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匿了身影藏於帝刹府右側第一個岔路口處,聽這腳步聲該是他們倆來了。


    安靜的隻能聽到腳步聲,以及沙沙的摩擦聲。我屏住唿吸,雖然鬼也是不用唿吸的,但我還是怕大人發現我藏在暗處。直到那抹熟悉的白色從黑暗中模糊出現。


    距離越來越近,他們沒有任何交流,隻是安靜走著。就這樣走著,氣場宛若融合在一起,無需言語交流,卻是安然祥和。


    突然,大人右側的鬼魂停了腳步,他二人距我也就不足十米遠,忘川發出的藍色幽光讓我看清了那神秘的來人。我記不得那是怎樣熟悉的感覺,熟悉到我甚至忘卻了對大人的畏懼,想要衝上前去讓她看看我。


    那女子紫色華衣裹身,挽迤三尺有餘,想必這一世必定是富貴之人。華衣之下玲瓏剔透身段若隱若現,腰係嫩綢,幽香暗傳。輕紗曼攏,腰身玲瓏.綰青絲,插釵環,墜纓絡,雲髻堆翠,環佩鏗鏘。不必觀之也知她三十七歲,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一雙燦然的水眸,星月不足媲其璨。


    她神情淡漠,卻又邪魅妖豔。著盛裝華衣,卻又離諸染汙。本體清淨,麵相熙怡。


    我從來不曾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清澈絕色的女子,暗有所想,潔白無暇。我以為天楓槿論樣貌論氣質皆已為上等,而今瞧了她方才明白,大人為何待她如此上心,而也唯有她可以站在大人身旁,以最平等的姿態,來擁有他。


    大人見她忽然停了步伐,便側頭看她。那女子嘴角微微上揚,笑道:“累了。”


    我原以為如此美麗的女子聲音也會嗲而嬌弱,卻不曾想到這聲音沉穩內斂,聞聲識人,想來也不會是個嬌滴滴的弱女子。


    大人不說話,我瞧不清他的神態,隻是見他安靜負手站在她身旁。


    靨笑春桃,她笑著扇動擷長的睫毛魅惑著大人的心。環顧四周道:“我一直以為人死後會去往萬象幽暗之所,卻不曾想到……”她欲言又止,想了想接道:“還是亮著好點。”


    萬象幽暗?那才是真正的幽都吧,而如今他卻願意為了她一句話點亮整個幽都,念及此我不禁冷哼一聲。


    卻聽聞我的名字於大人唇舌間纏繞而出“柳兒,出來!”


    他言辭並未嚴厲,我卻雙腿發軟,方才心下大意,已然是暴露了行蹤。依照大人的性格知曉我藏匿暗處觀察他們,我定會被重罰。


    顫顫巍巍摸索到他二人麵前,低著頭,剛欲斂了裙擺跪下認錯,便有一雙溫潤的手扶住卡在半跪不跪之間的我。


    我抬頭一看,正是那女子上前扶住我。如此近的距離,我才發現她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腰若束素,嫣然一笑,傾城傾國。默默的吞了下口水,暗罵自己怎麽這麽沒有出息,明明就是她搶了大人的心,我卻還在此貪戀她的美貌,真的是太沒出息了。不過她的右臂比她左臂長了些許,若不是她伸手接我,倒是看不出。


    “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女兒家的膝下更比男兒重,隻可跪父母,跪自己,姑娘此刻又何須行此大禮?”她聲音沉穩而又不失威嚴,我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不該跪下向閻羅認錯。


    抬頭看向大人,卻見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盯住麵前的女子,絲毫沒有我的存在。


    他滿懷期待問道“你見柳兒很熟悉?”


    那女子輕輕扶起我,手握著我的手,側身迴大人“並無,隻是不願一個小姑娘被你嚇壞。”


    大人的眸子暗了又亮,卻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可我知道,我應該是認識麵前的女子,而且同她關係不薄。隻是一眼我便覺得她甚為熟悉,而大人又期待這女子能待我特別。那麽我是誰,她是誰,而我又為何忘記了一切。


    我沒打算繼續懵懂下去,看著那女子便問“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這麽莽撞無禮於我也是第一次,但就是不喜歡大人待她小心翼翼的模樣。


    她聞我此言卻突然失笑。“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我是誰與我叫什麽名字並無關係。我這一世可以如你般叫柳兒,下一世也可以叫玉兒。那麽你到底是想知道我這一世活著的代稱還是我是誰?”


    我被說愣了,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細細思及,又覺得她說的很對。就比如我現在叫柳央,但我並不記得我的過往,我並不知道我是誰。就比如大人,在幽都他可能代稱為大人、閻羅、那在人界他肯定又有別的代號,而他這個人到底是誰我卻一無所知。


    她笑著伸手撫摸我的臉,“傻丫頭,這一世我已匆匆結束,馬上又要奔赴下一世,我這代稱你著實不必在意。至於若你想知我是誰,那你不妨問扶瑤,想必他比我更清楚。”


    她說道扶瑤時看向大人,我竟是第一次,第一次聽到有人這般喚大人。扶瑤是大人在人界的代稱嗎?


    從她出現在這裏,大人的目光便始終停留在她身上。而在此刻我也終於醒悟往昔為何閻羅獨獨放縱我。今時今日大人看我的目光終於不是透過我去思念另一個人了,他所思之人就在他眼前,他的目光便再也不會為我停留一分。


    我突然就很生氣,那些他對我的好,不過是因為另一個女人,那我呢?整個幽都都知道我對大人的用心,他不疏遠我,放縱我,難道就是為了看這一場笑話。


    “我夫君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我上前一把握著大人的手,手心裏全是冰冷的汗,我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但我想要他此刻眼裏能有一方我的位置。他不可以完全無視我,完全無視我的感情。就算下一秒大人生氣讓我魂飛魄散我也甘之如飴。


    大人先是一驚,他的目光終於從她身上撤離開。忽而唇角露笑,輕輕執起我手,深深看了我一眼,繼而目光深邃的看向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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