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靜蘇被王德孚的這番話搞得很無語,她也算是發現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那種特別懶得負責的家夥,他及其討厭束縛,追求自由。


    之前淩靜蘇為了讓王德孚對《紅薔薇》的雜誌更上心,她甚至要贈予王德孚股份,讓他也可以有雜誌的銷量分紅,這可真的是白送錢啊!


    結果王德孚竟然一口迴絕,這都不知道讓淩靜蘇該說什麽好了,難不成他家裏有礦啊,白送錢都不要。


    王德孚雖然迴絕,擺明了不想因為要考慮到該雜誌的銷量,而寫迎合讀者的作品,但是他卻表示可以指導淩靜蘇,讓她自己寫出一部暢銷通俗小說在雜誌上連載,保持它的銷量增長。


    現在淩靜蘇發現,王德孚對他的指點,還真不是空口白話,隨意說點大而化之的東西,比如小說三要素啊,如何塑造人物啊之類的,他就像是做好了完全充足的準備,感覺這部名為《煙雨濛濛》的作品,早就已經在他的腦中寫好了,他所做,就是讓淩靜蘇來執筆。


    這分明都不算指點了,而是合著!


    而這種合作方式,就好像後世的漫畫界中,那些原作者與執筆繪畫者合作的漫畫,劇情、人物什麽的,都由原作者負責,而畫師則根據對方構架好的一切,將其最終畫成漫畫。


    王德孚就是將《煙雨濛濛》中那些主要人物的性格都完全設定好了,還有非常完整的大綱、細綱,其中細綱部分,最重要的自然就是讀者們最愛看的劇情,他希望淩靜蘇一定要將讀者愛看的劇情寫出來,當然要富含感情。


    這言情小說如果男女人物之間的互動寫不出感染力的話,那小說的吸引力肯定會下降不少,要不然瓊瑤小說的台詞,為什麽那麽肉麻、矯情呢?


    不過一旦讀者代入進了那個世界,顯然就不會覺得台詞有多矯情了,隻覺得書中人物的愛情,可真令人感動!你失去的隻是一條腿,可她失去的是她的愛情啊!


    王德孚雖然給出了完整的人設、大綱,但是淩靜蘇確實還有很大的創作空間,那就是《煙雨濛濛》的背景,以及人物的衣著,甚至女主唱的歌這樣的細節部分,這些都需要淩靜蘇自己去構思好,再寫出來。


    畢竟《煙雨濛濛》的時代背景,固然和這個時代差不多,但裏麵可是有抗戰的,然而這個世界,在華夏日不落帝國的本土發生戰爭,幾乎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


    淩靜蘇顯然對自己還不夠自信,因為她當初被嘲諷得太狠了,大概真覺得自己沒什麽寫作天賦,要不然她從小寫到大,怎麽就寫不出那種讓讀者買賬、讓大佬吹捧的作品呢?許多人都說她的作品缺少靈性。


    直到現在,她遇到了王德孚,對方竟然堅信她可以寫出紅書,還說她在寫作上也是天賦異稟的,隻不過之前缺少了伯樂的挖掘。


    淩靜蘇總覺得王德孚是花花轎子抬人,但是和王德孚相處了這麽久,對方顯然不是那種喜歡放低姿態討好女孩子的,反而需要女人遷就他,否則他才懶得和女人多糾纏。


    王德孚的這種性格,若他是個出身一般、長相一般、沒什麽才華的男人,那他絕對注孤生。


    淩靜蘇便問王德孚她的寫作天賦在哪,結果王德孚來一個她寫作速度快,可以做到“量大管飽”,因此完全可以將半月刊的《紅薔薇》變成周刊,再憑借她寫作速度快這個天賦,迅速在鴛鴦蝴蝶派小說創作領域獨樹一幟。


    “可我寫得快的前提,是有東西可寫,但是我哪有那麽多東西可寫,每次寫小說的話,總是一口氣把要寫的寫出來之後,就卡在那兒了。”淩靜蘇這樣苦笑道。


    王德孚卻這樣說道:“隻要有我在,你永遠也不會缺東西寫的。”


    淩靜蘇真想說王德孚大言不慚,她承認王德孚在寫作上的天才,可就算再天才的作家,也不可能永遠保持靈感吧?


    “那你《情與性》寫完了,為何新的小說都不見動向?”


    “因為我最近在寫一篇關於‘二律背反’的哲學學術論文。”


    “二律背反?這是什麽,為什麽我這個詞都沒聽說過。”


    “一個哲學基本概念,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行吧……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寫你腦中的那些東西?”


    “殺雞焉用牛刀。”


    “王德孚,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太自負。”


    “沒有,我在別人麵前裝得很謙虛。”


    “我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這麽虛偽!你為什麽不在我麵前裝?”


    “因為你是自己人,還是這樣漂亮的女人,所以我得將我偽君子的麵目徹底暴露,當你對我不抱有期望和幻想後,自然就不會失望了。”


    淩靜蘇撫額,倒也沒有任何不開心,她感覺陌生的王德孚,和她熟悉之後的王德孚,確實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前者給人一種接近完美的聖人之感。


    後者自然就比較惡劣了,說好聽點是特立獨行、思想奔放,說難聽點就是極端自我、任性、無法無天、三觀奇葩,一切行為的最終目的,竟是取悅自己,不過在不了解他的人看來,說不定還會認為他心懷天下蒼生。


    像王德孚寫《女性的屈從地位》,分明動機隻是為了讓自己念頭通達,可在許多人看來,他卻是真心捍衛女權,想要推動社會進步的,所以有些人罵歸罵,心裏卻還是很佩服敢於讓自己陷入千夫所指地步的王德孚。


    哪怕背負一身罵名、舉世皆敵,總比默默無聞好。


    時間越來越接近年關,東吳大學也已經在幾天前放了寒假,若是以前這個時候,王德孚早已迴到老家,與家人團聚,不過此時,他依舊待在蘇州。


    《情與性(生命不能承受之輕)》這部作品的單行本,終於上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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