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靜姝想,如果這事情她碰上了,她定會一個人跑得遠遠的,舔舐傷口也罷,黯然神傷也罷,總之眼不見為淨,免得受人嫌棄或者自棄。然而,不見得人人都像她一樣,比如林銘卿。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靜姝的無意識之舉,對林銘卿來說卻猶如地震。說起來,顧蘭洲的深居簡出杜絕了林銘卿接觸到她的一切機會。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沒有絕斷癡情人的那顆心。林銘卿在徐浩森擔憂的眼神中,在靜姝複雜的眼神下,進入徐府客廳,他走得很穩,麵容溫和,嘴角噙著微笑,仿佛剛才的震動隻是別人的幻象。首先進入眼簾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顧蘭洲,是呀,隻要蘭姐姐在,誰還能入他的眼呢?可是,他的蘭姐姐在看到他時微微的皺了下她好看的眉,嗬,林銘卿笑了。


    不錯,他的蘭姐姐何曾願意見到他?這一路以來,隻有他把以前當成好夢一場,他的蘭姐姐何曾知道?他的蘭姐姐更不知道,那夢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網,把他林銘卿死死困在了網中央,不能再前行一步。或許,失去蘭姐姐,他也迷失了方向。


    期望能把你鎖在那夢中,你卻隻道是糾纏。


    糾纏麽?


    林銘卿的心髒在抽動。


    可是,臉上的笑仍那麽迷人。


    “蘭姐姐。”他清晰地叫道。


    顧蘭洲輕歎一聲,點頭道:“銘卿。”


    語音柔和。她的心並不是石頭,隻因林銘卿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但是僅此而已。誰會料想道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這個孩子竟是對她如此迷戀?性格竟又如此固執?或許,多年前就應該和他說清楚,終是誤了他,也耽誤了他。


    這孩子還在癡癡地看著她。


    顧蘭洲轉開眼光,對徐夫人道:“今天真是謝謝夫人的款待,時辰也不早了,我和阿姝也該迴了,督軍今晚會從軍中早點迴來。”


    徐夫人聽聞顧蘭洲此言,收迴徘徊在林銘卿臉上的目光,爽快地對顧蘭洲笑著道:“那行,我們下次再約。”卻不似平時那樣留客。


    其實自林銘卿進來徐夫人就一直擔心,多年前,顧林兩家因婚約解除問題鬧得沸沸揚揚,承京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別說她徐夫人。隻是,這麽多年過去,前程往事盡化為雲煙,實在沒有再說的必要。自古美女愛英雄,遠的不說,元帥夫人自奔向元帥不就是現成的例子麽。畢竟時代已經不同了。


    顧蘭洲抬頭看向站立在門口的靜姝,微笑道:“阿姝,咱們迴家吧。你父親這時辰也快到家了。”


    句句不離李明誠,能截斷這林銘卿對你的愛意麽?靜姝微微歎口氣,從善如流與她配合。


    徐夫人也笑道:“蘭洲說的不錯,督軍最重要,那你們趕緊迴吧,我也不留了。浩清還不送送你阿姝姐姐?”沙發上的浩清早已經站起來,跑向靜姝拉著她的手惜別。


    眾人說著再見,簇擁著顧蘭洲和靜姝離開,熱鬧聲裏,獨獨沒有人再注意到林銘卿,仿佛他在這個世界之外。


    徐浩森歎了口氣,上前一步,拍了下林銘卿肩膀,隻道:“我們也走吧,迴軍中。”


    顧蘭洲和靜姝一直與徐家母女言笑作別,直到上了車,車輛開始啟動,顧蘭洲才收住笑臉,沉默片刻了然道:“阿姝,你知道了?”


    她想起剛才在徐公館,靜姝站在門口時複雜的眼神。


    “恩。”


    “什麽時候?”


    “發生刺殺事件的那次宴會。”靜姝坦然地說道。


    “果然是那次”,顧蘭洲轉頭看向靜姝,靜姝也眼睛不眨的迴看她,眼神磊落澄淨。顧蘭洲低頭歎道:“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沒有必要。”靜姝聳了聳肩。


    “為什麽?”


    “因為我相信你。”


    顧蘭洲驚訝抬頭,脫口道:“相信?為什麽?”


    又是為什麽。這次靜姝偏了偏頭,好像在認真的想。


    顧蘭洲等著她的答案,誰知聽到的卻是:“不知道,反正已經這樣了。”


    顧蘭洲望了靜姝半晌,最終搖搖頭又歎了口氣,道:“我和你這孩子竟有這樣的緣分,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我一直以為你會恨我。”


    靜姝抿嘴笑道:“那我豈不是讓你失望?”


    顧蘭洲沒好氣道:“你這孩子,我可是跟你說正經的。”說著,拉過靜姝的手道:“你沒有因為你母親恨過我嗎?”


    靜姝看著顧蘭洲鄭重的樣子,她也收起玩笑,道:“很多事不是此刻一句話能說清楚的。現在我隻是想說,我並不是從前的我,你相信嗎?我隻想別了往事,向前看!”顧蘭洲有些納悶,不知道靜姝為何這樣說,什麽她並不是從前的她?是因為長大的緣故嗎?但是她明了了靜姝要表達的意思。她複又微笑道:“想不想聽我之前的事?”


    靜姝點了點頭,聽顧蘭洲輕輕地道:“大概七年前,我在一次宴會上看到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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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麽,何苦再折磨自己?”說話的是徐浩森,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無奈地看著仿若專心開車的林銘卿。自剛才顧蘭洲走後,他們倆從徐家出來,林銘卿就一直沉默。


    當然,現在也隻是沉默。


    林銘卿無意識地開著車,他不是沒聽到浩森的話,隻是因著浩森的話想到了以前,不錯,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卻又仿佛才發生在昨天。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顧蘭洲親自打電話到林家,他喜不自勝地去接電話,聽到的卻是顧蘭洲斬釘截鐵一字一頓地對他說要解除婚約。他當時真是迴不過來神,顧蘭洲就又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便掛斷了電話。他隻當是顧蘭洲的玩笑話,翌日清早,卻仍是驅車問個究竟。可是,那時的顧家早已亂作一團,原來顧蘭洲在昨晚給他打電話後就離家出走了。


    直到不久後,他在報紙上看到李明誠督軍迎娶顧家大小姐顧蘭洲的消息。


    才知道原來事實是這樣。


    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倚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那是什麽感受?是末日盡頭,是如雷轟頂?不,那都不能概括出林銘卿感受之萬一。


    原來他是如此失敗的一個人,一個連未婚妻都留不住的男人。


    嗬,李明誠,督軍大人,你是何等的幸福!


    林銘卿緊緊握著方向盤,仿佛那是李明誠的脖頸,生生要把它折斷。直到驟聽徐浩森叫道“銘卿,小心!”


    原來,此時正是街道拐彎處,一部車輛正與他們迎頭撞擊而來,待到林銘卿猛地抬頭反應過來,已是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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