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珩迴到玉笙居的時候,並未將花園中的事情告訴柳姨娘。


    是以等慕青藍頂著那張微腫的臉頰出現在柳姨娘麵前的時候,可把她嚇壞了。


    “這是怎麽了?”柳姨娘拉過慕青藍的手,仔仔細細的查看,可這不問還好,一問頓時招的慕青藍更加委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水浸過紅腫的臉,感覺更加的灼痛。


    “姨娘,嗚嗚……是大姐姐,讓她身邊的流鳶打我。”慕青藍哭的好不委屈,看得柳姨娘更是心疼。


    “大小姐為何要打你?”慕青冉性子溫淡,若是無事,不會無緣無故的發難藍兒,定是她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招惹大小姐了!


    看著慕青藍哭哭啼啼的樣子,柳姨娘不禁心下歎息,自己的孩子是什麽樣,她最是清楚,藍兒心高氣傲,終是要吃虧的。


    “她,她……我不過說了一句玩笑話,她就讓她的丫頭動手打我,姨娘……我好疼。”


    “我不是叮囑過你,不要去招惹她的嘛!”柳姨娘頗為頭痛的看著她,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藍兒這性子也不知是像誰,怎地如此不聽人勸告,她若是有歡兒一半的心性,也不必挨這一巴掌了。


    可柳姨娘不說還好,這一說倒是招的慕青藍憤懣不平。


    “姨娘就隻會讓我不去招惹她,可我為何要讓著她,就因為我是庶出的,我就要低她一等嘛!如此說來,這倒是姨娘的緣故了!大夫人故去多年,姨娘一個人獨占爹爹這麽多年,竟連個名分都掙不上去,倒是隻會讓我們忍著這個,受著那個。”


    慕青藍一番話說下來,柳姨娘的臉色已是毫無血色,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親生的女兒心裏竟是這樣想的!


    她這麽多年提心吊膽,委曲求全還不都是為了她們,可如今她竟說出這樣沒有天理良心的話來。


    柳姨娘身體微顫,好似要站立不住一般,身邊的春梅忙一把將其攙住,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春梅也覺得二小姐這番話實在是太戳人心了,不禁開口說道,“姨娘這樣說,也是為了二小姐著想,您說這樣的話,怕是姨娘要寒心的。”


    “主子們說話,你一個下人插什麽嘴,還懂不懂規矩!”


    想到慕青冉說的,柳姨娘隻是一個妾,管家不當,教女不嚴……慕青藍心頭火氣更是壓抑不住,此刻聽到春梅這樣說,隻覺得句句都被她說中了,更是氣憤非常。


    慕青藍平時本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的樣子,此刻橫眉豎立,更是顯得整個人尖酸刻薄,不好相與。


    “是奴婢的錯,奴婢失言了。”春梅看著盛怒下的慕青藍,像刺蝟一樣逮住誰攻擊誰,急忙連連告罪。


    “藍兒,你今日怎麽如此胡鬧,平日告訴你的你都忘了?”看著跪在地上的春梅,柳姨娘語氣嚴厲的對著慕青藍嗬斥道。


    春梅是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的,素來忠心耿耿,她花了那麽多的心思才讓她死心塌地的為自己效忠,可不能被藍兒幾句話給毀了。


    “嗬!”聽聞柳姨娘的話,慕青藍不禁冷笑,“我記得或是忘了,有什麽意義嗎?姨娘隻會讓我忍,可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說白了,還不是因為我是姨娘生養的,沒個嫡女的名分,可是明明,當年姨娘你才是爹爹的發……啊!”


    啪!


    隨著慕青藍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柳姨娘的心跳都要停了。


    想也沒想的便一巴掌打了下去,看著女兒不敢置信的眼神,柳姨娘瞬間就後悔了,可還是強硬的開口說道,“閉嘴!看你哪裏還有一點大家小姐的風範,不可再胡言亂語!”


    看著慕青藍原本就有些紅腫的臉頰,此刻更是嚴重,柳姨娘眼底滿滿都是心疼,“好了,我累了,你迴去吧!”


    猛地一把推開身邊扶著自己的丫頭,慕青藍滿臉淚水的跑了出去。


    見狀,柳姨娘疲累的閉了閉眼,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春梅,你讓人去看看,別讓她又做什麽傻事。”


    “奴婢遵命!”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她就是再氣,也不能真的不管她。


    柳姨娘按了按眉心,近來頭痛倒是很少犯,隻是時常覺得困倦的很,春梅說她這是思慮太多,可看藍兒現在這樣子,她如何不思慮啊!


    想到剛剛慕青藍說的話,柳姨娘吩咐一旁的春桃說道,“你去打聽一下,看今日在園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是!奴婢這就去!”春桃下去後,柳姨娘用手支著額頭,坐在椅子上休息,眉頭緊緊的皺著不得舒展。


    藍兒剛剛也太口不擇言了,險些說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幸好房中並無外人。


    可到底以後還是要叮囑她一番,想到此,柳姨娘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麵容不免也有些憔悴。


    ……


    玉簪苑


    慕青冉聽著流鳶偷聽迴來的內容,不禁淡笑,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但是柳姨娘能沉得住氣,不代表她的女兒也能!


    不過……想到什麽,慕青冉不覺心下沉吟,慕青歡倒是頗有柳姨娘的心性,小小年紀便能如此沉得住氣,他日若是再大一些,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柳姨娘。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紫鳶聽完流鳶學迴來的話,不禁心下疑惑,“柳姨娘為何要如此避著您呢?”


    “自古嫡出子女與妾室姨娘沒有幾個是能和睦共處的,柳姨娘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她知我心裏不喜於她,也不會湊到我跟前來自討沒趣。”


    說著話,慕青冉卻是不禁頓了頓,隨後方才接著說道,“尚書府隻有珩兒一個男丁,將來這諾大家業必然會是他的,柳姨娘隻要待到我出嫁,便可後顧無憂了。”


    反倒是現下與她衝突卻是半分意義也無,說不定還會惹來父親煩厭,她何必如此!


    紫鳶聽著慕青冉的分析,隻覺得她就像是知道柳姨娘心裏在想什麽一樣,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很會揣摩人心,是以才能拿捏住那麽多人的心理,然後一步步計劃著自己要做的事情。


    慕尚書是這樣、柳姨娘也是這樣,若是他們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被小姐猜測分析的徹徹底底,不知要作何反應。


    “難怪……柳姨娘千叮嚀萬囑咐,讓二小姐盡量遠著小姐。”


    “慕青藍心氣高,自是不會伏低做小,慕青歡卻是比她聰明多了,你看她何曾主動在我麵前出現過,哪怕是偶然遇到,也必是規規矩矩的問安施禮,然後便默不作聲的走開,倒是得了柳姨娘的真傳!”


    說完,慕青冉不禁淡淡一笑,柳姨娘的這三個子女真真是性格迥異,半點也沒有一母同胞的樣子。


    “難怪小姐一上來就是拿二小姐開刀,原來如此……”


    “偏你又知道了!”看著紫鳶恍然大悟的樣子,慕青冉不禁拿她取笑道。


    玩笑過後,她方才接著說道,“你和流鳶沒事也別總陪我死悶在屋裏,多出去和院中的小丫頭玩耍,也是無礙的。”


    見紫鳶和流鳶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慕青冉笑道,“我聽聞柳姨娘身邊有個叫春桃的小丫頭,為人很是和善,你們和她親近些倒是極好的。”


    話已至此,紫鳶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於是便含笑的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吧!”


    聞言,慕青冉方才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麽。


    這種事情交給紫鳶最合適不過了,一則,她為人沉穩,心思細膩,比較容易和別人結交。


    二則,她精通醫術,府中小丫頭雖不知她造詣深淺,卻知曉她照顧自己身體,頗通些醫理,有什麽小病小災也都願意找她,一來二去,倒是與她相熟。


    “你去找春桃的事情,找個機會透露給慕青藍身邊的人,後麵的戲,她自己就能唱下去了,屆時我們隻要推她一把,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是!奴婢明白!”


    流鳶看著她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有參與感。


    她向來負責一些身體力行的事情,這種彎彎繞繞算計人心的事情她不在行,她更喜歡簡單直接的方法解決問題,如果不是小姐攔著她,她早就提劍去殺了二小姐,哪裏還能容她在小姐麵前叫囂!


    慕青冉和紫鳶正在說話間,不料突然感覺周圍空氣一冷,餘光瞥見流鳶周身溢出的殺氣,慕青冉不禁苦笑。


    這丫頭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平時害羞靦腆,溫順的像是小綿羊一樣,可一旦事情關乎到她,立刻就化身為狼,眼神兇狠,出手狠辣,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流鳶……有些時候,要懲罰一個人,並不是隻有殺掉他這麽簡單。”慕青冉看著流鳶,緩緩說道,“毀掉他最在乎的東西,才是對他最大的報複!”


    聽聞慕青冉的話,流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牢牢的記在心裏。


    不管能不能理解,或是理解的有多透徹,流鳶都會把慕青冉說過的每一句話放在心上,因為小姐對她來講,是一種信仰。


    流鳶第一次遇到慕青冉的時候,是在一個雪夜。


    那時,她剛剛從妓院裏麵逃出來,殺光了那些想要抓她迴去的人,滿身是血,步履蹣跚的走在漆黑森冷的街道上。


    體力漸漸不支,陷入昏迷之前,她聽到了馬車駛來以及馬兒嘶鳴的聲音,陷入昏迷之前,她見到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那麽清麗透徹,那麽寧靜溫和。


    後來……流鳶就很自然的跟在她身邊,她不會罵她,不會打她,會給她好吃的食物,會對著她笑,教她讀書寫字,給她起新的名字——流鳶!


    逢水入流,遇風化鳶!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從此,慕青冉在流鳶心中的地位,無人可比,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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