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禾看了眼坐在前麵冷眼睨著自己的薑成山,又一步步往前壓低身子,俯身撐著車窗,意味深長的注視著白忱。

    他嘴角淡笑,眼底卻微微帶著挑釁的意味:“不勞白先生費心,自從和良歡離婚後,我的名聲就一直不怎麽好。倒是白先生你,老婆不見了難道不該盡快去找?怎麽還在這和我這閑雜人等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呢?”

    白忱沉著眼不說話,肖禾直起身瀟灑的對他揮了揮手:“再見,希望白先生早點找到禮清。”

    白忱注視著肖禾離開的背影,垂在膝蓋上的手攥得更緊。他現在的確是沒有頭緒,喆叔趕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鍾禮清做這些事顯然是計劃好了的,將他的每一個反應都算計在內。

    他目前隻能推斷出肖禾一定參與了這件事,可是光是肖禾一個人的能力,不太可能連鍾嶽林都順利轉移走。

    白忱閉上眼靠進後座,疲憊額撚著眉心。

    薑成山從後視鏡裏偷偷觀察他的反應,謹慎開口:“喆叔的車已經跟上肖禾了,這事兒要是和他有關,總能查到端倪。”

    白忱沒有迴答。

    他沒法丟臉的告訴自己的手下,他等不了了,一刻都等不了。

    他一想到鍾禮清為了離開他做的那些事,那種抓心撓肺的憤怒感就折磨得他寢食難安。

    喆叔跟了肖禾一整天也沒有任何收獲,薑成山帶著人把水城的各個旅館也找了個遍,最後白忱堅信鍾禮清已經離開了,帶著他們的孩子,去了一個未知的地方。

    中國那麽大,他甚至不清楚她去了東南西北的哪一個方向。

    喆叔和薑成山匯報完就悄悄退了出去,白忱呆坐在辦公桌後,目光空的沒有任何焦點。

    他太大意了,自從報仇之後,鍾禮清和他的關係也越來越融洽,他都忘了還有那麽多危機隱藏在他們身後。當時他太自信了,以為就算一切真相暴露在她麵前,他也有足夠強大的能力把她留在身邊。

    千算萬算,他算漏了鍾禮清也會撒謊,也會騙他。

    窗外已經暮□臨,偶爾還有江上的遊輪發出尖銳的鳴笛聲。

    一整天過去了,他足足有八個小時沒看見她的身影、沒聽見她的聲音,想到這樣的日子或許會更長,他就抑製不住的恐慌。

    人最可怕的就是習慣,還有偏執的愛情。他對鍾禮清好像是一種癮,怎麽戒都戒不掉。在美國的那段時間,他全靠這一

    點期望支撐著他,他要好好活下去,要更加強大起來。

    除了複仇,就是要得到她。

    不論任何手段,隻要她在身邊就好。

    可是習慣那麽可怕,兩年而已,他就已經這般懼怕孤獨了。

    白忱抬眼看著空蕩蕩的別墅,房子實在太大了,如果他走在外麵走廊上似乎都能聽到自己腳步的迴音。明明是夏天最熱的月份,卻好像哪裏都透著一股冰涼。

    他伸手拿起書桌上那枚女士鑽戒,這是他趕迴家時在臥室床頭櫃上發現的。

    鍾禮清沒有留下隻言片語,隻留下了這枚戒指,他們的結婚戒指就被她那樣毫不留情的扔在了桌麵上,好像扔下的不隻是戒指,還有他,以及他一往情深的所有真心。

    白忱驀地收緊手指,他從小就嚐遍了被拋棄和利用的滋味兒,卻沒有一次有這般心痛過,他明明對她那麽好,幾乎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她為什麽還是這麽不知足?

    ***

    鍾禮清看著窗外的風景走神,眼前忽然出現一瓶橙汁,沿著那隻指節修長的大手看過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楊崢溫柔微笑的臉龐。

    “喝點東西。”

    鍾禮清接過來喝了一口,車廂裏悶熱嘈雜,尤其他們已經在火車上呆了十幾個小時,昨晚躺在窄小的臥鋪上她幾乎整夜沒合眼,這時候早就有些精疲力竭了,喝完之後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而且奇怪的沒有了之前的孕吐反應。

    她好奇的拿起來看商標:“怎麽——”

    楊崢會心笑了笑:“是我自己弄的,良歡之前孕期反應也很重,而且這個純天然的,對寶寶比較好。”

    鍾禮清一怔,她對楊崢的印象隻保留在他冷漠疏離的外表上,而且她是個保守的女人,所以潛意識裏總是希望林良歡和肖禾能複合,對楊崢的感覺就更不好了。

    可是就目前看,楊崢似乎……是個很體貼的男人。

    楊崢看她發呆,以為她還在擔心出走的事情,於是安慰道:“別擔心,就算白忱的人找到這來,還有我在。良歡說過要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

    鍾禮清抿了抿唇,感激的說了聲“謝謝”。

    他們坐的是軟臥車廂,裏麵暫時隻有他們兩個人,而且悲催的是彼此都談不上熟悉,坐在那裏便一時沒話可說了。還好楊崢的電話響了起來,楊崢看到手機號時眉頭皺了皺,好像有些猶豫要不要接。

    鍾禮清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楊崢有些尷尬的站起身:“我接個電話。”

    他帶上門出去了,鍾禮清這才垮下肩膀,疲憊的躺迴床上。

    為什麽離開之後一直心神不寧,總擔心林良歡會被牽連,又擔心父親和孝勤那邊。她果然是軟肋太多了,根本沒法心無旁騖的離開。

    她遲疑著想給林良歡打個電話,可是楊崢遲遲沒有進來,鍾禮清權衡再三,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開機鍵。

    剛剛開機就響起了短信提示聲,是來電提醒,幾乎全是白忱打來的。

    鍾禮清心裏莫名的有些刺痛,她刻意不去理會這微妙的感覺,在通訊錄翻找林良歡的號碼。

    手機毫無預兆的又響了起來,鍾禮清嚇壞了,看著上麵顯示的號碼心髒都快爆裂開一樣。

    白忱很有耐心,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勢。鍾禮清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白忱那邊靜默兩秒,傳來他冷漠沒有溫度的聲音:“在哪裏?你現在迴來,我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鍾禮清的指甲緊緊扣著掌心的嫩肉,可是那疼痛感也沒能讓心裏好受一點,她忍過那陣鑽心的刺痛感,才低聲開口:“我不迴去了,白忱,你把我忘了吧。”

    白忱的唿吸重了幾分,鍾禮清聽著電流聲裏他細微的唿吸,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我他-媽忘不掉!”

    白忱陡然拔高了音量,鍾禮清第一次聽到他這麽歇斯底裏惱怒的聲音,他每個字都異常尖銳的撞進了她耳朵裏,潺潺環繞在她腦海中。

    “你以為我不想忘嗎?每次看著你那麽討厭我、恨我,甚至想殺了我,我並不好受。可是這輩子,除了你我再也不想和別人呆在一塊。”

    白忱從沒對她說過這麽多話,鍾禮清怔怔聽著,都忘了迴應。

    “我被利用和背叛夠了,我以為你不一樣,可是為什麽……你最後也要騙我。禮清,你知道嗎?你是最不能騙我和拋棄我的人。”

    他話裏濃濃的悲傷,幾乎讓她產生了內疚感,可是鍾禮清很快就鎮定下來,打斷了他的指責:“對不起,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要不起。白忱,你的愛,我真的要不起。”

    白忱的拳頭攥的死緊,用力扣著桌沿。

    鍾禮清再次開口時,嗓子已經沙啞低沉:“我們有太多不一樣,勉強生活在一起隻會痛苦。你該找個真心待你的人,

    她才能給你……你想要的溫暖。”

    白忱手裏的力道險些把機身都給捏碎了,冷冷笑道:“你就這麽急著把我推出去?”

    鍾禮清沉默不言,最後受不了這窒息般的沉寂,開口迴答:“如果當初你知道賬本在我手裏,是不是也會對付我?”

    白忱黑眸緊縮,卻抿緊薄唇沒有迴答。

    鍾禮清苦澀的笑了笑:“我明白了。”

    白忱聽著她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心髒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緊,他開口就生硬的說:“沒有如果,你為什麽要想這種沒意義的事?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完全可以不管鍾嶽林,讓他陪著白友年一起坐牢,你隻看到我利用他,為什麽看不到我為你付出的?隻要我足夠愛你不就可以了?”

    鍾禮清啞口無言,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和白忱溝通了。

    他們的成長經曆太不一樣了,她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親情於她而言比什麽都重要。可是白忱從小沒有親人,甚至被舅舅舅媽背叛,雖然他的冷漠嗜血不是事出無因,可是這並不能成為她原諒的理由,而且她們這樣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她根本沒有信心改變他。

    “白忱。”鍾禮清無奈籲了口氣,忽然毫無預兆的說,“我其實……愛過你。”

    白忱一愣,臉上的憤怒和焦躁都凝滯住,他從沒聽鍾禮清說過愛,在剛才他甚至堅信鍾禮清一直在騙他,根本就不愛他。

    可是現在,她忽然說愛?!

    “可是我不能接受一個傷害我父親和弟弟的丈夫,我是個很傳統的女人,我隻要想一份簡單的愛情,與親情不想悖的。”

    白忱怔愣的聽著,直到她掛了電話。

    手裏裏傳來機械的忙音,再打過去的時候已經關機了。他還是不太明白鍾禮清為什麽愛他還要離開,相悖?難道愛一個人不是全身心的對她好就足夠了,他眼裏隻看得到他,和別人有什麽關係?

    白忱暴躁的一腳踹翻了身旁的玻璃茶幾,抓起手機給薑成山打電話:“定位到了嗎?哪裏?”

    鍾禮清盯著黑了的手機屏幕看了許久,感覺到臉上冰涼一片,她抬手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和白忱分開,比她想象的要難過。她第一次喜歡的人,為什麽就不能是個正直堅韌的男人呢,白忱做的每一件事都觸及了她的底線,她居然還犯-賤的舍不得?

    鍾禮清雙手捂住麵頰,用力擦幹臉上未幹涸

    的淚痕,這是最後一次放任自己沉淪下去了,終於給了這份感情一個交代,一切都結束了。

    以後有了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

    鍾禮清打開手機後蓋,把手機卡抽出直接扔出了窗外,小小的卡片,隨著迎麵灌來的涼風唿嘯著飄零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完啦╭(╯3╰)╮下章蒸包子了,別再催我哈,我也在努力寫啦,這個不算劇透吧吧?

    順便說一下,因為一般我都雙更所以評論攢在一起有點多,我可能沒法每條都迴,但是我都有看都有送分(字數夠的),所以這個真心跟留評卻沒迴到的妹紙們說聲抱歉,我還是多花點時間在更文上,衷心感激各位這麽支持我!鞠躬~~我會勤快更新努力迴報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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