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孚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後,隻覺得莫名其妙,這種事情竟然也會引起兩個係的紛爭,這個時代的大學生要不要這麽閑啊?


    他這會兒忍不住好奇地翻了一下校刊《學桴》,發現裏麵除了給東吳大學做宣傳以及報導校內的一些新聞之外,其餘的似乎都是所謂校園才子、才女的作品,這好像就是給自認為有才的學生一個平台,讓他們的作品,被眾多同齡人關注到。


    不過據說關注著《學桴》的,還有海派的文壇大佬,希望為海派作家發掘新鮮血液。


    他翻了好幾期的《學桴》,卻敏銳地發現,在東吳大學官方新聞中,已經開始吹風,說下一學年,便要開放女子入學。


    王德孚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如果校園中妹子多一點的話,說不定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讓他覺得很無聊的事情了。


    全是男性的校園,果然還是缺乏青春活力,想必在開放女子入學這種事上,應該不會有任何男同學反對吧?


    結果當他這樣想時,竟然就在《學桴》上看到了文學係黃侃的文章,正是強烈反對招收女子入學的文章,還是文言文,名為《婦女論》。


    不得不說,精通國學的黃侃,用文言文寫作用得很熟練,文中常常出現對仗工整的駢文,他竟然認為女子天生就是低賤、弱智的,上大學學習毫無意義,她們隻需要依附於男性生存就足夠了,如果讓女子進入東吳大學,那勢必會讓東吳大學蒙羞!


    王德孚本來還是從自己的班長曹榮卿那裏,知道黃侃這號人物的,以為他是那種閑得蛋疼、單純喜歡煽風點火的人,才將文學係與哲學係搞得這樣對立,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黃侃,分明是思想出了問題啊!


    明明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大學生,這家夥為什麽在思想上如此保守、頑固呢?


    王德孚搖了搖頭,而這個時候,他的班長曹榮卿還在苦苦勸說:“默存啊,這一次就當我求你啦,要不你再將我們努力找來的這些文,繼續投稿啊,萬一你自己的文章沒被采納,我們找來的文章,也可以更加保險……”


    王德孚撫了撫額頭,但他依舊非常淡定、溫和地說道:“你們怎麽還真將我當成哲學係的代表了,既然你手上有那些好文,幹嘛不自己去投呢,讓班中的其他學生去投,不就行了,這樣也能證明整個哲學係的文學才華。”


    王德孚的這些話,簡直就好像一語驚醒夢中人,曹榮卿也發現自己是不是被黃侃搞暈了,對方好像隻是開群嘲,並重點鄙視王德孚,然後將哲學係與王德孚都關聯在了一起,以至於將哲學係的同學都繞進去了,都覺得一定要保證王德孚不能丟臉,要不然他們哲學係就丟臉了。


    實際上他們完全可以讓更多的哲學係學生站出來向《學桴》投稿,隻要有一篇出彩的文章,就能保證哲學係不丟麵子。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那王德孚不是慘了?


    曹榮卿看著王德孚那自始至終都很悠閑淡定的英俊臉頰,隻覺得心生不忍,被黃大炮、黃瘋狗這種人懟上,那真是很惡心的一件事。


    然而王德孚卻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的散文《聽雪之夜》能不能被采納,都不算什麽事,他想的是,自己能不能改變黃侃這種人的思想,讓更多的人,去重視男女平權,而不是將女性當成奴隸。


    曹榮卿也沒有多勸,他與王德孚的關係也不錯,素來知道對方的胸懷,是他遠遠不能企及的,反正如果他遇上現在這種事情,肯定沒法像王德孚這麽淡定,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一樣。


    曹榮卿離開了,他將這些他們搞來的文章,重新分發迴去,讓他們自個去投稿,他覺得如果下一期的《學桴》,全部被他們哲學係的作品占領的話,那絕對也是一件大出風頭的事情,足以挽迴顏麵。


    隻不過他沒想到的是,王德孚看了黃侃的文章受到刺激,竟然開始寫針鋒相對的雜文,為女性權利而辯護,以這樣的雜文為武器,想要改變思想出了問題的黃侃。


    當然,如果他的雜文在《學桴》上被更多的女性讀者看到,或許也能進一步解放她們的思想。


    他首先根據自己所領略到的當今社會的女性地位的現狀,將這些別人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女人自己都習以為常的東西,呈現出來。


    他寫下這幾個字——女性的屈從地位。


    這篇雜文可以說,想法早已在他腦中構思,源於他那被封建思想深深禁錮的妹妹,而刺激他寫出這篇文的,則是極度瞧不起女性的黃侃。


    “男人並不隻是需要女人順從,他們還需要她們的感情。除了最殘忍的男人之外,所有男人要求於同他們最親密地結合在一起的女人,不是一個被迫的奴隸而是一個心甘情願的奴隸,不隻是個奴隸,還是他們所寵愛的寵物。


    他們因此采用一切辦法奴役其頭腦。


    其他一切奴隸的主人為了保持奴隸順從,靠的是畏懼。


    女性的主人需要比簡單順從更多的東西,他們動用了教育的全部力量以達到他們的目的。


    絕大多數女性從最年輕的歲月就被灌輸一種信念,即她們最理想的性格是與男人的截然相反:沒有自己的意誌,不是靠自我克製來管束,隻有屈服和順從於旁人的控製。


    一切道德都告訴她們,除了她們的丈夫,所有其他的生活,都毫無意義。”


    這僅是王德孚這篇《女性的屈從地位》的一小段,就能看出他多麽深刻地道出了當今這個社會的女性,到底在經受怎樣的生活,而很顯然,許多女性,都沒有意識到,她們的地位,竟等同於“一個心甘情願的奴隸”。


    而就在王德孚醞釀著要痛擊黃侃的《婦女論》時,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他隨意投稿的散文《聽雪之夜》,竟然直接刊載在了新一期的《學桴》上,並被《學桴》的編輯強烈推薦,有多位編輯點評,還占了最好的版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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