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一瞬間寂靜,半晌之後,林銘卿才開口道:“我在幹什麽,你也看到了。”


    “你!”徐浩森臉色鐵青地看著他,道:“你瘋了!”


    又是一句“你瘋了”,林銘卿忽然大笑起來:“是啊,我瘋了,我早就瘋了!”


    徐浩森眉頭一皺,聲音緩下來道:“你又受什麽刺激了?”


    林銘卿大笑過後,卻道:“我沒有受刺激。”


    “你沒受刺激來找阿姝做什麽?我和你說過,讓你離她遠一點,她對你的事不清楚。”


    “誰說她不清楚?她清楚得很!”林銘卿忽然悲憫地看著眼前的發小,道:“浩森,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很了解她,其實根本不是。”


    徐浩森眼睛一眯,道:“我不了解她,你更不了解,銘卿,你答應過我的。”


    此話一出,林銘卿頓了一下,終於沉默了下來。


    浩森走近他,道:“銘卿,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我一會兒進去會和阿姝解釋清楚。但是,下不為例。””


    林銘卿靜靜看著他,忽然又笑了。


    “笑什麽?”浩森忍不住又蹙起眉頭。


    就聽林銘卿看著他道:“浩森,你總說我天真,其實你更天真。今天的事是我不對,迴頭我會自己向李靜姝道歉,不需要你操心,因為李靜姝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你的。”


    說罷,他沉默地看了一眼禁閉的房門,掉頭瀟灑離去。


    徐浩森在門外站了許久,才敲了敲門,喚道:“阿姝,是我。”


    伴隨著門內的一聲“進來吧”,浩森推門而入,就見靜姝挽著袖子在清理書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沒事吧?”浩森走到她身邊,關切地看著她。


    靜姝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他一眼,才微微一笑道:“沒事,我犯不著為了一個人渣生氣,還有很多事等著做呢。”


    雖然這麽說,可一想到剛才林銘卿差點對她……靜姝還是心裏一堵,半天才深唿吸一口氣,吐出來。


    “剛才謝謝你。”她擠出一抹笑對浩森道。


    殊不知,浩森看到她手腕、下巴上的紅痕,再想到剛才那一幕,心裏火氣頓生,握了握拳,強忍著,半天才道:“我已經說過銘卿了,他精神有點問題,自己做什麽事不受控製,你不要放在心上。”


    嗬嗬是嗎?


    靜姝冷冷一笑,不想迴答。但想到這人犯病之前說的最後幾句話,不禁心生疑問道:“他說,我身處危險的時候,他也在找我,浩森,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


    浩森一怔,喃喃道:“原來是為了這個?”然後對靜姝解釋道:“你失蹤那天晚上,銘卿也在西郊尋你,他……”


    “他也在?”靜姝猛然驚詫。那天,她從矮牆裏出來,還沒走幾步就暈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迴家裏,在她的印象裏暈倒前隻見到了浩森,根本沒見到別人。至於後來……


    “後來怎麽沒聽你說起過?”她疑問地看向浩森。


    徐浩森微一遲疑,眼睛幾不可見地閃了一下,道:“陰差陽錯,我以為已經有人告訴過你了。再說,那次遇襲事件的背後是……是銘卿的父親,我怕你反感,也沒有提過。”


    也是。靜姝點了點頭。


    不過,“就算我不知道林銘卿那天也在,他也不用發這麽大的瘋吧,他想幹什麽?讓我報答他?我還沒追究他父親呢!”靜姝莫名其妙道。


    徐浩森深深歎一口氣,道:“銘卿他的心竅與別人不同,很敏感,又很脆弱,有時候我也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比如今天……要說銘卿對靜姝一定有企圖,他是不相信的,但今天這事確確實實發生了,他真是越想越……


    徐浩森又緊緊握了一下拳。


    靜姝聽完他說的話,想了想,不覺也歎口氣道:“可恨之人偏偏有可憐之處,其實,今天我也有瞬間十分同情他,可是我剛有點憐憫,他就……真是再不想見到他了。”


    “你這想法是對的。”聽到靜姝說不想再見到林銘卿,徐浩森立即接住她的話道:“我已經叮囑過銘卿不會再來打擾你,你放心吧。”


    靜姝點點頭,再次深唿吸口氣,道:“那我們不要說他了,就讓他隨風去吧。”說完,好整以暇地看向浩森道:“不說他,那說說你,說吧,你今天來這裏應該不是偶然吧,為了什麽事?”


    浩森笑道:“我就不能單純的找你了,一定要因為什麽事嗎?”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觸向靜姝的下巴,想幫她把淤痕揉掉。


    “平常當然是可以,可是最近……”靜姝瞧他一眼,躲開他的手,道:“不要繞圈子了,說吧。”她心裏有數。


    浩森歎口氣,伸出去的手轉個方向點向她的額頭,道:“你呀!”


    “我怎麽了?”靜姝歪了歪腦袋,再次躲開他的手,不服氣道。


    浩森不由歎息一聲道:“你說你怎麽了,你為什麽和伯父又鬧脾氣了?還搬到醫院住,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呢!要不是浩清迴去和我說,來到這兒伯父又和我說,我還不知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什麽叫我又和他鬧脾氣了?”靜姝義憤填膺,道:“明明是你的好伯父,督軍大人要和我鬧脾氣,不對,不是鬧脾氣,是他故意找事,我才氣不過搬出來的,而且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不用把它擴大化,我在醫院住的很好,很自在,你不用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你一個姑娘,住在醫院成什麽體統?醫院不安全!況且,你不想想伯父,因為你搬出來他心都碎了,你沒見他今天和我說這件事時,眼神有多麽悲傷,你受傷的時候他內疚又傷心,幾乎沒有正常吃和睡,你怎麽忍心?”


    “首先,醫院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不安全,我在醫院住的很舒服。其次,你說的你督軍伯父的傷心,我隻能說很抱歉,我也不想他傷心,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對我的好我記著,不然我也不會對他能忍則忍,可是我這次忍不了了,你的督軍伯父,要把我的工作辭了,要把我圈禁進家裏,還讓我和你……這個先不說!我是一個人,不是木偶,他想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我有自由的權利,他想抹殺我的這些權利,對不起,沒門,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好,伯父擅自做決定是不對,可你也不能二話不說就搬出府,有什麽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呢,非要做的這麽僵,伯父畢竟是你的父親!因為你的事,夫人和伯父還起了矛盾,他們十幾年沒有紅過臉,如今卻因為你……”


    “停!徐浩森!你不必給我被扣這麽大一口黑鍋,我背不動!另外,你也不必道德綁架,這個對我不管用!我不是沒和你的好伯父坐下來談過,幾次三番,我每次和他談,他沒聽進去過,就算稍微聽進去了,過不了多長時間又變迴原樣,次次這樣,迴迴相同,這次我已經沒有力氣了,也不想浪費時間。至於你說的夫人和你好伯父起矛盾,抱歉,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我更加管不了。夫人為我說話,和我站同一戰線我很感激她,但他們倆最根本的矛盾點是因為觀念不同,可不是因為我。”


    “阿姝!我可是說不過你!”


    “那你就閉嘴不要說了?”


    “你不要再任性了!”


    “你不要再多嘴了!”


    “哼!”


    “嗬!”


    靜姝和徐浩森自認識以來第一次不歡而散。


    靜姝後來每每想起這次嘴戰,發現其實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和徐浩森就在很多觀念上有分歧,隻是借這段爭吵爆發了出來。這段爭吵就像導火索,一經拉開就不可收拾,暴露出來的問題令她深思,也令她和浩森後來越走越遠。


    不過當時在爭吵後,她來不及想那麽多,因為爭吵過後,浩森氣唿唿離開的時候,才發現門口早已站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讓他吃了一驚,也讓聞聲而出的靜姝也愣在了原地。


    因為這幾個人分別是大元帥,李明誠,陳其芳,還有遠遠站在樓道口提著一桶水滿臉不知所措的小劉。


    呃……靜姝腦袋登時就蒙掉了半個,她不知道這幾個長輩來了多久,但看他們三人的表情,就知道聽了不少。


    大元帥嘴角泛著莫名的笑看看李明誠,再看看靜姝,握拳在唇角咳嗽了一聲。陳其芳麵無表情,但靜姝還覺得老師好像瞪了她一眼。隻有李明誠臉色發白,艱難地望著靜姝想要說什麽也沒說出口,最終搖了搖頭轉頭看向遠處。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剛才再有理,靜姝心裏也有點發虛,她張了張口想對李明誠說一句,可是看到李明誠轉開的嚴肅麵容,最終還是把那三個字咽了下去。


    好在,還是陳其芳心疼自己學生,見靜姝額上冒汗,他擺了擺手道:“你們先下樓,我和元帥督軍還有事情要談……”靜姝一接到他的話,鬆了口氣,二話不說向三人行了個禮,便立即狂奔出樓,小劉在後麵追了半天,才追上她。


    那天後來長輩都談了什麽,靜姝無從得知,可能是正事,也可能百忙之中涉及了一點和她有關的小事,她隻知道,第二天,元帥夫人就打電話到醫院,讓她到元帥府小住。而且強調,這是命令,必須執行。靜姝自然這是誰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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