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訴我,你的手是怎麽傷的嗎?”薑鈺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看到葉維臻變了臉色。他額頭上的筋脈甚至一根根凸起,好似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一樣。

    薑鈺知道他不想麵對,可她還是想證明什麽,她迫切地想知道她等了十年的男人就是他!沒有認錯,更沒有嫁錯。她甚至想從他這裏看出一點點,哪怕一點點葉維臻不再那麽防備她的眼神。她不想永遠被他隔絕在世界之外,連他最深的秘密都無從得知。

    這幾天的懷疑已經快把她逼瘋了。

    然而葉維臻臉上沒有再露出往日麵對她時的溫柔和縱容,他的眼神漸趨冰冷,甚至有些說不出的戒備。

    兩人就那麽僵持著,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門口,冷風不住地往薑鈺毛衣縫隙裏鑽,讓她全身內外都冷的快要打顫。

    葉維臻許久才出聲:“這很重要?”

    “重要。”薑鈺堅定地點點頭。

    葉維臻笑了下,嘴角帶起一抹冷漠弧度,“可我不想迴答。”

    薑鈺:“……”

    葉維臻的臉色非常之難看,甚至可以用鐵青駭人來形容,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微微偏過了頭,“記得婚前我就說過,我需要的是一個懂事的妻子,我以為我們達成了協議。”

    薑鈺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縮緊,她怔怔地看著葉維臻,那一瞬間竟有些陌生。

    葉維臻將目光重新落迴她身上,“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這一點,所以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說完頓了頓,補充,“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薑鈺呆立在那裏,葉維臻已經和她錯身而過,他身上挺括的大衣布料擦過她的手背,帶起一陣暖熱的觸感。

    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捕捉那一點餘溫,可是手指碰上去,皮膚卻是一陣冰涼。等她迴過頭,葉維臻已經大步走遠了。

    他甚至沒有等她。

    薑鈺不知道一個人怎麽能變得那樣快,他想過葉維臻可能出現的無數種反應,獨獨沒料到會是這一種——他連敷衍都沒有就直接拒絕了迴答。

    那個答案為什麽那麽難以說出口,隻因為和莫子琪有關?或者這背後藏著什麽他無法開口的秘密?但什麽樣的秘密,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權知道?或者,在葉維臻眼裏她徹頭徹尾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薑鈺想不明白,她隻覺得此刻心髒一陣陣地抽搐著,後背發寒,整個人都難受到了極點。

    她慢慢地往外走,下午四五點鍾,連陽光都變得讓人感傷。周遭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卻再沒有葉維臻的影子。

    原來他們之間第一次吵架竟是這樣的。薑鈺低著頭站在路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迴去嗎?迴她和葉維臻的家……可想到那個男人,她忽然覺得那也不能稱之為自己的家……

    薑鈺在廣場前的長椅上坐了很久,等意識到手腳都有些發涼發麻時,周邊早已燈火通明。

    她沿著來時的路往迴走,不管怎樣爭吵,最後能迴的仍舊隻有那一處。

    等打開家裏的大門,一眼就看到葉維臻坐在了客廳沙發上,他慢慢地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神色已經恢複平常,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

    他甚至和往常那樣,溫聲對她說:“迴來了?可以開飯了。”

    薑鈺沒迴答,隻低著頭換鞋。外麵實在太冷了,她的手試了好幾次才把腳上的靴子脫下去。

    可還有另一隻。

    這時候她感覺到葉維臻緩步朝她走了過來,然後他忽然膝蓋點地俯身蹲下,幫著她把另一隻靴子往下脫。

    其實這一路上薑鈺已經冷靜了不少,但看著他這樣狎昵的舉動,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變得執拗起來。她往後退開一大步,動作不小,還帶了些負氣的成份。

    葉維臻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粉飾太平的氣氛再度被撕裂開來。

    他沒有發作,靜了靜才抬起頭看著她,而後微微笑了下,“生氣了?下午是我不好,我那時候語氣太重。我跟你道歉,嗯?”

    薑鈺端詳著他臉上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在笑,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眼底沒有半分笑意,隱隱還藏了些忍耐和克製,這時候她才記起,其實他們第一次見麵時葉維臻的眼神就很冷淡。他或許從來不是個好相處的人,隻是如他所言,如果她足夠懂事,他就願意做出那副好丈夫的姿態和她和平共處。

    薑鈺的指尖並不長,可這會兒卻掐的掌心一陣陣發痛,她啞聲問道:“在你眼裏,婚姻到底是什麽?”

    葉維臻一點點直起身,高大的身形很快將玄關的燈光給擋住了,麵容瞬間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安靜了會兒才說話,卻不是迴答她的問題,“薑鈺,我們相處的很好,你要什麽做什麽我都會配合你。這不夠嗎?”

    “配合?”薑鈺被這兩個字怔了怔,不可思議地看著

    對方。

    葉維臻唇角微抿,他似是想說什麽,但嘴唇微微蠕動之後又再度沉默了。

    薑鈺笑了下,那笑容落盡葉維臻眼睛裏尤為刺目。隻聽她喃喃低語了一句,“是啊,我也覺得自己該知足了。”

    要是從前,她真的覺得這就夠了,和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他對她好。可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她忽然發現遠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簡單。因為還有愛情在,她愛他,所以多少渴望能從他那得到少許迴應。

    人心不都是這樣的嗎?哪有人能一味付出情感卻不奢望迴報的呢?

    從前她自詡自己足夠理智,可仔細想來,愛情本就是件沒有理智的事情。當她發現葉維臻不愛自己,當她發現葉維臻甚至還將自己排除在內心之外,當她發現葉維臻不知道她的喜好和習慣,甚至在她生氣難過的時候將她丟在商場一坐幾個鍾頭時……她不免於俗地失望了。

    婚姻裏若是雙方都不愛彼此,不抱有期待,便能相安無事。但是隻有一個人在愛,在愛的那個人難免就要辛苦和失望。

    薑鈺知道如今的一切是自己咎由自取,她高估了自己的應對能力,在這場婚姻裏,她失控了,也嚐到了挫敗的滋味兒。她扶著牆一步步地往書房走,葉維臻皺起眉頭,他伸出手來,但又慢慢收了迴去。

    “薑鈺。”

    “我沒事。”薑鈺背對著他抬了抬手,話語裏帶著幾分顫音,“葉維臻,你說的對,是我違反了我們婚姻的初衷。你不用管我,讓我冷靜下。”

    她說的每個字都讓葉維臻眉間的皺褶更加深邃,他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搖搖晃晃地走開,胸口異常地憋悶。

    葉維臻的右手慢慢緊握成拳,最後捏的指節處傳來尖銳的疼痛感才肯罷休。他有些不明白,那件事早就過去了,對薑鈺而言答案就那麽重要嗎?他好不容易擺脫那些迴憶,薑鈺為什麽還要提?

    兩個人好好在一起,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不好嗎?

    那天之後,兩人間爆發了第一次冷戰。葉維臻每天早出晚歸去公司,薑鈺則一直在書房裏很少出來。明明生活在同個屋簷下,兩個人卻基本沒什麽機會能撞見。

    葉維臻出門前還是會準備早餐,後來發現薑鈺幾乎沒怎麽動過,再後來他也懶得做了。

    有時候也會在衛生間門口碰上,他主動示好,薑鈺便會迴應他,但那種若有似無的抗拒還是非常明顯。

    晚上薑鈺甚

    至睡在了書房,對此她的解釋是,“我寫完稿子可能都天亮了,迴房睡會影響你休息。”

    葉維臻知道她還在鬧別扭,對此他雖然有些不適,但內心深處總覺得過不了多久就會好。在他的認知裏,薑鈺從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婚姻裏有點摩擦再平常不過,所以葉維臻並沒有將這件事看得太嚴重。

    當然葉維臻也不可能知道,夫妻間一旦有了嫌隙,如果不及時修補,那根線就會越繃越緊,最後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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