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宴許念的目光幾乎都釘在唐莫寧身上,連身邊什麽時候有人走近都不知道,結實有力的胳膊忽然攬住她的腰,耳畔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看什麽呢,叫你都沒聽到。”

    許念愣了下,轉頭看他時已經恢複平靜:“唔,看到莫寧和一位男士聊得不錯。”

    唐仲驍皺眉看了一眼,不發表任何意見,反而將她手裏的紅酒換成了一杯果汁:“我不在身邊,少喝酒。”

    她便低頭看著果汁沒說話,唐仲驍又伸手拍了拍她後腦,總是一副和孩子說話的語調:“待會偷偷溜走也沒事,不用撐著。”

    許念抬眼看他,望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還是低聲說了一句,“……你也少喝點。”

    唐仲驍自然是意外極了,即使麵上沒表現出來,眼底卻泛起一陣激動的熱潮,控製不住地在她頰邊吻了吻:“好。”

    周圍到處都是人,許念有些尷尬。可那人像是隨意慣了,半點局促都沒有,還拿了塊蛋糕逗她:“咬一口。”

    許念的臉更紅了,即使不抬頭也知道很多人往這邊看,便小聲提醒他:“別人會誤會的。”

    “誤會什麽?”他說話時有淡淡的酒精味充斥著她的鼻腔,她看過去,隻能看到他黑沉而明亮的一雙眼。

    他注視著她略微茫然的雙眸,一字字地說:“沒有誤會,我對你,就是他們以為的那樣。”

    模棱兩可的一番話,許念聽得心跳不穩,可他卻再也沒有多餘的解釋,說完就轉身走了。

    他又去應酬,好像抽空過來就為交代她幾句而已。許念見倪薇一直陪在唐夫人身邊,這會兒那兩人的目光都紛紛落在她身上,表情各異。

    唐夫人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燒幾個洞,忿忿看她一眼,連平日那副溫和的假象都免了。相反倪薇要平靜的多,隻是失神地看了她一眼,轉臉就被唐夫人拖著四處交際了。

    看唐夫人那副樣子,許念幾乎已經猜到對方留她參加壽辰的目的,想讓她知難而退,其實又何必這麽麻煩?

    正在思忖間,忽然見唐莫寧拿了手機匆匆忙忙往外走,表情嚴肅,像是發生了什麽要緊事,她幾乎沒多想就跟了上去。

    為了增加喜慶氣氛,今天走廊上的燈全都換成了大紅燈籠,光線卻比往日暗淡,許念隻能看到唐莫寧一路急急地往前走,身影恍恍惚惚地和周圍樹影重疊,無端增加了幾分鬼魅感。

    唐莫寧停在門口

    不遠處,直到很快有人走上來和她說話:“唐小姐。”

    許念一下就認出來了,正是今天她調查陸山公寓監控的那家公司的負責人!

    對方的五官正好被一盞燈籠的光線襯得格外分明,仔仔細細地攏在光暈裏,他和唐莫寧說話時語氣諂媚:“他們什麽都沒查到,東西早就毀了,手下的人也都換了一批,沒人會亂說話。”

    唐莫寧抱著胳膊,良久才“嗯”了一聲:“這種小事以後在電話裏告訴我一聲就行。”

    那人就齜著牙笑了笑:“上次你承諾那筆錢都還沒給我,今天是不是方便——”

    唐莫寧有些惱怒的樣子:“還怕我不給你嗎?”

    “不是不是,我不是等錢用嘛。”

    許念側身藏在柱子背後,堪堪能看到唐莫寧的側臉,她像是有些煩躁,撥了撥頭發:“等兩天吧,二哥把我的卡全都凍結了,等他走了就好了。”

    “是是,唐小姐答應的肯定假不了。”

    許念無聲地站在那裏,有些事即使查的還不夠清楚,可也大概能猜到一些了。但猜忌得到證實,心底仿佛更空了,一想到唐仲驍在這中間扮演的角色,她的心居然也會疼。

    那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唐莫寧還站在原地沒動,她點了煙靠在另一頭慢慢抽著,直到身後又有人走過來。

    許念馬上挺直了背,是唐仲驍。

    “我說過很多次,馬上就會帶她離開,你就那麽迫不及待?”男人的聲線在夜晚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一雙眼淩厲如鷹隼。

    唐莫寧懶洋洋地迴過身,吐了口煙圈,周身都是灰白色的煙霧:“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上次沒撞死她,這次又想怎麽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陳風在合謀什麽。”剛才在宴席上掃了她幾眼,始終都在和陳風聊得火熱,陳風是什麽人他再清楚不過。

    被揭穿了,唐莫寧也絲毫沒覺得窘迫,反而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你還真是心疼她,怎麽,覺得內疚?”

    男人並不說話,隻是伸手將她指間的煙奪過之後彈了出去。

    唐莫寧終於來了氣,音調不自覺拔高:“唐仲驍!你明知道我討厭她,你不是最疼我的嗎?當初為了我都願意綁她,現在怎麽就不行了?”

    許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像是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棍般頭暈目眩。

    可那男人壓根沒有否認,隻是沉默

    著,高大的背影對著她,她完全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是真的嗎?

    她愣愣地看著,直到唐莫寧的聲音又清晰地傳過來:“哥,我答應你不動她。可你別再和她牽扯不清好不好?我受不了,看她一眼都難受,你難道以後還準備讓球球叫他舅媽嗎?不覺得太可笑?”

    唐莫寧越說越激動,雙手狠狠攥著唐仲驍的黑色外套:“你分明就是把定時炸彈往家裏擱,她要是知道球球是陸山的兒子,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腦海中“轟”一聲像是有什麽炸開了,剩下的話許念再也聽不清,眼前的一切也漸漸變得模糊不堪,耳邊隻剩那一句話……

    球球是陸山的兒子。

    陸山的兒子。

    她連轉過頭看那兩人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一般,唐莫寧歇斯底裏的模樣還在眼前,可她居然那麽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還有什麽比這更傷人?她做好了陸山出軌的準備,可陸山和別人居然連孩子都有了,前幾日她還在和那孩子說說笑笑,這一切何其諷刺?

    原來這一切沒有最糟,隻有更糟。

    那邊的兩人還在說著什麽,可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身子不住往下滑,慢慢蜷縮在柱身後捂住嘴。

    想起曾經的一切,如今自己果然活得像個小醜,這段她為之付出一切的感情,到頭來居然全是假的。

    她覺得全身都疼,可最疼的還是胸口那一處,那個傾其所有去愛的人,終究是愛錯了。她並不後悔照顧陸家人,那是她當做親人一樣的存在,即使沒有陸山的關係也會盡全力照應他們。可陸山現在做的這些,讓她徹徹底底地垮了。

    人生最好的歲月,她卻活得像個傻子。

    許念一步步地迴房間,夜晚的風冷的徹骨,將她臉上未幹涸的眼淚全都吹幹了,一陣陣發澀,越發的難受。遠處還偶有音樂聲傳過來,熱鬧的夜晚,卻隻剩她一個人在這深宅大院裏失魂落魄。

    她必須馬上逃離這裏,太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了,這一切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可偏偏上天還不放過她,剛走到院子門口,忽然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瞧著那張臉,心更像是要被撕碎了,這是陸山和別人的孩子……

    球球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扔開手裏的鐵鍬就撲過來:“阿姨,我們一起堆雪人吧?”

    稚嫩的一張臉,笑容在眼前

    無限放大,是啊,分明就是像極了陸山,可她當初怎麽會往這裏想?她那麽相信的一個人。

    許念的手一直在發抖,試了好幾次才抬起來握住那孩子軟綿綿的胳膊:“阿姨,還有事——”

    短短幾個字她說的異常艱難,心裏掙紮著,終是用力將孩子還抱住自己的一雙小手給推開。

    球球瞪著眼,牛脾氣一下就上來了,重新抱住她開始不依不饒地撒嬌:“不嘛,阿姨你陪我一起玩,媽媽和舅舅都在忙,沒人理我。”

    小家夥連這股撒嬌的模樣都像極了那個人,許念眼眶一熱,急忙抬頭忍住了。不能哭,她是鐵打的許念,一定不能在人前掉眼淚。

    球球見她一雙眼紅紅的,站在那始終不說話,狐疑地盯著她,又小聲詢問:“許阿姨你怎麽了?是不是和舅舅吵架了?”

    許念搖著頭,可是喉嚨啞的厲害:“沒有。”

    “我幫你報仇。”小家夥居然義憤填膺地卷起小袖管,一雙眼鼓的圓溜溜地,“欺負女孩子就是他不對。”

    許念再也不能麵對這孩子了,難怪之前那麽喜歡他,一言一行分明是刻製了那個人的。幼時她被繼兄欺負,陸山也是這樣卷起袖子擋在她麵前,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說著一模一樣的話。

    那些以為隻屬於她一個人的迴憶,原來早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了。或者這麽多年,其實隻有她一個人活在自以為是的世界裏。

    她幾乎是逃上樓的,不顧身後孩子的喊聲。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了很多遍都不滿意,寫來寫去隻剩這麽點字,明天會早點更新,因為明天下午有私事要出門,大家晚安。

    至於說陸山的想法,大家不用急,很快就會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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