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軟有時候真的害人。


    靜姝此時還不知道她的一時心軟把自己一腳推進了危險之境。她隻是擺擺手,道:“你們先等一會兒,我進去交代一下。”迴院,貼心地和同事交接了班,然後又麻煩人去跟正聚在後廚吃飯的大家夥告知了她的動向,她才又出來,道:“我們走吧。”


    連衣服都未換。


    長褲絨衣,因為出門太冷才又在外麵套了件大衣,跟酒會很不搭,可她沒有心情再換。抬步出去,已經耗沒了力氣。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總有股莫名的不對勁,她在離開軍醫所之前,多嘴問了門口的衛兵是否認真檢查來人的證件,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她才最終放下心。


    剛才的平頭男子一直在門口等著,眼光看著有些焦慮,靜姝朝他點點頭,示意可以走了,他連忙小跑起來奔到車前,將車門打開等著靜姝,頗為心急的樣子。


    靜姝不覺也加快幾步走到車前,上車的時候,她禮貌致謝,不妨一個眼神瞟過,發現男子額頭上竟密密麻麻地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天氣這麽冷,他居然熱成這樣!是因為太心急嗎?


    靜姝略一疑問,念頭飛過,已經一個人坐在了後座。


    她初一坐好,那平頭男子便和車旁的另外一人對視一眼立馬上車,車輛開動前還不忘轉頭囑咐一句:“李醫生坐穩了,我們要走了。”說著,最後掃了一眼軍醫大院,眼泛幾不可見地兇光。


    靜姝嗯了一聲點點頭,看著窗外沒有在意。戰事結束後,她就一直呆在大院裏沒有出來過,如今車輛向鎮外飛奔,讓她無端迴想起剛來這裏那段時間來往奔波在鎮與營地之間的時光,那時候也累,但一想到營地裏能見到陳……靜姝忽然雙手插進大衣口袋低下頭打住思緒。陳,陳什麽?不要再想了!她逼迫自己。卻又後知後覺無力地想到,此行前去的目的地,她強迫不要去想的那個人正在那裏。


    看來,真是精神錯亂了。


    靜姝閉上眼,頹然地靠在後座上,沒有看到前座兩人見她如此安靜,彼此再次交換了個眼神,徹底鬆一口氣,車子加速飛馳。


    等出了鎮子,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黑暗讓人有種不落定感,靜姝望著窗外越來越稀疏的房屋,忽然問道:“我們大概要走多久?”豁然打破車裏的安靜。


    把前座兩人問的嚇一跳。


    “不會很久!”驚過之後,還是那個和靜姝搭過話的平頭男子接口道。


    不過他答得也太籠統了,靜姝聽了又問:“比去營地時間長吧?”


    平頭男子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對!比去……營地時間長點,”說完,還解釋道:“是不同的方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靜姝眉頭稍稍一蹙。


    因為她有點暈車。


    大概是沒吃晚飯的緣故,她想。


    如果時間比去營地還長,那可夠煎熬了。


    剛才應該拿點吃的墊一墊,靜姝有些後悔。心中想吐之感卻越來越烈,她抬起頭望了眼緊閉的車窗,打算搖下來透透風。


    可不想她剛一動,那前方副駕駛座上的平頭男子立馬轉頭道:“你做什麽?!”神情似乎有些激動。


    靜姝疑問地看他一眼,平頭男子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的,忙換上恭謹的神色,道:“李醫生,您可是要開窗?”


    靜姝點點頭:“有些頭暈。”


    平頭男子微一訕笑道:“現在外麵亂,長官囑咐下屬,不讓隨便開窗。”


    靜姝隻覺心裏有些反胃,道:“開一點沒關係,浩森太緊張了。”說著,伸手去搖車窗。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平頭男子又急忙阻止她:“我說了,不能開!”而且言辭激動的同時,竟然從前座轉身過來出手擋住她的動作。


    反應之大,讓靜姝一愣。


    “你……”


    平頭男子卻已經反應過來,連忙收迴手道歉:“對不起,李醫生,我剛才有些急了。”


    令靜姝忽生一絲警覺。


    怎麽有點不對勁……


    這男子情緒起伏未免有點大。


    靜姝下意識望向窗外,見外麵黑乎乎的,看不清具體路線。讓她心裏更加不確定起來。


    她摸了摸口袋,發現出來的急,手無寸物,正自敏感,前座正在開車另一人微微撞了一下平頭男子,平頭男子被撞之後眼神一轉,又忙笑道:“李醫生,剛才我是擔心了,要不聽您的,窗戶可以開,但是隻能開一點,我們也是為了您的安全。”


    靜姝不禁又看向平頭男子,此刻再看,總覺得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防備之下,她沒有再說話,複又坐迴原位。


    那平頭男子為她開好窗戶,也迴去坐好,隻是卻時不時從後視鏡一遍一遍地觀察她。


    靜姝偏開頭望向窗外,夜風從窗口傾瀉而進,吹走了胸口的一絲煩悶,卻怎麽也吹不走心裏浮起的那絲不懷疑。


    她忽然出聲叫道:“停車。”


    而酒會上的徐浩森還不知有兩個自稱他下屬的衛兵前去接了靜姝。


    他又和陳卓英聚在了一起,但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因為剛才浩清的事,兩人都有些無言。


    最終還是浩森先打破沉默,道:“……都已經過去了。”


    陳卓英沒有答話,浩森看他一眼,拍了拍他道:“是我求你來結束浩清幻想的,這個結果來之前我就預料到了,你不要太在意。”


    陳卓英搖搖頭:“根源總歸是我。”


    徐浩森便又歎口氣,拍了拍他,道:“這不是你的錯。”相反陳卓英還是受害者。


    但因為迫害者正好是自己的妹妹,浩森不忍心再提。


    陳卓英倒是問:“浩清呢?”兄妹倆一起出去,卻隻有浩森一個人迴到酒會。


    浩森示意了一個方向:“在溪邊,喬瑾陪著她。”


    “喬瑾?”陳卓英微皺眉頭,“你怎麽放心讓她和浩清呆在一起?”


    浩森卻沒有太在意,道:“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浩清和喬瑾兩個人不知怎麽玩到了一起,我想她聽不進去我說的話,或許能讓喬瑾試試。”說完,見陳卓英麵含擔憂,又道:“你懷疑喬瑾?”


    陳卓英道:“剛才你帶浩清離開後,喬其出現,他找到喬瑾似乎說了些什麽,然後喬瑾就出去了,如今看來,她是去找你們。”


    徐浩森聞言臉色稍變,抬步就要去溪邊把浩清找迴來,然而他剛動,陳卓英已經拉住了他,道:“看!”


    視線所向,原來正是浩清挽著喬瑾迴來,不同於剛才的淒楚,浩清臉上彌漫著笑容和喬瑾有說有笑,令浩森大吃一驚。


    浩清情緒轉變的未免太快。


    他遲疑道:“喬瑾果然有辦法。”嗓音裏多少有點失落。比起他,很顯然自己妹妹更願意向別人敞開心扉。


    陳卓英看著卻仍然存疑道:“不能讓她和喬瑾在一起。”


    浩森這才迴過神。不過看著自家妹妹愉悅的笑臉,他疑問:“喬瑾應該對浩清沒什麽企圖吧?要有,早就動手了,還能等到現在。”況且,喬瑾一直對他有心思他是知道的,他一直覺得喬瑾接近浩清不排除討好他這個因素,所以總覺得喬瑾應該不會對浩清做什麽。


    陳卓英搖搖頭,卻消不掉心裏那點不好的預感。


    “你隻管去看著她些,今天畢竟不那麽安全。”


    “好!”事關親妹,浩森當然不會大意,不過走之前他看著陳卓英,感慨道:“謝謝你還關心她。”


    陳卓英沒有迴應。


    他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我也出去看看。”說著,抬步就走,浩森隻來得及囑咐一句:“小心點。”


    兩人分開,陳卓英出了酒會,浩森卻迴頭看向妹妹和喬瑾的位置走了過去。


    喬瑾那裏正拉著浩清小聲警告:“你笑的太明顯了,這樣你哥會起疑的,別李靜姝還沒有被接來,先暴露了你自己。”


    浩清此時心裏一片激蕩。她沒想到事情真讓喬瑾給辦成了。如果一切順利,李靜姝現在已經被綁,這個事實沒有讓她感到愧疚和害怕,反而有種大仇得報的興奮,張揚道:“我哥就是看出來又怎樣?他隻會懷疑,不會猜到我們做了什麽。”


    被喬瑾一把掐住。


    “我剛說的,你全忘了?我再說一遍,這件事不能讓人察覺,不然功虧一簣。至少,酒會結束前不能暴露,你聽到了沒?”


    浩清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她揚起頭,對喬瑾討好道:“喬姐姐,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這件事如果成了,我一定不遺餘力撮合你和我哥在一起的。”


    並不知,喬瑾現在可沒空操心這個,她在想她哥的計劃。


    喬其兩手準備,一方麵在涓園設機關,讓陳卓英有來無迴。另一方麵,又以防萬一,用李靜姝作要挾,以防陳卓英真有能力逃脫。


    兩手準備目的都是為了活捉陳卓英。李靜姝的生死安危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喬瑾相信她哥的手段,她哥既然已派人去綁李靜姝,那就不會有差錯。她深知,李靜姝是真的完了。


    她是她哥的幫兇,而眼前的徐浩清是她的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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