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極為簡單的劇本,王德孚寫完之後,也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變得冰涼。


    沒辦法,這個時代還沒有地暖這種讓人冬天時不用腳冷的科技,至於暖氣之類,江南地區基本是不存在的。


    王德孚在這個時候下意識喊道:“沫兒,給我準備熱……”


    他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就很快反應了過來,現在他住的地方已經不是那個靠東吳大學頗近的出租屋了,而一直將他侍奉得極好的妹妹王沫兒,則已經迴到了他母親吳氏的身邊,他自然便沒有了王沫兒這樣令他熨帖的貼身侍女。


    在這個家中,王德孚也沒有屬於他自己的貼身侍女,足見他的地位之低,王老爺子認為王德孚既然思想如此先進,想必是完全不需要下人服侍的,人人平等嘛!


    於是王德孚就成了沒有貼身侍女的後輩,這可是讓不少家生子出身的丫鬟都失望不已,她們覺得若是能做王德孚的侍女,以後再混個姨太太的身份,那這輩子也值了,因為三少爺長得足夠養眼。


    王德孚也沒有將這種事太放在心上,他自己本就是有手有腳的人,隻不過之前因為他的沫兒妹妹太過體貼,導致他漸漸習慣了對方的服侍,現在既然對方不在,那他就自己去拿水壺倒熱水給自己泡腳好了。


    他走出自己的房間,才發現外麵的溫度更加低了,然後竟然發現王沫兒就守候在他的房門前、瑟瑟發抖,用她那純澈無比的眼眸看著他,她目光灼灼地說道:“三……哥哥剛剛是不是喊我了?”


    王沫兒的聲音總是聽起來特別溫順、柔軟,讓王德孚聽了之後,隻覺得渾身都被她那種極致的溫柔所包裹著,而他看到王沫兒瑟瑟發抖時的樣子時,可真是心疼壞了,趕忙將自己的大衣脫下,霸道地披在了王沫兒的身上,根本不容她拒絕。


    “沫兒,你在我門口傻站著幹嘛,凍壞了身體怎麽辦?”王德孚有些不悅地說道,在他的心中,王沫兒就跟親妹妹一樣,隻不過這位親妹妹真的太懂事、太讓人心疼了。


    王沫兒感受著三少爺大衣的溫暖,她十分大膽地拉起王德孚手,然後進入他的房間,並關上門,才笑嗬嗬地說道:“我沒有傻站著啊,隻是正好路過哥哥的房間,然後聽到你喊我,然後我想答應時,哥哥你卻出來了。”


    王德孚用自己的雙手捂住王沫兒的一隻小手,對方的手一點也不光滑,手掌上還有繭子,冰涼冰涼的,他覺得王沫兒口中的“正好”,實在太假,隻是他也不想卻揭穿這個傻妹妹的謊話了。


    王德孚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樣說道:“在家中你就不要這樣慣著我了好不好,你可是我娘的貼身侍女,地位比一般的丫鬟高得多,你這樣像在蘇州一樣服侍我,被家裏其他人看到的話,不怕受我的連累嗎?我可是這個家裏最不受歡迎的人……”


    王沫兒聽到王德孚這麽說,本來因為哥哥對她一如既往的體貼、在乎,而內心雀躍的她,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哥哥根本不知道,她在蘇州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才是她人生中最光明快樂自由的日子,她感覺自己從一件工具,變成了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而迴到家之後,她原本以為自己是非常開心的,畢竟過年就是一件很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同時還因為她圓滿完成了夫人交給她的任務,之前她便受到了夫人的褒獎,更加受到夫人的器重了,並且得到了她曾經最想要的承諾——夫人保證為她挑選一個良人,擇日就可以定親。


    一向逆來順受的王沫兒,隻是臉上帶著她那掩飾自己內心的假笑,她甚至都沒有對此表示任何意見,因為她當時瞬間陷入了一種迷茫的狀態,她感覺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她那以嫁個良人為此生追求的目標,在與王德孚相處的過程中,被劇烈地動搖了。


    而以前她也根本沒有體會到大家族的壓迫與束縛,從來沒有想過要抗爭什麽,但是她現在已經處於半覺醒的狀態,尤其是此刻她被哥哥的大衣包裹著,小手還被哥哥的手焐著,她深吸一口氣,如此堅定地說道:“哥哥,我現在不想嫁人了。”


    王德孚聽到這話,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十分讚許地說道:“女人的價值不應體現在嫁人生子上,也可以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一切都在於你自己的選擇。”


    王沫兒卻有些苦惱道:“可是剛剛夫人和我談話,還給了我幾個良人名單,說他們都是和我身份相配的老實人,我那會兒沒有拒絕夫人,我知道這是她的‘好意’,但是……”


    王德孚聽了之後,便教育道:“沫兒你就是太逆來順受了,可能這樣的好意,對以前的你來說是好意,但對現在的你來說,就是一種禁錮,你應該直接拒絕才對。”


    “沒有哥哥在身邊,我沒有這個勇氣拒絕……”王沫兒弱弱道,“而且我不想嫁人的前提,是跟著哥哥你……我知道哥哥你希望看到每個女孩子都獨立自強,可我真的做不到,我就是要有個依靠才踏實,哥哥,你不會拋棄我吧?”


    王沫兒眼瞼低垂,低著頭根本不敢看王德孚,眼神中的柔弱盡去,隻有無比清明的算計,她真的覺醒了嗎?


    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其實是今天下午王德孚在家族中肆無忌憚、無人敢懟、二叔三叔紛紛主動示好的那一幕……


    三少爺才是王家的未來,才是那個最完美的良人啊!


    嫁給老實人?


    這對從來都斤斤計較、心中頗有一番算計的王沫兒來說,那就是一條退路而已,同時也是用來在此刻拿來利用的道具。


    王德孚忍不住憐惜地摸了摸妹妹的腦袋,無比溫和地說道:“我怎麽會拋棄你啊,習慣了被你照顧,我都感覺離不開你了。至於我娘的那番‘好意’,我帶你一起去拒絕好了。”


    低著頭的王沫兒眼神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狡黠,然後抬起頭,那純澈的眼眸都亮晶晶的,無比崇拜地仰視王德孚,柔柔地說道:“哥哥果然對我最好了。”


    王德孚心說這樣的妹妹實在太好了,妹妹就應該心甘情願、不離不棄地跟著哥哥一輩子嘛,當然,他嘴上永遠會這樣表示,隻要妹妹找到良人,那他一定會任其嫁人,給予她最自由的選擇。


    他相信小聰明滿滿的王沫兒,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事實證明,他的信任並沒有被辜負,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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