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墨錦見了不覺失笑,如今這十二殿下算是摸清與王爺的相處之道了,凡事都是不理不問,隻一味的黏著王妃就是了。


    見此,慕青冉也是微微淡笑,卻是不多說什麽,隻是看著眼前的夜傾君,不免想到夜傾桓至今還音訊全無。


    可是怎麽瞧著夜傾辰似乎並不著急的樣子,墨熙也已經迴來了,卻是未聽他說起結果如何。


    不過她倒是聽說,近來錦鄉侯在朝中諸事不利,接連幾日被陛下斥責不說,還似乎是被罰了一年的俸祿,竟不知是犯了何事。


    目光淡淡的掃過一旁的夜傾辰,慕青冉總覺得這件事情和他有脫不了的關係。


    從上次圍獵迴來之後,他便說夜傾桓失蹤之事要算在夜傾瑄的頭上,可是至今未見夜傾瑄有何難事發生,卻是錦鄉侯禍事不斷。


    誰不知道錦鄉侯府的嫡女是大皇子的正妃,兩家早就綁在了一起,眼下錦鄉侯事事受製,隻怕夜傾瑄許多行事也是不好過!


    夜傾辰走後,慕青冉想起昨日與沈太傅的對話,眼中似有暗光閃過,她也該去會會這位素未謀麵的“表哥”才是。


    一旁的墨錦見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偶爾會覺得王妃和王爺越來越像是怎麽迴事……


    一路去了沈太傅所在的院子,卻是聽聞院中小廝迴報說太傅大人一早便去了隔壁。


    聞言,慕青冉不覺微微蹙眉。


    她早該想到的,外祖父果然很是看重那人,雖說尚未明確他的身份,但是她覺得,單純是頂著與舅父相似的一張臉,便足夠讓外祖父對他另眼看待!


    方才來到隔壁的院子,還未進到屋中,慕青冉便聽到沈太傅爽朗的笑聲傳來。


    舒展開緊蹙的柳眉,眸光漸漸變得溫潤平和,唇角掛上淺淡的微笑,慕青冉方才抬腳向屋中走去。


    “倒不知是何事,竟是讓外祖父這般開心?”慕青冉一邊笑對著沈太傅說著話,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他身旁之人。


    昨日還全然是一副乞兒模樣,今日倒是搖身一變,成了翩翩佳公子了,果然還是要人靠衣裝的。


    那人一身深藍色素麵錦袍,墨黑的發絲用黃楊木的簪子高高束於發頂。


    慕青冉對沈仕芳的印象基本是沒有的,隻是看眼前之人的麵相,其實與沈太傅也是有幾分相似的。


    單就長相而言,若說這人是舅父的遺子,慕青冉是相信的,但若是諸多因素考慮,卻不得不讓她小心謹慎。


    “青冉來啦!”沈太傅看著眼前的慕青冉,再看看身邊之人,不覺眉眼帶笑,“這便是靈均!”


    靈均?!


    聞言,慕青冉不覺眸光一閃!


    這不正是當年舅父那孩子的名字嗎?!


    再說這位名喚“靈均”的男子,從慕青冉出現開始,他的目光便沒有移開過,隻顧呆愣愣的看著她。


    他從小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這般貌若天仙的女子。


    昨日他一身髒亂,初到王府唯恐冒犯貴人,根本不敢抬頭見人,是以隻覺得那名女子聲音溫軟細膩,很是動聽,卻是不敢細瞧她的容貌。


    可是今日他目睹了她的真容,一時竟是忘了沈太傅在側,隻顧呆愣愣的看著她。


    她的麵容很是白皙清透,一雙明亮的雙眸盈盈含水,柳眉彎彎,俏挺的鼻子,唇瓣泛著淡淡粉色,嘴角掛著醉人的微笑。


    一身天水碧的雲天月華留仙裙,順滑黑亮的青絲垂至腰際,她慢慢向他走來,每行一步,裙擺微微蕩起,仿若水中漾起的層層漣漪,似是濺到他心底……


    “靈均,這是青……這是王妃!”沈太傅轉頭瞧著一時呆愣住的沈靈均,不免有些麵露尷尬,本想直接給他介紹慕青冉的名字,隨即見到屋中的下人,便生生改了口。


    “靈均!”見他恍若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一般,沈太傅的臉色也不免有些難看,這到底算是唐突了青冉!


    “草……草民,參見王妃!”忽然聽到耳邊沈太傅大聲的喚他,沈靈均方才猛然迴神。


    見對麵的女子已走至主位坐下,她身邊的丫鬟正虎視眈眈的瞪著自己,頓時嚇得他跪在了地上。


    “起身吧!”慕青冉淡淡的打量著眼前之人,若說他與外祖父相像,卻也不盡然,這份慌慌張張的樣子,加之眼中看人的神色讓人很是不舒服。


    “公子此前便是名喚靈均嗎?”若然如此,那也未免太過湊巧!


    “迴王妃的話,草民……草民不記得自己的本名了,靈均……是那日偶遇太傅大人,他為草民起的!”


    不記得?!


    聞言,慕青冉微微點頭,心下卻是有些疑惑,會有人忘記自己的名字嗎?


    “啟稟王妃,草民自幼便失去雙親,是以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為何。”似乎是怕慕青冉不相信一般,他急忙說道。


    一旁的沈太傅聽聞,不免心下有些酸澀之感。


    這孩子竟是不知如何熬到今日,當年戰火紛亂,他自己是如何安然長到這麽大的,隻略想一想便可知個中艱辛。


    慕青冉淡淡看著眼前的情況,掩下眸中的清淡,唇邊笑意不變,“哦?那不知公子此前是如何謀生?”


    墨錦已經派人出去查了,慕青冉今日有此一問,也不過是看看他作何反應罷了。


    “草民,草民此前一直靠……”說著話,沈靈均的表情很是糾結與難堪,似是很難啟齒一般,“一直以乞討為生……”


    “時逢戰時,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慕青冉的聲音很是平淡,似乎並未因此而對他有何鄙夷,“不知公子原是哪裏人?”


    “草民也不知,從記事開始,草民便隨著一群老乞丐四處遊蕩了,早些年在臨水,後來才輾轉來到豐延。”


    沈靈均每迴答一句,慕青冉都能明顯感覺到沈太傅的表情愈見悲傷,想了想便也不再多言,左右也問不出什麽,均是一問三不知。


    “從前之事已過,多思無益,既是與外祖父有此緣分,便權且將王府當成自家,隨意些便好。”


    聽慕青冉這般說,沈太傅的眼中滿是欣慰之色,他原還擔心青冉會有所阻攔,不想她竟是這般體諒他。


    “多謝王妃、多謝王妃!”


    流鳶站在慕青冉的身後冷眼看著麵前滿臉欣喜之色的人,眸中殺意一閃而逝。


    就衝他方才看著小姐的那種色眯眯的眼神,就算是挖了他的眼睛都不為過!


    正在說話間,卻是墨錦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仔細看上去,臉上竟是還帶著些笑意。


    “啟稟王妃,紫鳶和墨刈迴來了!”


    “在哪?”聞言,慕青冉瞬間起身,臉上的驚喜之色任誰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已經先行迴了浮風院!”


    墨錦的話音方才落下,慕青冉竟一時顧不得尚有外人在場,徑自帶著流鳶向浮風院而去。


    沈太傅見此,也是微歎了一口氣,好在紫鳶這丫頭安然無恙的迴來了,他心中的石頭方是落了下來。


    一路上,慕青冉的步伐較之平日都快了許多,流鳶在她身後緊緊的跟著,也是滿臉的歡喜。


    這幾日小姐雖是嘴上不說,但是流鳶心裏明白,她定然是極為擔心紫鳶姐姐的。


    從他們啟程去接太傅大人開始,小姐有幾次喚人都叫錯了名字,下意識的便喊紫鳶,這些她都看在眼裏,現下紫鳶姐姐終是迴來了,小姐隻怕也能安心了。


    “紫鳶!”才行至門邊,慕青冉便見到了候在屋中的一襲紫衣,不覺眼眶有些微微濕潤。


    “王妃……”


    慕青冉看著眼前萬分熟悉的人,眼中卻滿是心疼之色,紫鳶何曾這般狼狽過!


    “可有受傷?”紫鳶身上的衣物染了一些血跡,慕青冉看著頓時心下一驚,趕忙拉過她仔細查看。


    “王妃別擔心,這不是我的血!”這血都是一路追殺他們的刺客,還有……墨刈的!


    想到那人,紫鳶的眼神略有些不自然,微微低下頭去,不讓別人輕易瞧見。


    可慕青冉聽她這般說,心中卻更是難受,不是她的血……紫鳶本也隻是一個嬌柔的女子,可這般出生入死,以身涉險,讓她如何不心疼!


    “墨刈……受了些傷,是以我們迴來的遲了些。”說起那個名字的時候,紫鳶不禁頓了一下,隨後方才若無其事的接著說道。


    “可有大礙?”連墨刈都受了傷,可想而知這次的行程都有艱險。


    “是皮外傷,當時便……便已經幫他包紮了……”提起墨刈受傷之時,紫鳶的臉色便不禁有些奇怪。


    慕青冉自然是見到了,不過她隻以為是紫鳶想起了路上的血腥殺戮才會如此,並未想到其他,是以也不再多說什麽,趕忙讓她先迴去休息。


    流鳶見此,也趕忙催促紫鳶迴去休息,離得近一些,她甚至能聞到紫鳶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是一個殺手,自然不難想象她這一路上都經曆了什麽。


    紫鳶心知自己這個樣子,也著實不適合在小姐這邊伺候,便先行迴了自己的屋子。


    方從正房出來,便見到那人一身黑衣站在院中,見她出來,麵上雖然依舊是冰冰冷冷的表情,眸光卻是驀然一亮。


    見狀,紫鳶急忙轉開視線,步伐加快的略過墨刈,目不斜視的向前走去。


    墨刈見此,不禁微微皺眉,長腿一跨便跟了上去。


    “別跟著我!”感覺到身後之人不遠不近的在她身後走著,紫鳶麵色微紅的冷聲說道。


    那日之事本就是權宜之計,她原就打算忘了,可他怎麽偏偏就和她過不去!


    一路上兩人都在爭吵此事,不過都是她一直在說,他沉默不語的聽著,隻是偶爾說出一句恨不得將她氣死!


    直至迴了王府也沒個分辯,他竟是還要爭論下去嗎?!


    “我去求見王妃!”墨刈的聲音還是一貫冷硬,沒有一絲波瀾起伏,讓人根本無從窺探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聞言,紫鳶卻是突然轉身,麵色微惱的瞪著他!


    “不行!”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小姐知道!


    她和小姐從小一起長大,怎麽會不了解她的性格,她雖是看起來溫溫淡淡,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可一旦是她珍視的人出了什麽事情,她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到時候,她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因為要去救太傅大人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一定會自責難過的,而她最不想的就是小姐為她擔憂。


    “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要你和我一樣,要全部忘記,特別是……絕對不可以讓王妃知道!”


    “我娶你!”


    聞言,紫鳶緊緊的閉上雙眼,這句話她在迴來時的路上,已經聽了不下百遍!


    “墨刈,你不需要這樣……我同你說過了,我是在救你,換作是別人,我也會……”她也會那麽做的!


    隻是話還未說完,卻是忽然見他瞬間到了她身前。


    “沒有別人!”就隻有我!


    雖然心知她說的是真的,可他的心裏就是莫名的排斥著別的可能,明明那晚……就是他!


    紫鳶的眼中滿是複雜之色,她怎麽會惹上這麽個麻煩!


    “別再跟著我!”說完,紫鳶竟是直接提起裙擺一路跑迴了自己的屋子。


    墨刈在她身後冷眼看著,眸光中滿是堅定之色,他們來日方長,端看誰能耗的過誰!


    ……


    另一邊的大皇子府上,夜傾瑄微閉著眼,聽著下屬的迴報,一時間搭在書案上的手緊緊攥成拳,手上的青筋甚至都暴了起來!


    不過就是夜傾辰身邊的一個護衛而已,居然讓他折了那麽多的暗衛!


    夜傾瑄雖是未曾說什麽,但是卻仍然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滿腔怒氣。


    一時間,那名前來迴話之人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


    他自然也明白主子為何這般動怒,不僅人未抓迴來,還生生折損了那麽多的暗衛,可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夜傾瑄本想將沈太傅抓迴來,以此來威脅慕青冉,可沒想到夜傾辰的人消息會得的那麽快,竟是與他的人前後腳的趕了過去。


    事已至此,他便隻能放手一搏,直接命人出手將沈太傅劫迴來,可誰曾想,人派出一波又一波,竟是無人生還!


    不過好在……他手裏還有一張底牌,他倒是要看看,他們還能得意得了幾日!


    而這邊,沈太傅也算是與沈靈均在王府中住了下來。


    從他來到王府之日開始,除了墨嫣奉命在暗處看著他以外,墨錦也早就派人去調查了一番。


    隻是查到的結果與他自己所說相差不遠,左右不過是幼年失去雙親,自己顛沛流離的討生活、過日子,四處輾轉漂泊,直至最近才在豐鄰城外的一處村莊定居,每日均是以乞討為生。


    聽完墨錦說的話,慕青冉的目光漫不經心的落在手中的芙蓉白玉杯上,蔥白纖細的指尖慢慢摩擦撫過,眸光一派平靜。


    沈靈均……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卻是不知他當不當起這個名字!


    “你說他原本叫什麽名字?”


    “初七!”


    聽與他相識之人說,他說自己是初七生辰,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便讓人這般喚他!


    連名字都不記得,倒是記得自己的生辰,倒是有些意思!


    想到什麽,慕青冉唇角的笑意微凝,隻怕外祖父也是因為這個,才會問他願不願意改名為靈均吧!


    可她從不相信天下有這般湊巧之事,前一刻還是亡命天涯,下一刻居然就會遇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上天若然如此眷顧於何人,想來也必是剝奪了他許多!


    “王妃,他真的是將軍的兒子嗎?”流鳶雖然覺得那人與太傅大人有幾分相似,卻總覺得他身上少了些該有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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