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多!


    這是靜姝遠遠看到軍校大門口人頭攢動時的第一觀感。嗚嗚泱泱的人群幾乎讓她望而卻步,她不由得慢下腳步拉過小劉商議如何先繞過人群偷偷去醫學部。奈何小劉倒不急,他很是興奮踮著腳看了下人群,叫道:“靜姝姐,看,你父親督軍大人也在,你不過去和他老人家打個招唿?我們就過去湊湊熱鬧吧!就一小會兒!哇!看,督軍旁邊的竟然是元帥!”


    靜姝無奈沿著小劉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李明誠和元帥兩人正在一幅匾額麵前笑著說著什麽。李明誠今天會來在她的意料中,因為院長給他說部長名單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李明誠被任命為軍校的教練部部長,不過他和陳其芳一樣,都是掛名,李明誠的重心永遠是軍隊。


    看到李明誠,靜姝忽然發現她已經沒有什麽情緒,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了李明誠的不可理喻,開始變得無所謂。她不想在這個問題花費時間,所以眼光從李明誠身上一晃而過,隨意環視了下全場便對小劉道:“我們走吧,院長看起來是要跟著元帥他們一起的,我們先去醫學部整理東西。”


    可惜小劉不舍得這個“盛會”,猶自找話題拖延時間:“你真不去跟督軍打個招唿嗎?”


    不用說,立即招來靜姝的打壓,隻好和她偷偷從大門口先行奔向醫學部。


    穿過大門的時候,靜姝仰頭四望,發現外麵陣仗甚大的軍官學校大門風格竟是非常樸實,除卻門額的一麵白底黑字的“承京陸軍軍官學校”橫匾,便隻有兩側的一副對聯: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斯門。


    簡單恢宏,就如這個年代為國先驅的信仰。


    大門對著的便是一條南北走向的大道,兩人沿著踽踽而行,路兩旁高大的鳳凰木迎風招手,把這大道遮成了一片片林蔭地,靜姝在這上麵走著有了一種仿佛迴到了大學時候的錯覺。小劉左看看右瞧瞧,半晌奇怪地出聲問靜姝道:“一路走來竟是鮮有人煙,人都跑哪兒去了?”人潮都聚在大門口那兒呢!靜姝白他一眼,道:“還沒開學,當然沒人啦。”小劉點了點頭,邊走邊瞅著兩側的房子,感慨道:“這房子還真是無趣很,一模一樣,我都擔心學生們每日迴來會不會走錯地方?”靜姝放眼看去,可不是嗎?一色的兩層紅磚建築,端坐在大道兩旁,讓她想起大學那會兒去部隊軍訓,那裏麵的房子也都是如此這般排列整齊,便說道:“大概軍校的建築都是如此,講究整齊劃一,再說學生來這裏都是學習的,又不是來享受生活的,不用那麽華麗。”


    兩人一路向南,穿過主校區,進入醫學部,部長室在二樓,兩人搬著箱子上上下下,到了地方,靜姝把大衣一脫就準備打掃辦公室,她掃地,小劉去打水擦桌子,誰知跑了幾個地方,都沒有水。望著桌子上一抹一指厚的灰塵,靜姝覺得不擦不行,就讓小劉去別的樓看看。可不想,小劉這一去,老半天都沒有迴來,靜姝等把地掃了,又把三個箱子的物品拿出來整理完,已經熱的不行。十月的天氣按說涼爽,靜姝額頭卻泛起了細細的汗珠,她走出門到樓道裏想感受一下有沒有風,誰知剛站定用手背抿了下額頭,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撲哧”,有聲笑道:“督軍小姐還真是不講究。”


    汗毛直立,靜姝猛然轉過身。


    這才發現安靜的樓梯口不知何時斜倚了一個身形,竟然又是那林銘卿。


    這人怎麽迴事,居然又找到這裏?


    靜姝皺了下眉頭,本想不理他,腦海裏卻忽然閃過剛才在船上這人飄搖孤獨站在船頭的畫麵,她忍了忍,難得耐下心問他一句:“你到底有什麽事?”


    然而迎接她的卻是林銘卿輕佻的迴答:“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說著,似笑非笑地踱過來,像變戲法一樣從背後忽然捧出一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鮮花,送到靜姝麵前,道:“送給你。”


    靜姝登時一陣無語。她真不該對這人抱有什麽幻想。


    “沒事的話,恕不奉陪。”


    她懶得再理他,看都沒看那花一眼,轉過身就準備迴屋子裏,不想她剛動,林銘卿猛地一個箭步擋在她身前,道:“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靜姝抬頭看他:“那你倒是說啊。”


    可不想林銘卿聽到這話,還是將手中的花向她的眼前一遞,道:“不覺得這花很美嗎,和你一樣美。”


    靜姝翻了個白眼,讓開一步,連話都不想說,繞過林銘卿準備進屋。


    可她剛向左,林銘卿也向左,她向右,林銘卿也向右,幾次三番,靜姝耐心終於到了極限:“讓開!”


    林銘卿被她這聲冷嗬震的頓了一下,臉色也沉了下來。


    “為什麽抗拒我?”他忽然道。


    什麽?


    靜姝聽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可不妨林銘卿就像受了刺激似的,猛然將手中的鮮花向天空一拋,洋洋灑灑裏,他向前一步,沉沉地又問了一句:“為什麽!”霍然出手攥住靜姝的手腕把她猛推到牆壁上,用手一撐,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陰沉地盯著她道:“說!”


    “你……”


    靜姝一瞬間毫無招架之力,她的後腦勺與牆壁來了一次猛烈地碰撞,現在眼前還是一片黑,等皺著眉好不容易緩過來睜開眼,這才看到林銘卿俊美的一張臉就在離她幾厘米處。


    “你幹什麽?!”


    靜姝吃了一驚,瞪大眼睛。


    林銘卿細長的眼睛微眯,欣賞著她受驚的表情,卻邪氣一笑:“你說我幹什麽?”


    靜姝眼冒金花之中看著他一點點向她靠過來,充滿了不可置信:“你瘋了?!”


    虧她還一直把他當成浩森的發小,對他百般耐心。不想,他卻如此混賬。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不客氣。


    靜姝猛然出腿向他踢去,不想林銘卿反應也快,她動,他順時一躲,靜姝還再踢,雙腿已經被林銘卿禁錮住,不但如此,雙手被他也固定在牆上,道:“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靜姝發怒:“你放開我!”


    林銘卿單手攥著靜姝的兩根細手腕,騰出手摸向她的臉頰,道:“這樣的你真是少見。”


    “變態!”


    靜姝嫌惡地偏開頭避開他的手,可頭剛擺過去,就又被林銘卿硬扳過來,他狠狠地用手固定住靜姝的下顎防止她再動,強迫她與他四目相對,然後道:“我早就想對你這樣子了。不想今天才實現。”


    靜姝心裏一顫,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可林銘卿嘖了下嘴,卻搖搖頭道:“其實我什麽都不想做,隻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


    靜姝:“你先放開我。”


    但林銘卿又是搖頭:“不行,我一放開你,你就又走了。”


    靜姝忍了又忍,才將大罵壓在心裏。


    她冷冷道:“好,你說吧,你想說什麽,我洗耳恭聽。”


    可林銘卿盯著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靜姝試著掙紮著逃脫,他才乍然迴過神來,手上的勁兒一緊,把靜姝重新按在牆上,道:“你真像她。”


    ?


    像誰?


    靜姝茫然,卻聽林銘卿已經自說自話道:“……她也是這麽抗拒我,防備我,明明我並沒有惡意,我隻是想看她一眼,和她說句話,這麽多年了,我就這一點請求,為什麽卻那樣對我?為什麽!”


    他的聲調充滿了撕裂心扉的疼痛,靜姝聽著聽著聽出點苗頭,她抬頭看向林銘卿的眼睛,見那雙能蠱惑人心地眼眸望著她,卻像透過她看另一個人似的,她終於明白過來,他這一番發瘋是因為什麽。


    原來,他還沒有走出來。


    靜姝這一刻,忽然覺得林銘卿有點可憐。不期然地,她又想起今天來時他在船頭搖搖晃晃的孤獨背影,不覺壓低聲音道:“林銘卿,你清醒一點,你仔細看看我是誰,你認錯人了。”


    老實說,青天白日的,能把人認錯也是奇葩,可事情發生在林銘卿身上,她卻感覺並無違和。因為林銘卿一向給她印象就是神經質附體。神經質做出錯亂的事情也算正常。


    不妨,她話音剛落,林銘卿定定看著她卻道:“李靜姝,我沒有認錯人,我找的就是你。”他用力一抬靜姝的下巴,身體下移道:“你抗拒我,防備我,可你身處危險的時候,我也在找你,你為什麽還這樣對我?好啊,今天我就要你補償我!”


    身處危險的時候,我也在找你?


    什麽意思?


    靜姝根本不及思考,看著越來越近的臉,她全身汗毛豎立,怒道:“放開我!”


    “放開她!”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夾雜著震驚與怒意的嗬斥聲驟然響起,靜姝趁林銘卿愣怔之下猛地推開他閃到屋內“嘭”地一下摔上門,一個挺拔身影已經飛快奔過來將門擋在身後,喝道:“銘卿,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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