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顧蘭洲轉頭用眼神製止他,靜姝也終於看他一眼:“你終於說話了啊,我還以為你能堅持到走呢。”


    徐浩森盯著她,道:“迴答問題。”


    靜姝道:“阿原在我心裏不是婢女。至於督軍,我犯不著和你說。”


    兩人冷言冷語針鋒相對,顧蘭洲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難得嗔道:“你們兩個怎麽忽然變成這樣了?我和你們說啊,長輩是長輩,你們是你們,不要因為長輩的事影響你們之間的情誼。”


    靜姝轉開頭沒有說話,徐浩森看著她的側顏,心如刀割:“怕是阿姝早想了斷這段情誼。”


    “你怎麽倒打一耙啊!”靜姝一聽他這話,重新轉迴頭,反駁道:“是誰先不和我說話的,那天我向你道歉,你連個迴應都沒有!”


    徐浩森眼睛一縮:“你還說,那天那麽晚了,你卻還和卓英方迴在館子裏沒迴府,我看見了能有好心情嗎?”


    “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我和陳卓英方迴光明正大一起吃飯管你什麽事,再晚他們也會送我迴來。”


    “你……”


    兩人眼看又要吵起來,顧蘭洲連忙分開他倆:“都冷靜!”


    “瞅瞅你們倆現在急赤白臉的,我真是心痛,你們認識那麽久可是沒紅過臉的,如今為什麽不能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靜姝道:“蘭姨,你說的很對,我很想心平氣和,可是人家徐大少爺就像吃了火藥似的,對我沒個好臉色。”


    “你對我有好臉色嗎,你的好臉色都用到陳卓英身上了吧?”


    “我說你是怎麽迴事,動不動把話題向卓英身上扯,他招你惹你了?”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玩笑:“喲這是怎麽了?”打斷兩人的爭吵,聲音來處,元帥和李明誠結伴而來,剛才說話的是元帥,踏進門他看到客廳形如鬥雞般的兩個年輕人,不覺又笑道:“你們倆這勁兒還沒有過去,怎麽又吵起來了?”


    靜姝和徐浩森臉色一斂,都規矩站起來,元帥瞅他們一眼,朝身邊小聲道:“聽這意思,還是因為你。”


    李明誠臉上露出慚愧,道:“是我家事處理不當……”


    元帥哼他一聲:“豈止是不當,看看你的身邊人吧,因為你的一意孤行,你們夫妻,父女,他們好友之間無一不出現裂縫的,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我沒有兒女,還知道兒女自有兒孫福,你這是要做什麽呢!”元帥為老友操碎了心。


    李明誠心裏滋味無可言說。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中廳,有元帥出來壓陣,靜姝和浩森都不敢放肆,顧蘭洲見如此便放心出廳去尋元帥夫人了。


    她走之前,向李明誠使了一記眼色,提醒他今天來元帥府的用意,李明誠接到她的眼神沒有言語,良久點了點頭。


    於是,等元帥發話讓大家都坐下,他看著女兒,先道:“阿姝,爸爸知道錯了。”


    靜姝心裏又泛起無力。她這個爸爸,不但固執,衝動,獨斷專行,還特別會認錯。就像以前說的,最初對於長輩的認錯,她還不忍心,可經過幾次三番,她已經疲倦。


    可是再疲倦,此刻在眾人眼皮底下,特別是元帥的目光審視下,她不好再低著頭摳手作無動於衷狀,抬起頭道:“您別這樣說,我也有錯。”


    話剛說完,元帥在一旁聽著便哈哈笑起來:“你們父女倆可真是!像過家家一樣,這話說開不就行了嘛!”


    李明誠道:“是,是我一直以來過於頑固,不能怪阿姝。”


    靜姝扭了扭手,這迴沒再搭話。狼來了的故事,讓她內心被不信任填充。


    徐浩森卻接話道:“伯父,您初衷也是為阿姝好,別太自責了。”


    李明誠迴頭看了看向來和他站在一起的浩森,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不妨元帥瞧了眼浩森,倒搖搖頭出聲道:“你這孩子也是,人家父女倆說事情,你摻和什麽。”


    “我……”徐浩森一時失語。


    靜姝卻向元帥投去感激的一撇,連忙點頭附和道:“就是。元帥您說的太對了。”


    徐浩森瞪她一眼,她迴之以瞪,兩人眉眼官司不停,元帥一瞅,朝靜姝招招手道:“丫頭,你過來坐!”把倆人分開。


    靜姝走到元帥身旁規矩坐下,元帥對她多有袒護之意,道:“老實說,我對阿姝這丫頭以前了解不多,但就這段時間在府裏住而言,這孩子脾氣性情我覺得實在不錯,跟她說話特別通透,沒有年齡上的障礙,所以我覺得即使有矛盾,也是一時的,坐下來談談一定能說開。你們父女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也不妄言,隻說浩森你這孩子,我不明白你這一直在裏麵鬧騰什麽,這並不像你的作風嘛,你這孩子給我印象一直是善解人意溫文爾雅的,初時你為你督軍伯父著想也便罷了,但事情過去這麽久,你還揪著阿姝不放,又不耐心聽她說,這不像你嘛!”


    一番話後,徐浩森垂著頭不言語,李明誠心一揪道:“浩森是為我,這是我的錯。”


    元帥眼神如探照燈,笑了一下道:“我看不僅僅是因為你。”說著,對浩森道:“對吧孩子?”


    徐浩森聽到喚聲抬起頭,眼神沉鬱,他看看元帥,又轉向李明誠,最後把目光投到靜姝身上,終於承認道:“對。”


    對什麽對?


    靜姝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心裏猶有不忿。


    但徐浩森說了個“對”之後,卻什麽都沒再說。他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靜姝,隻有元帥似是明了地歎了口氣,對他道:“孩子,凡事不可強求。”浩森聞言後把頭轉開,順從地道了句:“我知道了。”


    所以那天最終結局是,經過元帥施壓,靜姝和李明誠,徐浩森關係都初步得到調解,隻是因為一時半會兒這勁兒過不去,元帥夫人又舍不得,靜姝便還暫時住在元帥府。


    對於這個結果,顧蘭洲無疑是最開心的,靜姝後來質疑:“這個事不會又是您一手計劃的吧?”顧蘭洲並不否認。說到底,顧蘭洲最愛的人還是李明誠,雖然她和李明誠在很多事上觀點不一,兩人也經曆過相爭,但最終抵不過心意,因為不願看到李明誠傷心,她隻能放下苛責想辦法幫他解決問題。


    靜姝聽聞此言,不由無奈地搖搖頭。但想到自己,卻又遲疑了。


    她會為陳卓英無條件做任何事嗎?


    目前為止,她和陳卓英無論是在三觀大方向,還是情感小範圍都高度統一,幾乎沒有矛盾點,所以不存在顧蘭洲和李明誠那種情況,但以後的事誰說的清呢?她和陳卓英兩個人處的環境複雜多變,有諸多不重合點,他們未來還會這麽嚴密契合下去嗎?如果出現矛盾,她能做到像顧蘭洲對待李明誠那樣嗎?靜姝迴答不出來。但她也不想費力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找結果。


    靜姝此時更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多出來一世,她追求在路上的感覺。過程對她來說,比結果重要。此刻風景正好,她隻需要痛快地過好現在,未來幾何,交給時間。


    她身上這股直麵生活的勁兒,很容易感染身邊人,至少小劉就被她帶動的充滿幹勁。小劉起點很低,原本是陳其芳一時憐其家貧讓他來醫院打雜的,隻是後來耳濡目染,對醫學也起了點心思,陳其芳一看他有這樣想法,便有心幫幫他,不過因為底子太薄,便讓他閑時先去學校旁聽點基礎課程。小劉很聽話,一有空便紮進學校,這樣一來,難免就漏掉一些雜事。沒辦法,靜姝隻好接手,迴到小劉沒來醫院前的狀態,前方照顧病患,後方幫院長辦事,忙的腳不沾地。


    這不今天她剛查完房,就接到護士通知,陳其芳讓她迴院長室。


    靜姝以為又怎麽了,誰知去了院長卻讓她收拾收拾去軍校一趟。靜姝問做什麽,陳其芳道:“去替我講一堂課。”


    什麽?靜姝驚訝道:“講課,我行嗎?”


    陳其芳瞪一下眼:“你是我的學生,有什麽不行的,這點自信都沒有?”


    靜姝吐了吐舌,陳其芳道:“醫學院的新生學識現在在初級階段,你去不用講那些深奧的。你講他們也聽不懂,隻需要粗淺地講些原理,再鼓舞一下人心就行了。院裏的老師找我去,也是為了這點作用,你不用有壓力。”


    靜姝點點頭,一想也是,便聽從命令地點了點頭,把工作做了交接,換上便裝去往島上軍校本部。


    其實,對於靜姝來言,她早就想去軍校看看了,最大原因還是陳卓英。陳卓英任軍校政治部官佐,現今幾乎常駐島上,她和陳卓英有口信往來,知道彼此情況,隻是因為彼此工作忙無法脫身,不能常常見麵,不想今天抓到一個時機。


    到了學校後,正事要緊,她先找院裏老師對接工作,簡要說明情況後,老師安排她下午授課,這樣一來,她就來早了。抬頭看看太陽,她聳聳肩,忽然多出這半天閑,讓她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好了。考慮到距離遠近,她權衡了下,決定就近先去看看她想來學校的第二個原因,徐浩清。


    軍校開學多久,浩清就在這裏學習了多久,因為這段時間和浩森不和,她也沒渠道問浩清的情況,這來一次,她是一定要看看浩清的現狀。於是,在問了護理科在哪棟樓後她循指點,找到了護理部的教室。


    此時正是上課時分,她站在護理班教室外麵,遠遠地看到坐在窗邊的浩清以手支頤正在認真聽課,平時嬌俏活潑的臉上此時透著認真的神情,靜姝看著浩清不可多得的安靜模樣,微微笑了起來。瞧著浩清來這裏上學倒是或多或少收了些浮躁的性子。


    她看了看時間,想著去部長室坐一會兒,等快下課了再來尋浩清不遲。她轉身離開,好巧不巧地就在樓梯的拐角處,碰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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