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驍先是愣了下,隨即臉色便沉了下去。

    許念一點沒覺得有什麽,繼續說:“我想唐先生的本意也是如此,你應該很快就會膩了,所以有個期限協議對你我都好。”

    華叔站在不遠處,默默地抹了把汗,能和唐仲驍這麽說話談條件的,許念還真是第一個。

    唐仲驍慢慢從沙發裏站起來,他今天穿的隨意休閑,整個人看起來都溫和了,可眼底的光依舊是陰鬱難辨的。他走過來,目光淡淡掃過她,忽然就笑了:“許小姐說說看,多久合適。”

    許念皺著眉頭,她當然是一個小時都嫌多,可眼下斷然不能這麽說出口,於是作勢想了想:“半年。”

    唐仲驍並沒馬上發表意見,他側過身不知道在想什麽,末了點點頭:“既然你今天來談條件,那我也說說我的價碼。半年,我憑什麽給中影扔進去那麽多錢?”

    許念身子一僵。

    這人的笑意反而更深了:“許總不會覺得,一個結過婚的女人行情有這麽好吧?”

    這話說的跟捅刀子差不多,許念卻無從反駁,她知道唐仲驍這是在告訴她,這場遊戲規則隻能他說了算。她就是砧板上的肉,別人一刀刀割下來也隻能硬生生受著。

    許念咬牙看了眼麵前的男人,唐仲驍已經氣定神閑地坐了迴去。他甚至端起一旁的茶細細品著,這才告訴她:“許總似乎還沒想明白,不急,我有的是時間等你。華叔,送客。”

    他說著已經站起身。

    許念卻慌了,他說他有時間,可她沒有了。眼看劇組開機的時間越來越近,那麽多大腕的檔期都放在那裏。

    她終究不是他對手,很快就軟了,哪怕覺得屈辱也隻能死死攥緊他衣袖:“好,條件你來開。”

    唐仲驍腳步停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那幾根蔥白一樣的手指。許念甚至等著他說出更加屈辱的話來,誰知他隻是說:“許念,我脾氣並不好,現在是你在求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

    他說完就上樓了,隻剩許念孤零零地站在大廳裏。

    唐仲驍說的並沒錯,她妄想和他抗爭,段數還不夠。

    華叔這才走過來,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她,許念低頭看到是合同,原來這男人早就準備好了。

    她大致看了眼,除了公司眼下的問題,唐仲驍允諾她的好處不少,期限那裏是空白。

    “終止時間由先生來決定,

    不過許小姐放心。”華叔適時說著,卻意外地頓了頓,像是在斟酌如何說出口的好,“應該不會太長,先生到了適婚年齡,他的家族不會同意像許小姐這樣的……”

    這話說的夠客氣了,許念站在那沒話可講。

    華叔將手裏的鋼筆送到她眼前:“如果許小姐覺得沒問題就簽字吧,根據合同約定,你必須在48小時內搬過來和先生同住。”

    許念將那幾頁紙的邊緣都捏皺了,管家歎了口氣:“許小姐會來,難道不是早就權衡出利弊了?”

    許念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這才接過他手中的筆,一筆一劃,力透紙背。

    華叔對她點點頭:“需要派車去接您嗎?”

    許念還在盯著那合同發呆,這會才迴過神:“不用!”想到阮素珍,這時候麵對他們都覺得難受,還有陸山……

    許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棟宅子的,月朗星稀,她卻覺得整個人都暈眩惡心,終於停在路邊的樹蔭下,狠狠吸了好幾口氣。

    她必須忍耐,唐仲驍給了她接近他的機會,陸山當年的死因已經困擾她許多年,現在總算有機會可以查清楚。

    報仇這個引子在她心裏生根發芽,現在仿佛澆了油的烈火,已經越燒越旺。

    許念一路都在琢磨要怎麽同阮素珍開口,進了大廳卻見劉媽拖著行李箱下樓。她急忙迎上去,劉媽笑著解釋:“剛才john來電話提醒太太定期檢查,咱們最近都忙暈了,把這麽要緊的事兒都給忘了。”

    許念這才記起,阮素珍每隔幾個月都要到英國定期檢查病情是否惡化。

    “我先把東西收拾好,不然明兒趕早來不及了。”劉媽說著又上樓了,正好阮素珍裹著披肩下來,許念走上前扶住她。

    阮素珍看了她一眼:“加班到這麽晚?”

    許念心裏有事,略一分神,答非所問道:“吃過了。”

    阮素珍不由笑道:“想什麽呢?”

    許念心髒緊了緊,搖搖頭否認。阮素珍也不追問了,在沙發上坐好,這才握著她的手,說:“公司的事是不是還沒解決?小念,實在撐不下去就結束吧,你的努力我們全都看在眼裏,沒人會怪你。”

    許念隻是微微一笑:“已經解決了,別擔心。”

    陸瓷也正好迴家,聽到這話不由驚歎出聲:“那麽一大筆錢,嫂子你解決了?”

    許念也沒解釋,隻是看

    著阮素珍:“這次出去,不如順便散散心,我爸媽那裏你也很久沒去了,和他們住段時日好嗎?”

    阮素珍似乎也正有此意,指了指劉媽又帶下來的行李箱:“已經準備好了。”

    許念心裏也說不上什麽滋味,哪怕答應唐仲驍其實另有目的,可現在麵對阮素珍和陸瓷,總是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陸瓷疲憊地往阮素珍身邊一坐,將腦袋枕在她肩膀上:“我也快累死了,對了嫂子,今天鄒穎幫我接了個新活,地方有點偏,可好在劇本和陣容都不錯,得拍好幾個月。媽這一走家裏就剩你了,沒事吧?”

    許念沒想到這時候還會有人找陸瓷拍戲,可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哪有那麽巧,阮素珍的主治醫生會親自打電話過來,還有人主動找上緋聞纏身的陸瓷,分明就是那個人在背後幫她打點一切。

    迴房之後她便怎麽都睡不著,看著床頭陸山的笑臉,卻沒敢再伸手去碰。手機開始嗡嗡地震,她拿過來看到那個號,其實到現在他也隻打過一次,可她就是記得這是唐仲驍。

    許念遲疑著,最後還是接了:“有事?”

    唐仲驍那邊很安靜,隻有他的聲音低低緩緩地透過電波流瀉過來:“幫了你,語氣還是那麽差。”

    許念翻了個白眼:“我要說謝謝嗎?”讓她陷入如此為難的境地,罪魁禍首不正是他麽?

    唐仲驍一點自覺也沒有,反而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明天華叔來接你,我想你也不想別人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

    許念心想這人也太可怕了,總是能將她心裏想什麽猜的十分透徹。

    她一時不說話,唐仲驍那邊也安靜下來。

    電波裏隻剩彼此淺淺的唿吸聲,氣氛漸漸變得不對勁,許念垂在床墊上的手指慢慢收攏,說:“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掛了。”

    彼端隻傳來他極輕的一聲笑,接著是難得溫柔下來的嗓音:“晚安。”

    許念飛快地掐了電話,心髒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她放手機的時候恰好瞧見陸山的照片,那一刻,深深的自我厭惡充斥著她的內心。

    第二天許念親自開車送阮素珍,接著又和鄒穎聊了會陸瓷那部戲的情況,確定沒什麽不對才將人送上車。

    陸瓷從窗口探出頭來,陽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臉上,年輕的五官都仿若度了一層金光:“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不惹事。我會證明給你看,陸瓷真的長大了。”

    許念不禁揚了揚唇角:“好,我等著。”

    車子載陸瓷離開,夏天的風幹燥悶熱,偌大的別墅門口就隻剩許念了。想著陸瓷離開前輕快開心的樣子,想著阮素珍,再想想公司度過危機之後同事們臉上欣喜若狂的模樣,許念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收拾的東西很簡單,幾件隨身替換的衣服而已,在她看來隻是到一個地方借住罷了。

    她的家,永遠在這裏。

    臨走前,許念慢慢跪坐在床頭前的地毯上,看著陸山的照片,堅定而虔誠地說:“我很快就會迴來,不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陸山,等我。”

    下樓華叔已經等在門口,恭恭敬敬的樣子,還主動幫她拿行李。

    即使抱了恍如必死的決心,可當許念再次踏進那棟屬於唐仲驍的別墅,她還是心裏發慌。兩個成年人在一起,加上唐仲驍之前的行為,她不會天真到以為什麽都不會發生。

    果然華叔直接將她的行李搬進了唐仲驍臥室。

    許念僵硬地站在走廊上,她的雙腳好像灌了鉛一樣無法移動一步,走進去,有些東西似乎就不一樣了。

    華叔放好行李就出來了,見她還在那一動不動,於是說:“許總有事可以吩咐我。”

    周圍靜悄悄地又隻剩許念一個人了,她艱難地抬腳走進唐仲驍的房間,裏邊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她不懂香,也聞不出什麽特別的。

    她的行李箱就放在衣櫃前,許念打開一看,唐仲驍的各色西裝就整整齊齊地掛在另一邊。而另一邊空出了很大的空間應該是留給她的。

    許念卻抬不起手來。

    曾經她和陸山也一起幻想過,婚後兩人的衣服擺在一起,他的西服、她的裙裝……

    眼下一切都變了,而這一切的元兇卻還一遍遍來折磨提醒她那些過去。她的心仿佛被火在烤,煎熬著,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鬥不過唐仲驍。

    許念的心裏一點點恨起來,握住櫃門的手指死死扣緊木質邊緣。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體就被人用力翻轉過去,接著跌坐在了衣櫃裏的被褥間。身後軟軟的,可她的心卻陡然被提高。

    唐仲驍正一點點逼近她,危險而曖昧,氣息灼熱地灑在她耳畔:“在想誰,想的這麽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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