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想到剛才在辦公室見到的馮韜悠閑大睡的一幕,不由搖搖頭,方迴又道:“馮韜真的隻是把政治部部長一職當成一個官來做,既不接近學生,也不接近教官,隔三差五由專車送到島上,來這裏露露臉便又匆匆離去。聽說,剛開學那會兒,要求部長發表演講,大會上他實在推脫不得,就上台胡說八道亂說一氣,泛泛地從孔孟的“忠孝禮義”聯係到民主黨提倡的民主主義,還說民主主義的基礎來自孔孟的仁義、仁愛之道,聽得部裏師生連連皺眉,有膽子大的學生提出質疑,認為他歪曲了民主黨的黨義,他好大一頓吹胡子瞪眼,還要把這個膽大的學生趕出學校,真是荒唐。”


    靜姝疑問:“他這樣沒人管嗎?”孟橋山難道會對馮韜做的事不清楚?不可能吧!


    方迴搖搖頭:“誰知道呢!老實說我采訪了那麽學科,不同部門的,還沒見像政治部這樣不靠譜的,大家大部分都挺幹實事的,政治部這裏因為馮韜光擺架子不幹事,重擔都壓在卓英身上。還好元帥慧眼識珠提卓英為特別官佐,要不政治部早完了。發現馮韜不打算管事之後,卓英就放開手腳地對政治部進行了整頓,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工作秩序和製度,又給政治部內設指導、編纂、秘書三股,加強軍校學生的政治教育,同時指導學生出刊物、辦牆報、教唱歌,工作這才蓬蓬勃勃開展起來。”


    聽到心上人這麽出色,靜姝心裏與有榮焉,但想到馮韜和陳卓英的上下級關係,不由擔心道:“那卓英做這些,馮韜沒意見嗎?他會不會給卓英下絆子?畢竟經過那次刺殺雙方曾經白熱化。”


    方迴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呢。我在這兒等卓英也是想聽聽他怎麽說。”


    靜姝心裏歎口氣,臉上泛起擔憂。浩森一直旁聽著兩人說話沒有發一言,這時候出口安慰靜姝一句:“不要太過擔心,我想既然事情擺在台麵上,馮韜就是有心做什麽,也要考量考量。”


    他一出口,方迴便將目光重新集中在他身上,笑道:“徐少爺,哦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徐教官,我看著你並不是很關心卓英的樣子。”


    浩森:“我是相信卓英的能力,一個馮韜,難不倒他。”


    方迴嗬嗬兩聲,不再和徐浩森在卓英身上糾纏,轉而說起他自身來:“其實,徐教官很讓我驚訝,雖然一直聽說你在軍中盛名已久,是名副其實的徐長官,但那天去拜訪,親眼看到你教授學員擒拿、格鬥、射擊等時還是吃了一驚。”


    “怎麽?”


    “你的通身氣質太有欺騙性了,本來外表溫潤如玉的公子,到訓練場上一站卻完全變了,軍事訓練樣樣拿手,老實說,我對徐教官刮目相看。”


    方迴對徐浩森一頓稱讚,然而當事人卻並不是很高興,但也並沒有不高興,隻是淡淡一笑說了聲:“謝謝。”不想和方迴說太多的樣子。


    他這麽冷淡,方迴當然也能感覺得到,於是也及時收住話題,幾不可見地撇了撇嘴角,看向靜姝。


    靜姝正在迴頭注目教學樓,盼著能快點下課見到陳卓英,並不知身後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都投在她身上。


    後來也沒有等多久,下課鈴就響了,隨著學生們有序地從樓裏出來,遠遠地,靜姝就看到,學生後麵,陳卓英同樣穿著軍裝和幾個年長夾著教案的老師邊走邊討論著什麽,人群之中,陳卓英無論是挺拔身材還是英俊麵容都引人注目,靜姝注視著他來得及發聲,旁邊方迴已經揮舞著雙手唿喊起陳卓英的名字。


    聽到喚聲,陳卓英抬頭,看到榕樹下無意聚到一起的一行三人,麵上露出小小驚訝,不過下一刻他就微笑著朝他們也揮了一下手,和身邊的老師說幾句,越過人群朝榕樹下而來。


    乍走近,方迴先迎上去道:“你終於下課了。”陳卓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浩森道:“浩森你也在?”便將目光投向一直殷切等待他的靜姝,用手中的教案輕輕敲敲她的頭道:“怎麽來這兒了?”


    靜姝歪著頭俏皮地衝他嘟了嘟嘴,道:“你說呢?”


    陳卓英便朝她伸伸手,道:“來!”


    靜姝二話沒說將手搭了過去,兩人手指十字交叉緊緊握在一起,方迴噗嗤一笑,浩森轉頭移開目光看向了遠處。


    因為在學校,考慮到影響,靜姝收起放肆,很快就把手從陳卓英手中抽了出來,不過兩人挨著站,是個人都能看出兩人之間纏繞的愛意。


    時到中午,既然聚到一起,眾人決定那就不如一起吃午飯。


    靜姝不熟悉校園環境,完全是跟著他們三人走。


    坐在食堂裏等卓英和浩森方迴三人去買菜打飯的當口兒,靜姝忽然想起在北平求學的場景,那會兒她總是和杜小薇一起為了中午能吃個糖醋魚擠在學生中間排好長的隊,其實,老實說她並不喜歡吃糖醋魚,她嫌它甜,她之所以願意陪著杜小薇排隊,隻是因為那會兒她時不時就會懷念前世生活的味道,在飯堂打飯的擠擠攘攘的人群,讓她有種穿越迴前世上大學的感覺。不想僅僅不過一年後的今天,她這種感覺卻有些淡漠了,這是為什麽呢?


    她正自發呆,徐浩森已經端著兩盤小菜率先迴到飯桌前,道:“學校都是大鍋飯,阿姝你將就著吃點兒。”


    靜姝聞言看去,見有兩個菜有肉有素,便笑道:“這已經很好了,談什麽將就,你們都這樣吃,我有什麽吃不得呢!”


    徐浩森聽她這麽說,便點了點她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靜姝嘿嘿一笑,等徐浩森坐下了想起一件事,道:“對了,今天看到馮韜的時候,我漏了一件事問你,你知道林銘卿訂婚的事情嗎?”


    徐浩森意外地看她一眼:“你怎麽知道的?”然後猛一緊張地問道:“銘卿又去找你了?他做什麽了?”


    靜姝連忙迴答:“沒有,他沒做什麽。”聳聳肩想了想,避過林銘卿發病的片段,給浩森簡單說了宴會上的事,道:“馮顏舒說她是林銘卿的未婚妻,那不就說明林銘卿訂婚了嗎?我想著你就知道,你們倆那麽好。”


    徐浩森聽到說林銘卿沒再做出格的事微微鬆一口氣,然後才點點頭,道:“我也是後來知道的,林馮兩家不聲不響地突然結為親家,讓人很意外。”


    “那林銘卿自己怎麽想的?”靜姝想到那天的長廊上,林銘卿和馮顏舒之間緊張的關係,問道。


    徐浩森微微皺起眉,道:“銘卿對這張婚姻漠不關心,仿佛結親的不是他。我問他怎麽迴事,他卻什麽也不說。”


    靜姝捧起腮幫子,無語道:“意思是這個婚事是他父親給他定的?他並不讚成?那他怎麽不反對呢,自己的事也如此胡鬧,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豈能兒戲?”


    徐浩森聽她這樣一說,心裏一動,正想問她對待銘卿的態度怎麽有所變化,就見陳卓英和方迴結伴著迴來了。


    陳卓英把手中的菜放到飯桌上,然後轉到靜姝身邊坐下,方迴挨著他也坐下後,邊給三人分發筷子,邊挑挑眉道:“你們倆在說什麽呢?都提到婚姻上麵去了?”


    浩森淡然一笑不語,靜姝和方迴已經積累了深厚友誼,不會晾著他,接口道:“促狹什麽,和我們無關的事,吃飯。”


    方迴看看沉默的徐浩森,又看看一貫話少的好友陳卓英,卻不願放過靜姝,非讓她說明白。


    靜姝挨不過,無奈道:“給你說你也不知道,林銘卿你知道嗎,林敬堯家的公子,我和浩森剛才就在說他。”


    林銘卿?方迴倒真不知道這個人。


    不過,說到林敬堯,他道:“雖然沒見過這個林銘卿,但身為林敬堯的兒子能好到哪裏去?”語氣中含著譏諷,他始終對那次遇襲耿耿於懷,雖然後來矛盾得到粉飾,但始終遮不住深處的那根刺。


    靜姝搖搖頭:“也不是,林銘卿,我感覺他還是和他父親不太一樣的。”


    “是嗎?”方迴撇撇嘴,道:“有什麽不一樣?你剛才說,林銘卿要成親,他跟誰家的小姐?”


    “馮韜的女兒。”靜姝攤了攤手。


    方迴略一驚訝,道:“又是馮韜,今天可沒少提這個名字。”說完嗤了一聲,又嘲諷道:“我當和誰呢,林家也就和馮家配,這兩家一結親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蛇鼠一窩,狼狽為奸了。”


    “別這樣說。”靜姝搖搖頭道:“林銘卿可能並不讚成這個婚事,這婚事是他父親的決定。”


    “不讚成,不會反抗嗎?身為男子沒一點主見?”方迴不說還好,一說更為鄙視,繼續道:“說不定他心裏和他父親是一路人,就借著這政治婚姻掩人耳目做壞事!你還說他不一樣,分明是對他袒護,他……”


    陳卓英忽然看他一眼,道:“方迴。”截住他的話。


    這時,一直默默吃飯不聲不響的徐浩森忽然不輕不重地放下手中筷子,道:“方記者,請你謹言慎行。林銘卿是我的朋友,你說話要有事實依據。”


    方迴愣了一下,臉色微變,刷地一下放下筷子就要反駁,陳卓英止住他,道:“他剛才的話是欠妥,浩森,我代他道歉。”


    方迴插嘴道:“我又沒說錯……”


    徐浩森已經放下碗,徹底站起來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吃。”


    靜姝和陳卓英早已經隨著他站起來,連忙喚道:“浩森。”


    徐浩森衝他倆溫和地笑了下,重點向靜姝道了一聲:“迴頭見。”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


    靜姝愣怔地看著徐浩森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人群中心裏不由泛起一股澀意。陳卓英將眼光從浩森的背影處收迴後,看到靜姝難言的表情,眼神微微一暗,安撫她坐了下來。


    “浩森生氣了。”靜姝怏怏道。


    陳卓英拍拍她的頭,道:“一會兒吃完飯,送你們走後,我去找他,你放心吧。”


    靜姝點了點頭,隨後抬頭瞪向方迴。


    誰知,這位始作俑者卻正滿不在乎地吃著菜,見身邊兩人都眼光不佳地看著他,他哼了一聲道:“我看這徐浩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在為林銘卿生氣嗎,不一定吧?”


    陳卓英了然地看著他:“你說反了吧,我看你才是。”


    靜姝完全不明白他倆在打什麽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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