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媽卻是不想再聽她解釋了，她快速整理好接下來要說的話，開口道：“你與阿原私底下再怎麽爭，那都是下人之間的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藐視小姐。我看你是將督軍那日說的話全忘了。督軍在大小姐到家那天在大廳可是明令警告所有人，不得慢待小姐。你是有幾斤幾兩敢違抗督軍的命令？我雖年紀大，但向來不仗著年齡數落人，有理說理，你自己說說你平日的言行是否做的端正？退一步講，就算不說對大小姐，就說夫人。夫人平日裏表示多次很喜歡大小姐，可你卻在後麵不斷拆她的台，把夫人往尷尬的境地推，夫人那麽信賴你，你卻在打她的臉，時至如今，你如果還不知道犯什麽錯，那被攆出去是冤枉不了你的。”
阿美麵如死灰。她長長的麻油辮不知何時被甩到胸前，如今發尾被她緊緊攥在手裏，頭皮拽的生疼自己卻沒有發覺。
容媽看著她的臉色，心裏起伏無數，但迴頭看著火上的燉盅，狠下心指著又道：“就說剛剛，你那一番態度，不過是讓你給大小姐端個雞湯上去，你就摔碗碎碟，好在麵前的是我，如果落在旁人眼裏，讓旁人怎麽想？你也別心存僥幸，這也有一段時日了，你都幹過什麽事說過什麽話，怕是大家夥嘴上不說心裏都有數。督軍日間忙於外事，但哪怕是隻言片語一旦傳到他的耳裏，你說你還有活頭麽？”
阿美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了袖子上，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空氣徹底沉寂，容媽深深歎一口氣，說：“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話，平素你也知道我不愛管事，今天若不是你太出格，我怕是也不會說這麽多。至於聽進去聽不進去，全靠你自己怎麽想，這裏也不需要你幫忙了，你迴去歇著吧。”將話頭終於收了尾。
不過，氣氛並沒有因為她的完結而終止，或許是一時間要消化的太多，阿美沒有聽她的話離開廚房，而是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動，隻是默默流淚。容媽也不管她，反正午後這個時間，除了夫人，很少有人來廚房。阿美現在這個樣子，在這裏避人也無不可。她自己還有事情要做，先是將雜事收拾完畢，看著火候又將燉盅裏的湯水一一從火上提下來，適口的雞湯是有講究的，為了保持湯的鮮美，她麻利地將燉盅放托盤裏歸置好，打算先給夫人送去，再趕快迴來給大小姐送，沒成想，正準備走的時候來了個幫手。
是一個身材中等，穿著褐色樸素麻衫，黑臉龐小眼睛憨頭憨腦的年輕男丁。
一看到他，容媽二話不說，將手中的托盤立即放他手裏，道：“小五，你來得正好。”
那叫小五的男丁不妨一過來就被派差事，卻是沒有遲疑，連忙利索地伸手接過了，道：“容媽，有事情讓我做哩？”站在廚房口，朝裏麵看，見容媽又迴去端來另一個托盤，憨憨一笑說：“原來有兩個啊。”
但話未說完，笑容一頓，愣了一愣。他看到了廚房深處靠著水池邊背對著門口而站的苗條身影。
穿著白衫留著長發辮，不是阿美是誰？
他“哎”了一聲，喚道：“阿美，你也在這兒？”
但阿美背對著門口，聽到喚聲卻是動也不動。
小五和阿美算是在這督軍府一起長大的，情同兄妹，所以這會兒見阿美沒迴應，就準備踏進廚房看看阿美在做什麽，誰知剛動，容媽已經叫住了他：“進來做什麽，跟我來。”
小五問：“阿美在幹啥，喊她也不作聲。”
容媽眼風裏早已看到阿美在小五出現時故意背對著門口站的，知道她是不想讓小五看到自己的窘態，所以這會兒見小五問，隻是催促說道：“能幹啥，在忙活，你快點跟我出來。”
如此這樣，小五隻好麵帶著疑問再望了阿美背影一眼，跟著容媽出了廚房。兩人端著托盤走到門口，容媽說：“夫人在書房，你負責去送。我去送西苑。”西苑是小姐的閨房之地，今日又有徐家小姐在，不適合小五去。
誰知小五卻傻氣道：“容媽，你腿腳不好，還是我去吧。”
容媽瞪他一眼，搖搖頭道：“沒事，我去送。”然後叮囑他：“到書房手腳輕點，夫人自前兩天從宴會迴來，就一直精神不大好，聽說宴會上出現槍擊事件，夫人怕是嚇著了，你可注意點。”
小五忙小心翼翼地答應著說他知道了。不過，想到他來主樓的原因，又對容媽道：“對了，媽媽你上去見了阿原，順便告訴她我有事找她。”
容媽眉頭輕輕一皺，問道：“你最近總找阿原做什麽？”
小五心思直愣，見問，就迴答道：“阿原讓我幫大小姐買草藥種子，我尋摸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買到，所以和她說一聲。”說罷，不好意思內疚一笑，又道：“阿原難得托我做件事兒，我卻辦不好，真是沒法見她了。”看的容媽眉頭更深了。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說：“行，我會轉給阿原的。”迴頭看了看廚房方向，想到阿美一直以來對小五的心思，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預感。
有些事不是她想管就能管得住的，容媽無奈地搖搖頭，到底還是告誡了小五一句：“以後沒事不要老往主樓跑。”歎口氣轉頭出門走了。
隻留小五留在原地滿臉迷糊不解地蒙了會兒，也趕緊掉頭向書房去了。
屋外雨潺潺，似乎沒有停止的趨勢。
一樓書房裏沒有開燈，敲過門，得到應答，小五開門進去時，隻看到昏暗光線裏，夫人懷裏抱著書正坐在條案後的大檀木椅上看著窗外出神。
聽到響聲，她轉過頭來，待看到小五，也沒有驚訝，輕聲問了句：“端的什麽？”便又迴頭朝窗外看去。
小五感覺今天的夫人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妄加猜測，見問話，忙答道：“容媽說是雞湯。”將托盤小心擱在條案上，束手站在一邊。
顧蘭洲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也不問為何不是容媽來送，這樣過了半晌，小五一聲不吭站在原地眼見她似乎沒什麽要吩咐的，就說：“夫人，那我下去了。”顧蘭洲這才意識到小五居然還在書房裏站著。
寂靜的空氣裏，她忽然自失一笑，這笑裏帶著些自嘲，帶著些醒轉。搖搖頭，一改剛才消沉的樣子站了起來，將書擱在桌子上，她對小五說：“幫我把燈開開。”
啪撻一聲開關扯下，書房立時亮如白晝。小五被光刺得有些眯眯眼，顧蘭洲收拾著條案，見他這樣，便笑說：“你下去忙吧。”
小五呆愣愣答應了聲“是”轉身就走，誰知剛走到門口，顧蘭洲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小五，大小姐和浩清小姐出門了嗎？”小五趕忙站住，疑問道：“沒有啊。”看了看窗外，又說：“這雨還下的大著哩，沒法子出門哩。”
顧蘭洲偏偏頭，同樣看了看窗外，小五奇怪道：“大小姐今天要出門嗎？”怎麽也沒聽阿原說。顧蘭洲沒有迴答，但是卻將之前想好的安排告訴了他：“我記得你會點手腳功夫是不是？這樣，以後呢，你就專門負責跟著大小姐，我已經老王交代過了，不管大小姐何時出門，他都會調一部車給你，你開車接送大小姐，如今市麵不平靜，出去可要小心謹慎。”
小五一直到出了書房還在犯疑問，大小姐平時深入簡出的，哪使的上他接送，夫人是不是小題大做了？根本沒料到，他們夫人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因為這以後自從第一次跟著大小姐出門完，他這個以前隻是在府裏幫忙打雜的，真的如此忙了起來。
阿美麵如死灰。她長長的麻油辮不知何時被甩到胸前，如今發尾被她緊緊攥在手裏，頭皮拽的生疼自己卻沒有發覺。
容媽看著她的臉色，心裏起伏無數，但迴頭看著火上的燉盅，狠下心指著又道：“就說剛剛，你那一番態度，不過是讓你給大小姐端個雞湯上去，你就摔碗碎碟，好在麵前的是我，如果落在旁人眼裏，讓旁人怎麽想？你也別心存僥幸，這也有一段時日了，你都幹過什麽事說過什麽話，怕是大家夥嘴上不說心裏都有數。督軍日間忙於外事，但哪怕是隻言片語一旦傳到他的耳裏，你說你還有活頭麽？”
阿美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了袖子上，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空氣徹底沉寂，容媽深深歎一口氣，說：“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話，平素你也知道我不愛管事，今天若不是你太出格，我怕是也不會說這麽多。至於聽進去聽不進去，全靠你自己怎麽想，這裏也不需要你幫忙了，你迴去歇著吧。”將話頭終於收了尾。
不過，氣氛並沒有因為她的完結而終止，或許是一時間要消化的太多，阿美沒有聽她的話離開廚房，而是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動，隻是默默流淚。容媽也不管她，反正午後這個時間，除了夫人，很少有人來廚房。阿美現在這個樣子，在這裏避人也無不可。她自己還有事情要做，先是將雜事收拾完畢，看著火候又將燉盅裏的湯水一一從火上提下來，適口的雞湯是有講究的，為了保持湯的鮮美，她麻利地將燉盅放托盤裏歸置好，打算先給夫人送去，再趕快迴來給大小姐送，沒成想，正準備走的時候來了個幫手。
是一個身材中等，穿著褐色樸素麻衫，黑臉龐小眼睛憨頭憨腦的年輕男丁。
一看到他，容媽二話不說，將手中的托盤立即放他手裏，道：“小五，你來得正好。”
那叫小五的男丁不妨一過來就被派差事，卻是沒有遲疑，連忙利索地伸手接過了，道：“容媽，有事情讓我做哩？”站在廚房口，朝裏麵看，見容媽又迴去端來另一個托盤，憨憨一笑說：“原來有兩個啊。”
但話未說完，笑容一頓，愣了一愣。他看到了廚房深處靠著水池邊背對著門口而站的苗條身影。
穿著白衫留著長發辮，不是阿美是誰？
他“哎”了一聲，喚道：“阿美，你也在這兒？”
但阿美背對著門口，聽到喚聲卻是動也不動。
小五和阿美算是在這督軍府一起長大的，情同兄妹，所以這會兒見阿美沒迴應，就準備踏進廚房看看阿美在做什麽，誰知剛動，容媽已經叫住了他：“進來做什麽，跟我來。”
小五問：“阿美在幹啥，喊她也不作聲。”
容媽眼風裏早已看到阿美在小五出現時故意背對著門口站的，知道她是不想讓小五看到自己的窘態，所以這會兒見小五問，隻是催促說道：“能幹啥，在忙活，你快點跟我出來。”
如此這樣，小五隻好麵帶著疑問再望了阿美背影一眼，跟著容媽出了廚房。兩人端著托盤走到門口，容媽說：“夫人在書房，你負責去送。我去送西苑。”西苑是小姐的閨房之地，今日又有徐家小姐在，不適合小五去。
誰知小五卻傻氣道：“容媽，你腿腳不好，還是我去吧。”
容媽瞪他一眼，搖搖頭道：“沒事，我去送。”然後叮囑他：“到書房手腳輕點，夫人自前兩天從宴會迴來，就一直精神不大好，聽說宴會上出現槍擊事件，夫人怕是嚇著了，你可注意點。”
小五忙小心翼翼地答應著說他知道了。不過，想到他來主樓的原因，又對容媽道：“對了，媽媽你上去見了阿原，順便告訴她我有事找她。”
容媽眉頭輕輕一皺，問道：“你最近總找阿原做什麽？”
小五心思直愣，見問，就迴答道：“阿原讓我幫大小姐買草藥種子，我尋摸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買到，所以和她說一聲。”說罷，不好意思內疚一笑，又道：“阿原難得托我做件事兒，我卻辦不好，真是沒法見她了。”看的容媽眉頭更深了。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說：“行，我會轉給阿原的。”迴頭看了看廚房方向，想到阿美一直以來對小五的心思，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預感。
有些事不是她想管就能管得住的，容媽無奈地搖搖頭，到底還是告誡了小五一句：“以後沒事不要老往主樓跑。”歎口氣轉頭出門走了。
隻留小五留在原地滿臉迷糊不解地蒙了會兒，也趕緊掉頭向書房去了。
屋外雨潺潺，似乎沒有停止的趨勢。
一樓書房裏沒有開燈，敲過門，得到應答，小五開門進去時，隻看到昏暗光線裏，夫人懷裏抱著書正坐在條案後的大檀木椅上看著窗外出神。
聽到響聲，她轉過頭來，待看到小五，也沒有驚訝，輕聲問了句：“端的什麽？”便又迴頭朝窗外看去。
小五感覺今天的夫人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妄加猜測，見問話，忙答道：“容媽說是雞湯。”將托盤小心擱在條案上，束手站在一邊。
顧蘭洲點點頭，說了句知道了，也不問為何不是容媽來送，這樣過了半晌，小五一聲不吭站在原地眼見她似乎沒什麽要吩咐的，就說：“夫人，那我下去了。”顧蘭洲這才意識到小五居然還在書房裏站著。
寂靜的空氣裏，她忽然自失一笑，這笑裏帶著些自嘲，帶著些醒轉。搖搖頭，一改剛才消沉的樣子站了起來，將書擱在桌子上，她對小五說：“幫我把燈開開。”
啪撻一聲開關扯下，書房立時亮如白晝。小五被光刺得有些眯眯眼，顧蘭洲收拾著條案，見他這樣，便笑說：“你下去忙吧。”
小五呆愣愣答應了聲“是”轉身就走，誰知剛走到門口，顧蘭洲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小五，大小姐和浩清小姐出門了嗎？”小五趕忙站住，疑問道：“沒有啊。”看了看窗外，又說：“這雨還下的大著哩，沒法子出門哩。”
顧蘭洲偏偏頭，同樣看了看窗外，小五奇怪道：“大小姐今天要出門嗎？”怎麽也沒聽阿原說。顧蘭洲沒有迴答，但是卻將之前想好的安排告訴了他：“我記得你會點手腳功夫是不是？這樣，以後呢，你就專門負責跟著大小姐，我已經老王交代過了，不管大小姐何時出門，他都會調一部車給你，你開車接送大小姐，如今市麵不平靜，出去可要小心謹慎。”
小五一直到出了書房還在犯疑問，大小姐平時深入簡出的，哪使的上他接送，夫人是不是小題大做了？根本沒料到，他們夫人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因為這以後自從第一次跟著大小姐出門完，他這個以前隻是在府裏幫忙打雜的，真的如此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