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吞噬人心,讓人不自覺生出流連與貪念。


    可是想到流連之人對他的態度,趙為民隻能生生克製住自己,不讓自己過於卑微。不然不止令別人生厭,自己也會唾棄自己。


    剛才的一時衝動已經突破底線,及時收住猶未晚。


    所以麵對徐浩森的問話,趙為民盡量平淡,不含感情地道:“我和浩清小姐是同學,學校認識的。”


    “你們關係很好嗎?我聽說這次來前線,她是找你幫忙才進入隊伍的?”


    “對。”趙為民坦然承認,然後認錯道:“我違反了紀律。院長針對這件事也按規定給我了懲罰。”沒有為自己找借口,也沒有提及浩清騙他這個起因。


    他刻意避開了第一個問題。不料,浩森那裏不知為何像是非要了解清楚似的,又問一遍:“那你們關係怎麽樣?”


    趙為民避無可避,隻好迴答:“一般。這次幫浩清小姐也是無意促成。”


    令浩森有些失望。


    他之所以堅持又問一遍,是想妹妹浩清能多點朋友。在他眼裏,即便如趙為民,身上也有諸多品質。努力,上進,積極,自強……三人行必有我師,多交點朋友,互相促進,相互影響,眼界世界都會開闊一點,不再局限在自己的牛角裏。


    可惜……


    他歎口氣搖搖頭,把注意力從趙為民身上轉移開去,從而錯過了趙為民有意掩飾卻在不覺間流出的落寞眼神。


    說話間,已到小徑盡頭,依稀有談笑聲伴著嘩嘩水聲傳來,原來已到小院門口。


    兩人停住腳步,趙為民道:“徐長官,我去找靜姝出來,院裏人多噪雜也不便於說話。”


    “好。”徐浩森看他如此善解人意,真誠道:“謝謝你,趙醫生。”


    令趙為民臉色一紅。


    他不好意思地道了句“不用謝徐長官”,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匆匆忙忙去尋人。


    徐浩森搖搖頭不覺笑了一下。他將目光從趙為民略帶緊張羞澀的瘦弱背影上收迴,然後慢慢閉上眼靜聲聆聽起小院的動靜,以期能捕捉到他想聽到的悅耳之音。


    不過,事宜願為,他分辨半天,也沒成功從中提取出心中那抹嗓音,正自懊惱,前方忽然傳來一聲:“浩森?”


    心中的聲音轉到了現實,徐浩森驀然睜開眼睛。


    “阿姝!”他熱切迴應,隨即就看到向他走來的佳人身穿單衣,衣袖高挽,暴露在空氣中的一截纖細手臂凍得紅彤彤的,尤其紮眼。


    眼神一縮,他趕忙迎過去,心疼道:“冷不冷,怎麽穿這麽少?”說著伸出手就想把她拉進懷裏暖暖。


    靜姝稍稍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接觸,忙道:“不冷,沒事。穿太厚幹活不方便。”不在意地笑著自己動手將衣袖一點一點放下,搓了搓雙手,才又道:“我以為你已經走了,怎麽又迴來了,是有事嗎?”


    “沒有。”浩森搖搖頭,直白道:“就是想來看看你。”


    靜姝聞言抬頭看他一眼,“唔”了一聲點點頭,沒有迴應。


    浩森見狀隻好主動問她:“你……還好吧?”


    誰知,


    “不好。”靜姝立即迴答。


    浩森聞言臉色猛然一變。


    他忽然後悔,忍不住想打自己一巴掌。他這問的不是廢話嗎,發生了這樣的事,靜姝能好才怪,他這不是故意揭她傷口嗎?


    懊悔間,他連忙試圖彌補,然而還未發聲,就聽靜姝那裏又接著道:“真的不好,一點都不好,每天要做的事太多了,好累,我現在好想承京家裏的大床,恨不得立即躺上去睡它三天三夜,啊啊啊啊我們什麽時候才能迴去呀!!!”她大唿。


    把浩森驚的不覺愣在原地。


    等等,這怎麽和他預料的不一樣。


    他看著雖在“抱怨”,卻精神奕奕的靜姝,猶疑道:“你說的不好就這啊?”


    靜姝立即瞪向他:“不然呢!這都已經承受不了,你還想要如何不好呢徐長官!”


    生氣勃勃地令浩森不覺有些自慚形穢。


    不對啊。


    靜姝似乎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受感情影響而困頓不安,還是一如既往的鮮活。相比之下,他的小心翼翼反而失之於可笑。


    想到這裏,浩森深疑自己此番前來的正確性,別說安慰人了,如今看來,受影響反而是他。


    他躑躅在原地,不確定地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卻遭到推卻。


    靜姝像是不容他繼續浪費時間似的,氣嘟嘟道:“我不要聽對不起,徐長官,你說對不起還如現在立即去忙!你們早日把這裏雜七雜八的事情收拾完,帶我們迴去才算對得起我們!”


    浩森根本找不到機會和她多說話,完全被她推著退出他們的場地。


    “哎,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請你立即迴去工作才是正經!”


    “阿姝……”


    “再不走,我趕人了啊!”


    就這樣,一直到出了軍醫所上了車,吩咐衛兵繼續開車去營地,頭腦安靜下來,浩森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物極反常則為妖,靜姝在受了那麽大打擊之後,難道真的會沒事嗎?


    並不知,送他走後,靜姝愣了好一會兒神。


    還是趙為民拿著衣服出來找她,發現她木呆呆立在路上一動不動連忙招唿她,她才醒過神來。


    不同於剛才的活躍,此時的靜姝氣勢低落,整個安靜異常,趙為民看看她的臉色,感覺有些不對勁,連忙將手中的衣服遞過去,道:“徐長官走了?你出來的急,衣服都不拿,凍著怎麽辦?”


    靜姝對他的話沒有反應,趙為民二話沒說先將衣服展開幫她披上,才又道“你昨晚值班一整夜,今天又一直忙到現在,你迴去睡一會兒吧!”


    靜姝這才有了知覺。


    她稍稍搖搖頭:“不用。”伸手將衣服穿好,感覺到身體慢慢迴暖,抬頭感激道:“謝謝你幫我拿衣服。”說著,就打算迴剛才的小院。


    趙為民不覺衝她不讚同地搖搖頭,他阻止道:“那邊我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忙完了,不用管了,你迴去休息一會兒吧。”


    靜姝擺擺手道:“不用。”


    趙為民越看她越覺得不對勁。


    經過戰火洗禮,身為搭檔的兩人現在已經足夠熟悉,正事上,作為後來者他積極向靜姝看齊,私下裏他其實早已把靜姝當做自己的妹妹一樣關心。


    靜姝這段時間休息似乎越來越少,每每見到,她都在找事做,仿佛要把所有空閑時間都填滿似的,不禁讓人生疑。不僅如此,話也變得越來越少,別人沒有察覺,他卻有所感應,比如剛才在院子裏,一起洗衣服的女孩子們都說說笑笑,她卻一個人悶頭擰衣服,偶爾別人叫到她,她抬頭答一句,笑一笑,像沒事人似的,其實認真看去會發現,她的笑容虛無脆弱。


    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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