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春桃誠惶誠恐的走了進來,見到慕振德也在此,頓時嚇得“噗通”一下便跪了下去,身子如同篩糠一般抖個不停,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反常。


    而反觀隨後進來的秦大夫,卻是神色頗有些無奈。


    “尚書大人有禮!”


    從切上柳姨娘的脈象開始,他便知道這是趟渾水,深宅大院之中,這種事情並不少見。


    雖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畢竟身為醫者,不能見死不救,因此才將實情吐露。


    可眼下,竟是有些進退兩難了!


    “秦大夫不必多禮!”慕振德知道秦大夫在臨安城中的威望和地位,倒是沒有托大,言辭之間很是和氣。


    “找老先生過來,是想詢問一下,姨娘之症確是中毒所致嗎?”


    “老夫行醫這麽多年,絕不會看錯,尚書大人自可放心。”秦大夫現在隻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家醜不可外揚,今日知道尚書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日未必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有勞秦大夫,還煩請你略坐一坐,待本官審問一下這個丫頭。”慕振德語氣雖然客氣,但說出的話卻是透露著不容拒絕。


    “是……”既是走不了,秦大夫也隻能勉為其難的看場戲了。


    “你便是春桃?為何毒害柳姨娘?”慕振德雙眉微立,目光緊緊的盯著春桃,平日溫文儒雅的形象竟難得變得氣勢逼人。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下毒!奴婢隻是照著方子去抓藥的,不關奴婢的事!”春桃滿目驚恐的看著慕振德,不停的磕著頭,連頭部微微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你胡說!分明是你將藥換了,才害的姨娘如此。”慕青藍厲聲喝道,眼睛看向春桃,目光含著一絲威脅,似乎在警告她什麽。


    “春桃,我素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加害與我?”柳姨娘聞言,似是萬分費解,目光暗淡,頗為失望傷心的質問道。


    “奴婢沒有!姨娘,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沒有害您!”春桃聲淚俱下,哭的好不可憐。


    她隻是一個小丫頭,為何要這麽逼她,她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還敢狡辯!若不是你還會是誰,隻有你負責姨娘日常的服藥,除了你,還有誰有機會下手!”慕青藍像是認定了就是春桃所為,咄咄逼人的質問道。


    “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沒有理由這樣做啊!”


    “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她不過一個丫鬟,哪裏有這樣的膽子和心機去毒害自己的主子呢!”一旁的慕青歡狀似自言自語的說道,卻被一旁的慕振德聽見,頗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己的這個三女兒。


    慕青歡見他看向自己,連忙怯懦的低下頭,像是有些害怕的樣子,可眼神卻隱隱跳動著興奮。


    “三妹妹說的很是,爹爹,想來她應該也是被人指使的。”繞了一大圈,總算繞到正題上麵來了,想到接下來的發展,慕青藍竟是隱隱有些激動。


    聞言,慕振德點了點頭,看向春桃說道,“到底是何人指使,說出來,尚且能饒過你,若再不說實情,便隻有直接發賣了你!”


    春桃此刻已經是泣不成聲,她是府裏的家生子,若是真的出了這樣的事情,隻怕爹和娘都不會好過。


    況且……她看向慕青藍,見後者意味深長的望著她,心中頓時就做了決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也隻是為求保命而已!


    “是……是大小姐吩咐奴婢這樣做的!”


    此話一出,猶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應。


    秦大夫見此,覺得再不離開,未免太過沒有眼色,連忙起身道,“尚書大人府中家事,在下不便在場,先行告退。”


    “慢走……來人,送秦大夫出去!”慕振德並不擔心他會將事情說出去,除非他是閑自己活得太過舒坦了。


    送走了秦大夫,轉過身來,慕振德的臉色無比的陰沉,看向春桃的目光充滿了狠絕之意。


    “大小姐?”


    “是!就是大小姐吩咐的,是她身邊的紫鳶將藥交給我的!”謊言一旦開始了第一句,接下來的就自然多了。


    “怎麽會?竟會是大姐姐?!”慕青藍表現的很是驚訝,好像完全沒料到問出的是這樣的答案,“難怪……自從姨娘生病,大姐姐從未過來探望,哪怕是派個小丫鬟前來探望都不曾。”


    春桃說到慕青冉的時候,慕青歡見慕振德並未表現的有多憤怒,不禁心下疑惑。


    偏偏二姐姐這時候又太過刻意,未免父親察覺,她急忙周旋說道,“爹爹,也不可聽信春桃一麵之詞,還是將大姐姐請過來,問問便知。”


    “來人,去叫大小姐過來!”慕振德的臉色很是陰沉,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看向門口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柳姨娘聽到春桃說出慕青冉的時候,微微有些怔愣,隨後看向慕青藍和慕青歡兩人,心想一下,便明白了個中原委。


    卻是並未多言,事已至此,不管春桃到底是不是受慕青冉指使,都不重要了,端看老爺會不會相信。


    而她……隻需要靜靜的當個病人就好了!


    派去傳話的小丫鬟剛到玉簪苑,便見到慕青冉靜靜的站在門口。


    她穿著素雪絹雲千水裙,頭上戴著羊脂色茉莉小簪,清麗絕倫的臉頰略微少了一絲血色,卻顯得更加淡然出塵。


    慕青冉站立在門邊,看向來傳話的小丫鬟,輕輕淺笑,她估摸著時間也快到了。


    去到玉笙居的時候,還在門外之時慕青冉便感覺到了緊張壓抑的氣氛。


    看來這陣仗……還真是不小啊!


    “青冉見過父親,不知您叫青冉過來,所為何事?”慕青冉起身的時候,目光慢慢打量屋中眾人,慕振德麵色陰沉,柳姨娘麵無表情,慕青藍氣憤非常,不過仔細看,似乎還有一絲洋洋得意,而慕青歡還是一如既往的溫良無害。


    “柳姨娘生病,大夫說是中毒所致。”


    聞言,慕青冉看向床上躺著的柳姨娘,語氣波瀾不驚的問道,“姨娘可有大礙?”


    “大夫說藥量很少,暫且無礙,隻是長此以往,怕是會性命不保。”慕振德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慕青冉,似乎想要分辨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原來如此,那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從始至終,慕青冉都沒有表現出一點驚訝或是擔憂,不禁讓一旁的慕青藍不明所以。


    而慕青歡則是心下思忖,大姐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眼下這種狀況,就算再不喜姨娘,也要做在爹爹麵前做做樣子,她為何如此冷漠淡然?!


    “大姐姐,姨娘染病,臥床不起,你從不曾過來探望,現下知道姨娘中毒,你竟也能如此平靜絲毫不見憂心!”慕青藍抓住機會,急忙向慕青冉發難,她一定要讓爹爹覺得,慕青冉是一個心性涼薄之人。


    聞言,慕青冉將目光轉向慕青藍,眸光溫淡似水,緩緩說道,“二妹妹慎言!怕是二妹妹忘了姨娘的身份了吧!還是你覺得,我一個嫡出的大小姐竟要給一位姨娘請安,尚書府的規矩是這樣的嗎?”


    說完,果然見慕青藍臉色一白,她趕快低下頭,不敢直視慕振德瞪向她的目光。


    慕青歡心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一句話便被慕青冉抓住了話柄!


    “我……”


    “藍兒也是擔心我,大小姐還請見諒。”柳姨娘說完,還狀似氣息不暢的咳嗽了兩聲,慕振德聞聲,忙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倒是收迴了射在慕青藍身上的目光。


    “藍兒……姨娘怕是僭越了吧!”慕青冉嘴角含笑的看著柳姨娘,說出的話卻是像尖刀一樣刺進她的心。


    “大小姐說的是,是奴婢僭越了。”柳姨娘放在被子下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憎恨自己的身份,就像是被人當中揭穿了最不堪的一麵,任人觀賞。


    她垂下的目光,含著深深的恨意!


    慕青冉……你真是好手段,短短幾句話竟讓我這麽多年來的努力全部打迴原形!


    “大姐姐,姨娘也是無心之過,眼下……還是先弄清楚姨娘中毒之事是要緊。”慕青歡看向慕青冉,聲音軟軟的說道。


    慕青冉聞聲看向這個素日沉默寡言的三妹妹,意味深長的說道,“三妹妹倒是聰明人……”


    一句話,說的屋中之人神色各異!


    慕振德看著眼前的這一場唇槍舌戰,一直未開口打斷,此刻方才開口說道,“青冉,你看看可認識這個丫頭?”


    從剛剛一進門開始,慕青冉便注意到了跪在正中央的春桃。


    聞言,她看向春桃,對方卻一直低著頭,渾身戰栗,看來是嚇得不輕。


    “不認識!”


    “可是……春桃說是受大姐姐你指使,才給姨娘下毒的。”慕青藍洋洋得意的看著慕青冉,目光諷刺。


    她想看到慕青冉淡然不再,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可惜……事與願違!


    不管她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慕青冉都隻是平靜淡然的站在那,好像絲毫都沒有受到影響。


    春桃接受到慕青藍的暗示,急忙跪行到慕青冉身邊,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大小姐,您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背叛您,可是奴婢更不想因此丟了性命啊!”


    說完,已是泣不成聲,春桃心裏明白,這件事情不關大小姐的事情。


    隻是出去抓藥的那天,她確實是出了事情,眼下姨娘中毒,無論如何她都脫不了幹係,偏偏這件事情被二小姐當做把柄威脅她。


    若她將此事誣陷到大小姐身上,二小姐承諾會保住她,可若是她不這樣做,便隻有等著被發賣的份了。


    “哦?受我指使?”慕青冉聞言,看向跪在她腳邊的春桃,頗有深意的笑道。


    “是!春桃說是紫鳶將藥給她的!”慕青藍說出的話,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她倒要看看慕青冉還有什麽能耐,她雖然沒有十足的證據,但是隻要春桃咬死不鬆口,她也難將自己摘得幹淨。


    屆時,她倒是要看看爹爹可還會護著她!


    “既然如此,流鳶,掌嘴!”慕青冉淡淡的吩咐道,剛說完,流鳶便走到春桃身邊,“啪”的一聲,響亮亮的給了春桃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僅打的春桃措手不及,就連慕振德在內,也是全然在狀況之外。


    見狀,慕振德微眯著眼看著這個女兒,心中愈發的詫異。


    印象中,這個女兒一直都是和和氣氣,溫溫淡淡的樣子,很少這樣強勢而又直接的針對什麽人,今日……倒是讓他意外了。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啊!”春桃被流鳶一巴掌打歪了身體,倒在地上,嘴角微微滲出些血絲,配合著眼角的淚水,真真是淒慘無比。


    “大姐姐,你這是做什麽?”慕青藍看見春桃被打,不緊有些急了,倒不是心疼春桃想為她出頭,而是今時今日之景與那日花園中何其相似,讓她又想起那日自己的狼狽與不堪,因此很是激憤。


    “幫父親管教家奴,柳姨娘想來到底做不來管家的事情,府中的下人沒有一點下人的樣子。”慕青冉忽視了慕青藍,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柳姨娘說道。


    轉過身,慕青冉微微俯身,用手執起春桃的下巴,語氣溫柔的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要你性命,不過尚書府也絕容不下你罷了。”


    “大小姐,不要啊……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大姐姐,你這是要歪曲事實,屈打成招嗎?”慕青藍雙目噴火的瞪向慕青冉,沒有想到她竟然這麽大的膽子,當著爹爹的麵就敢如此囂張行事。


    “事實?單憑一個丫頭的一麵之詞就算是事實了嗎?”


    “她說是你身邊的紫鳶將藥給她的,這府中誰人不知,紫鳶向來會些醫術,大姐姐還要狡辯嗎?”


    “好了,都別吵了!”慕振德見雙方爭執不下,頗有些不耐的開口打斷她們,“春桃,你既說是受大小姐指使,可你身為柳姨娘身邊的丫鬟,如何會聽命於大小姐?”


    “是……是……是大小姐威脅奴婢說,若是奴婢不聽命行事,她便將奴婢趕出尚書府,賣給人牙子。”


    慕青冉聽後,慢慢走向春桃,盯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既是紫鳶將藥交給你的,你且說說,她是何時將藥交給你的?在何地交給你的?藥中是何成分?”


    一連串的問題,將春桃問的頭皮發麻,她不過是剛剛才受二小姐威脅,汙蔑大小姐,哪裏想的到這些事情。


    她以為隻要照著二小姐教給她的話說就可以了,哪知道大小姐心思如此縝密!


    “是在……”


    “春桃,你不必再言,你我心裏都清楚我從未指使過你,你也從未聽命於我。”說完,慕青冉不再看她,微微上前幾步,直視著慕振德的眼睛,神色頗有些戲謔的說道,“不過……柳姨娘所中之毒,確實是我所為。”


    什麽?!


    聞言,莫不要說別人,就是流鳶和紫鳶也沒有想到,小姐會給出這樣的答案,竟是直接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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