煩!


    所以為保身下皇座,他隻能欽點一名武將,再次坐鎮邊關。


    楚沛本來是信心滿滿,即便是不能反敗為勝,可是至少絕不會讓豐延的大軍再繼續前進,畢竟北朐的軍隊已經抵達了臨陽城附近。


    可是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北朐也於此時遭到了攻擊,原本援助臨水的軍隊,卻是紛紛調轉馬頭,直奔北境而去。


    這一下,可是生生斷了楚沛最後的一點念頭。


    其實豐延於此時發動的這場戰爭,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懸念,畢竟一年之前便已經是碾壓式的勝利。


    而這一年期間,豐延依舊是兵力強國,反倒是臨水,幾個皇子為了一個皇位爭得頭破血流,宣德帝拿捏他們不住,隻有死死護住自己身下的寶座,也就釀成了如今這般局勢。


    事到如今,豐延大敗臨水,隻是時間的問題,這在常人的眼中,根本不算是什麽嚴重的事情。


    可是在主帥夜傾辰的眼中,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必須要速戰速決,青冉還在豐鄰城中待他凱旋而歸,他一定要盡快結束戰爭迴去。


    也正是因此,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裏,每每攻城,夜傾辰總是親率大軍,斬敵將於馬下,將豐延氣勢振奮到極致。


    臨水見到這般氣勢的豐延軍,隻覺得滿心恐懼,人人皆像是殺戮的機器一般,沒有絲毫的感情,隻一味殺伐不停。


    如果楚沛不能逆轉這般局勢的話,隻怕被豐延直搗黃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那時,等待他們的就是覆國之災!


    慕青冉遠在豐鄰城,每每聽到邊關的捷報,她關注的都不是豐延大軍又攻下了幾座城池、斬殺了敵軍多少將士,而是下意識的想知道,夜傾辰是否受了傷,是否又是無懼無畏的衝在最前麵!


    她素來博聞廣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均是有所涉獵,對於兵法,也曾粗粗看過一些。


    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這是她的一些想法,但是她知道夜傾辰與她心中所想,必然不同!


    非是古來聖賢所言有假,而是夜傾辰總是有他自己的謀算和想法,若然完全按照兵書所言,豈非是步步皆被敵人知曉。


    不過……


    勁攻不宜用,可若是能夠遠程輔之,隻怕是還有些用處的。


    這幾日,墨錦一直忙裏忙來的張羅著什麽,紫鳶她們見了,不覺奇怪。


    這城中近來也未有何大事發生,怎地墨錦竟是這般著忙的樣子。


    過了不久,便見有一箱箱的衣料被人抬進了靖安王府。


    那箱中所裝,名為“綈”,是一種厚實光滑的紡織品,但是本身質地較之綢緞要更為粗糙一些。


    正常而言,這般衣料斷或是不會作為慕青冉所穿所用的,卻不知為何,她竟是命墨錦置辦了好些。


    還特意請來了玲瓏坊的繡娘,讓她們在這衣料之上,按照肌理紋路,繡織各色花樣。


    初時紫鳶還不明白慕青冉這是何意,待到那一匹匹的衣料織就完成,卻是瞬間驚豔了她們的雙眼。


    當真是見識到了何為化腐朽為神奇!


    慕青冉如今有孕已近四月,漸漸開始顯懷,之前的一些衣物,斷或是穿不得的。


    因此她特意命墨錦去購置了這些“綈”,又命玲瓏坊的繡娘加以織就,這孕期之時穿的衣服便由此而來。


    本是一件素白的綈綢長裙,偏偏上麵繡織了一朵朵的白海棠花,瞬間便將平淡無奇的白色,裝點的繁花朵朵,漸迷人眼。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這首詠白海棠,慕青冉也是方至此時,方才了悟其中真諦。


    “王妃,這詩是說白海棠的嗎?”流鳶圍著慕青冉的身邊,不停的繞著她看,隻覺得她家小姐人長得美,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嗯!”她素日特別欣賞的詩詞並不多,這首算是其中一個。


    “這衣裳真好看!”


    “你和紫鳶的在那邊!”聽聞流鳶這話,慕青冉不禁淡笑著說道。


    見狀,流鳶蹦蹦跳跳的拉著紫鳶去那邊看,還在慕青冉的催促下,紛紛換了新的衣裳。


    要說這綈是如何名貴的衣料,倒也不盡然,總是比不過蜀錦的。


    隻是經過慕青冉這般一設計,卻是生生讓原本毫無特色的尋常衣料,頓時變得光彩奪目。


    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墨錦仍是在不停的大量購進綈,漸漸地,王府中的下人也都開始穿。


    這一日,十公主夜傾寧因為得了慶豐帝的批準,親自到了靖安王府來探望慕青冉。


    可是誰料多日不見,這王府中竟是人人身上均是新衣,而且衣料新奇,她竟是從未見過。


    “王妃嫂嫂,這府中是怎麽了?”聽說過賞金賞銀,還從未聽說過集體賞衣裳的呢!


    “不過是一些尋常的衣料,弄了些花樣,他們一時覺得新鮮罷了。”見夜傾寧身後的宮女手中又捧著一個托盤,慕青冉心知定然又是惠妃娘娘為她繡織的。


    “那到底是什麽?”夜傾寧眨巴著大眼,頗為好奇的問道。


    “是綈,一種料子。”她自幼出生在皇宮,見慣了綾羅綢緞,自然是不知道這粗重之物是什麽。


    “好漂亮……”夜傾寧覺得,便是宮中那些所謂的蜀錦羅衫也不過就是如此。


    “我之前方才命人做了一件大氅,你若是不嫌棄,便一起帶了去吧!”說著話,慕青冉便示意紫鳶將那件近日才趕製好的大氅拿了出來。


    眼下天氣愈見寒涼,這料子雖是並不十分名貴,但卻勝在保暖厚重,於冬日中穿,最合適不過了。


    “那怎麽好意思呢!”聞言,夜傾寧卻是頗為不好意思的推辭道。


    可是看她星星點點的眸光,明顯便是喜愛極了,分明就是想要的意思,紫鳶在一旁見了,不禁偷偷暗笑。


    這位公主殿下還真是有意思的很,怪不得小姐獨獨對她青眼有加。


    “既是收了惠妃娘娘這麽多的小禮物,總要迴謝一二才是!”想到夜傾寧以往每次過來帶來的那些小物件,慕青冉便覺得惠妃能夠在宮中生存這麽久,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她初時隻是讓夜傾寧帶一些嬰兒的小圍嘴兒之類的,後來夜傾寧來王府來的勤了,方才開始縫製一些衣物。


    開始都是一些男孩兒的衣物,慕青冉見了,卻是不禁失笑。


    想來是未知性別,惠妃娘娘恐貿然縫製,倒是惹得她不快,是以才會這般小心翼翼的試探。


    後來她便與夜傾寧直言說,因著不知腹中胎兒的性別,還望勞煩惠妃娘娘得閑之時,也趕製一些女兒家的物件。


    從那之後,夜傾寧再往王府送到的東西,倒是沒有那麽講究了。


    均是惠妃娘娘想到了什麽,便會抽空為她做出來。


    而慶豐帝得知以後,也是多次稱讚惠妃心靈手巧,秀外慧中。


    “如此,寧兒便謝過王妃嫂嫂了!”說完,夜傾寧便從紫鳶的手中接過那件靛青色的大氅,披在自己的身上與慕青冉相看。


    一時間,屋中之人均是紛紛稱讚,倒是顯得熱鬧了許多。


    與慕青冉相處的時間越久,夜傾寧越是能夠發現,這位王妃嫂嫂實在是最容易相處不過的人。


    隻要你心中沒有害人的念頭,那麽不管你是什麽樣子,她都會給予最大的包容和忍耐,從不會有一絲的不悅。


    正是因此,她也從初見的賣乖取巧,變成如今的真情流露。


    雖然母妃總會對她多加囑咐,到了王府切勿冒犯了王妃,圖惹人家煩厭。


    可是她極少放在心上,因為她覺得,這位王妃嫂嫂雖然是個手段非常之人,但是對於她這種不關大局之人,她是不會害她的。


    見夜傾寧穿著那件靛青的大氅,喜不自勝的樣子,慕青冉也不覺淡淡微笑。


    沒過多久,豐鄰城中便有流言傳出,隻言近日城中都流行一種衣料,如今靖安王妃和宮中的公主殿下都在穿。


    這個消息一出,便有許多城中的富家之人開始爭相效仿。


    而夜傾寧自從將那件大氅穿迴宮中之後,也頓時引來了其他幾位公主的興致。


    後來聽聞是出自靖安王府之後,卻是都不免有些失望。


    既是靖安王府之物,怕是隻有十妹才有這般殊榮了,畢竟她們何人都與靖安王妃無甚私交,不若夜傾寧這般,與她交往甚密。


    旁的人倒是不必說了,單說是九公主夜傾羽,她與慕青冉的關係,可不僅僅是無甚交往,甚至應該說是曾經交惡!


    如今自然是拉不下臉麵去求她,最後還是夜傾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特意命雲舒去到靖安王府上,向慕青冉求取了一件。


    可是誰知,慕青冉隨後便命人進宮也送了四公主一件。


    既是宮中的其他兩位公主都得了,斷或是沒有看人下菜碟兒的道理,一時間,宮中竟是也興起了這股風潮。


    這些公主倒是有慕青冉相贈,可是旁的人卻是沒有這般殊榮的!


    但是偏偏,這綈雖不是十分名貴,但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加之豐延之地種植綈的人並不多,倒是相比之下,臨水更為多些。


    如今靖安王府所用,皆是由墨錦派人親自到臨水之地購買。


    見是需求的人越來越多,慕青冉索性命墨錦將王府中所剩的衣料全部兜售而出,再另擇人去臨水購買便是。


    而此時臨水的百姓也均是紛紛奇怪,近來竟是有人高價的收購綈,讓他們狠狠的賺了一筆。


    誰知這還不算完,甚至大有他們有多少,來人便要多少的態勢。


    一時間,臨水的百姓均是爭相售賣,若然是自家沒有,便到各地去搜尋,買迴來之後再轉手而出。


    與此同時,靖安王府也是這般作為,墨錦派出去的人從臨水的百姓手中購買下綈之後,再運迴豐鄰城中,高價賣給那些達官貴人。


    這事初時還未有何人注意,可是時日一久,最先反應過來的人,竟是邊關之地的將士!


    行軍打仗,糧草最為重要,依照豐延的國力,這些自然是不在話下。


    可是按照他們對臨水的知悉,他們幾時也變得這般兵強馬壯?!


    夜傾辰聽著前方探子傳迴來的奏報,清冷的眸光變得異常的幽暗。


    有人在大量的收購的臨水的“綈”,可那東西並非是什麽稀奇的物件,怎地會有人這般高價的購買?


    這擺明了就是在給臨水送銀子嘛!


    想到這,夜傾辰的眼光倏然一暗。


    隨後便命軍中之人嚴密查探此事,一旦有何情況,及時向他匯報。


    如今與臨水的戰爭,已經算是進入白熱化的階段,因著豐延與臨水之間劃江而治,是以一旦要直逼臨安城,便必然要渡江。


    可是這般泱泱大軍,要渡江談何容易!


    更遑論這還不僅僅是過江那麽簡單,這可是還要再繼續打仗呢!


    所以必須盡快想出一個辦法,趕快解決眼前這個難題才是。


    但是令夜傾辰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打算如何渡江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卻是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


    一個近乎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你說什麽?”夜傾辰的聲音清冷至極的響起,卻是讓地上跪著的那人,身軀不禁一顫。


    明明夜傾辰的聲音也並未如何大聲,卻是偏偏讓軍帳之內聽到的人,均是不寒而栗。


    “迴……迴王爺的話,這批綈的走向,是……是王府!”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皆驚!


    搞來搞去,竟然是王府的人在購買綈,可是王爺如今在邊關,那麽能指使王府下人的,便隻有那位素未謀麵的靖安王妃了!


    可是靖安王妃好端端的,購買這麽多的綈做什麽?


    夜傾辰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他不發一語的坐在那,眸中情緒莫名。


    好半晌之後,他方才開口說道,“傳信給陛下!”


    聞言,墨刈素來沒有什麽情緒的眼中,卻是驀然劃過一絲愕然。


    王爺要直接稟明陛下?!


    可若真的如此,豈不是就將王妃推了出去!


    帳中的幾位將軍聞言,卻是不覺放下心來。


    早就聽聞王爺摯愛王妃,方才聽那探子所言,他們還唯恐王爺會因此而包庇王妃呢!


    說是包庇,卻也實在不為過!


    如今正是戰時,靖安王妃身為王爺的妻子,不說為他分憂解難便也罷了,怎地如今竟是還幫著臨水打自家呢!


    隨即便有人想到,這王妃的身份雖是豐延的王妃,可她同時也是臨水的和親公主啊!


    而當這個消息傳迴到千裏之外的豐鄰城時,慶豐帝看著手中的密信,眸中滿是陰鬱之色。


    城中近來的這些大動作,他也是有所耳聞,可他倒是並未放在心上,卻不想如今竟是鬧到這般地步了。


    然而這個消息,不知為何竟是不脛而走,被宣揚的滿城風雨,連黃口小兒都知道,靖安王妃身為臨水的和親公主,竟然在兩國交戰之時暗中為敵國提供便利,這般通敵的行徑實在是為人所不恥!


    這個事情一鬧出來,頓時在豐鄰城中引起軒然大波。


    朝中的眾臣也是連連上奏請旨,隻言這般禍國妖女,定要早些除去才是!


    此前夜傾辰身在豐鄰城中,處處對慕青冉維護有加,他們便是有何心思,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如今便不一樣了,這可是陛下親自查明之事,而且王爺不在城中,眼下豈不正是好時機!


    外麵鬧得再是沸沸揚揚,可是靖安王府中卻依舊是安然寧靜,毫無波瀾。


    墨錦依舊每日將從外麵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說與慕青冉聽,但是卻會刻意忽略那些流言蜚語,免得圖惹她憂心。


    其實墨錦心下也是不知,王妃這般做究竟是何目的。


    隻不過既然是主子的吩咐,他便不會有所質疑,隻一味遵從命令便是,這是地宮的規矩。


    沈太傅看著慕青冉每日嫻靜安然的品茶賞花,一時間心下也不知是何感受。


    如今豐鄰城中的這些傳言,隻怕王府中任是何人都知道,卻隻是偏偏都有默契的瞞著她一人。


    但是沈太傅知道,青冉那般聰明,她如今閑花弄草,隻當不知,其實不過是為了避免眾人為她憂心,而假裝被他們隱瞞了而已。


    這孩子素來做事都有她自己的考量,他相信她不會貿然做出這般事情的。


    可是他相信她,問題是,慶豐帝會相信她嗎?


    豐延的百姓會相信她嗎?


    夜傾辰……會相信她嗎?


    沈太傅心中的種種憂思,慕青冉隻當不知,外界對她的言三語四,她也隻當沒那迴事。


    每日都是按時服下安胎藥,再定時的適當在屋中閑逛。


    因著天氣愈見寒涼,紫鳶恐她不小心染上風寒,便不準她隨意在外走動了。


    慕青冉的這一胎,做的極為安穩,並未有任何不適的反應,也沒有什麽孕吐不止的情況發生,倒是讓紫鳶她們放心了不少。


    若要真的說有什麽異常的反應,那就隻能說,慕青冉越來越嗜睡了!


    可是懷孕之人本就嗜睡,這倒是也沒什麽要緊的,總歸比那些駭人的妊娠反應強,畢竟慕青冉的身子可是禁不起那般折騰的。


    一切看起來都極為平靜,若要說真的是從何時發生的變故,隻怕還要從那日早朝開始說起。


    先是錦鄉侯聯合多位言官禦史,齊名上奏請旨慶豐帝,請求廢除慕青冉的王妃之位,連之一眾親友,所有相關之人均是扣押入獄,需加嚴查!


    見狀,慶豐帝卻是不禁皺眉,隻道如今這般態勢,若是當真如此做了,隻怕會為世人詬病。


    見慶豐帝似乎麵露猶豫,杭勝甫卻是又進忠言。


    “靖安王妃蠱惑王爺,禍亂朝綱,若是不盡早將其鏟除,隻怕會後患無窮啊!”杭勝甫的聲音聽起來萬分悲切,似是果真心有所想一般。


    “那依照杭愛卿所言,應當如何啊?”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應當即刻廢去王妃品級,押入刑部候審!”說這話的時候,杭勝甫的眼中分明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沒人知道他眨眼之間失去了夫人和女兒是何感受,倒並非是對她們如何舍不得,而是慕青冉間接害得他成了薄情寡義之人。


    此仇不報,他如何甘心!


    “可如今靖安王不在,朕若於此時處置了他的王妃,隻怕日後對他難有交代……”說著話,慶豐帝的眼神似是為難一般的掃過下麵站著的幾人。


    隻見幾位皇子均是低頭沉思狀,並不接話。


    錦鄉侯本欲開口,卻是在見到一直沉默無語的夜傾瑄後,硬是將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迴去。


    杭勝甫見此,眸光掃過一旁的西寧侯,見他老神在在的站在那裏,一時情急,便趕忙急不可耐的開口說道,“微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哦?如此便有勞愛卿了!”聞言,慶豐帝似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頗為輕鬆的朝著杭勝甫笑道。


    而杭勝甫聽聞慶豐帝這般一說,頓時眸光一閃。


    陛下這是……答應了?!


    可是直到退朝之後,杭勝甫方才反應過來,陛下並沒有頒布聖旨給他,是一時忘了嗎?


    不過想到他在大殿上說的話,那麽多的文武百官可都是聽到了,便權且當作是口諭,也是一樣的!


    這般一想,杭勝甫頓時便直奔刑部,拉著刑部尚書易思堂便直奔靖安王府而去。


    慕青冉在府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是但笑不語,好像絲毫不擔心一般。


    墨錦站在靖安王府的大門口,看著眼前的兩位大人,一個滿臉的正直清明,一個一臉的糾結無奈,倒是對比明顯。


    “屬下拜見兩位大人!”


    “本官奉聖上旨意,前來扣押靖安王妃,爾等速速退避!”杭勝甫連正眼都未瞧墨錦一眼,便趾高氣昂的朝著他說道。


    聞言,墨錦的臉色卻是驀然一沉。


    聖上旨意?


    扣押王妃?!


    陛下是瘋了嗎?


    一旁的易思堂見狀,卻是隻略微皺眉,但卻並未言語。


    “敢問大人,聖上旨意,現在何處?”墨錦的聲音,隱隱帶著一絲冷意,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誰知墨錦這話一出,卻是問的杭勝甫不禁一愣。


    “這……本官是奉陛下口諭!”


    未曾料到這管家倒是個有見識的,尋常人聽聞這話,隻怕早就嚇得忙不迭的進去叫人了,他倒是有膽色,竟還敢在這邊與他有問有答!


    “那不知陛下口諭是如何言說?”


    杭勝甫本以為他這般一說,墨錦便會直接讓開了,誰知他竟是不依不饒的繼續追問。


    “本官何須與你一個管家多言,還不速速去叫王妃出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是不知不覺間,被一個管家給牽著鼻子走了。


    而墨錦聽聞他的話,原本便有些寒涼的眸色卻是愈見冰冷。


    是“叫”,而非“請”!


    他們家王妃,是他們這群雜碎想見就能見的嘛!


    即便如今王爺不在,可是靖安王府又豈是他們能夠隨便叫喊講理的地方!


    更何況,他即便隻是個管家,卻也是這靖安王府的管家,憑他一個將死的四品官,他還不放在眼裏!


    “王妃身子不適,在王府中安胎,太醫囑咐不宜被打擾,還望兩位大人見諒。”


    “本官是奉陛下之命前來,如何能夠隨意推脫!”聽聞墨錦這般一說,誰知杭勝甫竟是依舊不依不饒。


    “在下奉王爺之命,誓死護衛王妃安危!”說完,墨錦微微含笑的看了一眼杭勝甫,卻是忽然開口吩咐道,“來人!今日有何人敢擅闖靖安王府,給我往死裏打!”


    話音方落,便見到王府的兩側紛紛跑出一群侍衛,各個麵目猙獰,虎視眈眈。


    見狀,杭勝甫卻是猛然一驚!


    這……這哪裏還是一個管家!


    簡直比皇子還要胡作非為,他們好歹是朝中的重臣,竟是要將他們打出去?!


    更何況,言官禦史打不得,他難道不知嗎?


    可是這種事情,知道或者不知道,對於靖安王府的這群人來講,根本就不重要。


    在他們的眼中,隻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情,卻是沒有敢做和不敢做之分!


    一旁的易思堂見此,嘴角卻是不禁泛起一抹苦笑。


    這位杭大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莽撞啊!


    什麽都沒有,便隻管著往王府裏麵衝,他難道不知道什麽叫有其主便有其仆嘛!


    靖安王府的人,有誰敢惹!


    好在杭勝甫也算是有點遠見,至少知道來的時候帶了一些自己的護衛。


    如今兩方人馬對峙,頓時高下立現,杭勝甫也不過就是做做樣子,讓他帶著人一路打進靖安王府,他斷或是不敢的。


    隻是他不敢,卻不代表墨錦不敢!


    這般態勢之下,杭勝甫其實已經隱隱打了退堂鼓,可他好歹是一名朝廷命官,就這般被一個管家給製住了,日後若是傳了出去,豈非讓人貽笑大方!


    正在兩方對峙,分毫不讓之時,卻隻見王府之內,九曲迴廊深處,有一抹蓮青色的身影由遠及近,翩然而至。


    方至近時,易思堂和杭勝甫才算是看清來人是誰。


    “不知兩位大人駕臨,本王妃有失遠迎了。”慕青冉的目光淡淡的掃過他們身後的一群護衛,唇角的笑容燦爛的仿若三月的陽光一般,耀目璀璨。


    本王妃……


    可不是嘛!


    即便她犯了罪,可是如今她仍是高高在上的靖安王妃!


    “臣等拜見王妃!”即使再是不情不願,杭勝甫還是隨著易思堂一起向慕青冉問安施禮。


    “起身!”


    “微臣奉聖上之命,要暫時扣押王妃!”既是正主出來了,想是與她說,倒是要好過同一個難纏的管家理論!


    在杭勝甫的眼裏,慕青冉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她所行所為的一切,都不過是仗著夜傾辰的寵愛而已。


    如今既是王爺不在,想來她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杭勝甫心中的這一番想法,易思堂是不知道的,否則的話,他今日打死也不會同他前來。


    這般女子若然隻是有些小聰明的話,那這世間隻怕都是癡愚之人了。


    “哦?那不知陛下的聖旨何在?”慕青冉的聲音依舊是溫溫柔柔的,似乎並沒有因為杭勝甫的一番話而感到絲毫的驚訝或是驚慌。


    聞言,杭勝甫卻是不禁覺得額角都有些痛,這主仆怎地一個兩個的都管他要聖旨!


    “微臣是奉的陛下口諭!”


    “口諭?那不知陛下口諭中是如何言明?”


    “這……”


    “陛下可曾說,本王妃身犯重罪,要即刻打入天牢?”慕青冉的眸光盈盈含著水光,讓人看起來不覺心境安寧了許多。


    慕青冉此前便給人這種感覺,如今育有身孕,她身上安然的氣質便愈加的明顯。


    可是杭勝甫一聽她這話,卻是頓時一愣。


    “這……這……”陛下似乎沒有親口說過這話!


    “那陛下還可曾說,本王妃圖謀不軌,需要當即扣押候審?”


    “不曾……”杭勝甫的臉上,偶有冷汗滑下,卻是深深的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簡直與方才的趾高氣昂判若兩人。


    他怎地把這茬兒給忘了,陛下當時在殿上,雖說是指派了他前來,但是並未親自說出這些話啊!


    如今若是他膽敢應承下靖安王妃的話,迴頭就有一頂假傳聖旨的罪責扣在他的頭上,這他可是吃罪不起!


    “既是都不曾,那杭大人所謂的口諭,不知又是什麽?”聞言,慕青冉卻是不禁淡淡的微笑,仍是一副清雅淡然的模樣。


    相比於一旁杭勝甫的緊張焦灼,實在是堪比明顯。


    “迴王妃的話,是……是微臣誤聽讒言,這才來……來……”


    來什麽呢?


    來王府質問?!


    若是這話說出來,杭勝甫自己都有預感,旁邊那個虎視眈眈的管家,一定會命人將自己直接掃地出門。


    其實按理來講,依照杭勝甫的官職和地位,即便是慶豐帝也不會這般給他沒臉。


    倒不是說他為人如何受人尊敬愛戴,而是他身處禦史之職,本就可以彈劾百官,秉持真性。


    隻是這凡事總有例外,很明顯,眼下的豐鄰城中,靖安王府便是那一處例外!


    “杭大人,你這般作為,可是失職之罪!”便是傳言紛紛又如何,她要的是真憑實據的證據!


    可是如今慶豐帝未曾發話,便是大家心中明鏡這事是她所為,卻也斷或是不敢將她怎樣!


    “再則,便如杭大人所言,要將本王妃問罪,可是本宮腹中的孩子卻是無辜的!”


    慕青冉這話一出,頓時便讓杭勝甫臉色隨之一變!


    是啊!


    如今這靖安王妃可是懷著靖安王的孩子呢!


    若是她入獄了,那這孩子……


    “下獄倒是也無妨,可萬一傷及王府子嗣,卻又不知該找何人問罪了!”說完,慕青冉滿含深意的看了杭勝甫和易思堂一眼,頓時嚇得兩人紛紛跪在了地上。


    這可是靖安王府的第一個孩子,若是出了什麽差錯,他們誰能擔得起這個罪責!


    事到如今,杭勝甫方才明白,為何陛下無論聖旨、口諭皆是一概沒有,原是準備讓他來被這個黑鍋!


    若是他不分青紅皂白的拿了人,到時候萬一靖安王妃有個好歹,一旦王爺迴來,又豈會與他善罷甘休!


    想來陛下也是為了顧及王府的子嗣,所以開始的時候才一直拖著未有決斷。


    如今被眾位朝臣連連請旨,這才不得不派了他前來,隻是恐事後靖安王著惱,便將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打的……是這個注意吧!


    一時間,想通了個中關節,杭勝甫隻覺得鋒芒在背,生生驚出了滿身的冷汗。


    “聖旨到!”


    忽然!


    門外傳來了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眾人聞聲望去,卻是隻見蔡青手持明黃的聖旨而來。


    見此,易思堂的眼中卻是驀然劃過一絲錯愕。


    聖旨?!


    陛下在這個時候下旨,是為了什麽事?


    難道是恐他們二人拿捏不住王妃,才特意頒布了聖旨嗎?


    而一旁的杭勝甫在聽到聖旨二字的時候,卻是瞬間又來了精神。


    方才還滿心死寂的覺得陛下是要舍棄他,眼下卻又忽然覺得,這聖旨定然就是向靖安王妃問罪的聖旨!


    這下他倒是要看看,憑她再是能言善辯,卻又如何能辯得過這巍巍皇權!


    ------題外話------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孫子兵法·謀攻篇》


    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孫子兵法》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紅樓夢》


    青冉用的這個計策原型,是管仲勸說齊桓公穿綈料的衣物,以此搞垮魯國和梁國的經濟,有感情趣的小夥伴可以找正史來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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