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睡著會夢到那個豬腦子,怕夢中會喊他名字。無數個午夜,她躺在斷生旁邊,咬緊下唇不敢入眠。不敢聽到有九和靈的詞匯,怕控製不好自己神色,稍有不慎被斷生發現了九靈的事情。


    在她小心翼翼兢兢戰戰之下安安穩穩的過了九個月。


    九個月後,斷生說他弟弟收複瀛洲要迴來了,希望白渺陪他一起去南天門,迎接凱旋大軍。


    既是他妻子,陪他迎接凱旋歸來的小叔子理所應當。


    她先前有聽過他有個弟弟,聽說叫扶瑤,是神族儲君。接了天帝命令,派去收複瀛洲。聽了他許多厲害的往事,說什麽出生時瑞象繽紛,靈力高深,是神域戰神,雖然隻有一萬歲,但是百戰百勝等等。


    那天她起的很早,想著都是一些從戰場上摸爬滾打活過來的士兵,不敢讓人家等她,化了淡妝,拿著祝捷酒早早候在了南天門。


    大約一個時辰後,有紫衣仙人和華貴女仙率領文武百官恭候在南天門後。


    兩個時辰後,斷生到了。


    隨後不久鋪天蓋地而來是整齊劃一的軍隊,氣勢高昂,精神飽滿。這些人身上是殺氣,那不是訓練場上的繡花枕頭,這些是從血海裏站起來的軍士,是實打實殺過人的戰士,哪一個手上沒有數十條妖物的性命。他們氣勢強盛,感染的她也熱血沸騰,想去戰場廝殺。


    可是軍隊到了南天門外卻立定不動,白渺側頭問斷生他們怎麽不進來。


    他溫和一笑,道:“主帥未到”


    主帥?應該是那神域的二公子扶瑤了。但是為何軍士都到了,他卻沒在呢。


    六軍駐紮南天門外一日一夜。


    斷生白渺帶著九重天文武百官齊在南天門裏候了一日一夜。


    白渺有些站不住了,斷生叫她坐在他腿上休息一會,但畢竟不遠處是浴血歸來的戰士,後麵是九重天百官,她哪裏好意思眾目睽睽之下坐在斷生腿上。


    心裏埋怨了扶瑤幾萬遍,不知道這人擺什麽譜,他不來,軍士們不能進城休息,自己也得這麽累的站著。


    第二日午時的時候,天邊劃來一道白光。落地一身披金甲的少年,腰間別了一把寶劍,誰都不看直往南天門百官裏急匆匆大聲喊著司命星君。


    “拜見將軍!”


    六軍齊跪,震耳欲聾的跪拜聲吵得白渺下意識抬手捂耳朵。


    這將軍像是也被身後震耳欲聾的跪拜聲嚇到,一扭頭,卻楞在原地。


    他來的太快,到了就匆匆喊司命星君。安歌一直沒看到他臉,等他愣著看她時,她一抬眼……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墨藍色的發束進頭盔,琥珀色的眸子裏是焦灼是詫異。除了白衣換了金甲,他同九靈長得一模一樣。


    安歌的心停止跳動,卡在那裏,疼的她快要背過氣。


    她想隻是太像了而已。


    金甲將軍薄唇微啟。


    “念執……”


    安歌,小字念執。


    九靈一直喊她念執,他說她是他一生的執念。


    “扶瑤。”紫衣仙人上前站在將軍身邊,向扶瑤介紹:“這是長公子大半年前娶得夫人。大婚時瀛洲戰事吃緊,方才沒有叫你迴來。”


    他怔怔的盯著安歌。


    機關椅一動,斷生伸手握著安歌的手,笑嗬嗬又衝扶瑤道:“你可讓我們好等啊,此番我同你嫂嫂一同賀你凱旋而歸。你瞧,她拿著祝捷酒站在這裏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他眼裏全是淚,又癡癡的笑著。


    紫衣仙人伸手布了一道結界裹著他們四人。


    他笑的太過淒涼,看著安歌,一遍又一遍說:“你沒死就好,你沒死就好……”


    他每說一個字,便像一把刀刻在安歌心上。


    他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縮成一團。用手背抹了自己臉上的淚,乞求一般問安歌“我沒迴來晚啊,我沒有晚……”


    他胳膊上不斷有血滴在地上。


    天涯各一,忽然而已。


    扶風九靈,公子扶瑤,這是上蒼給安歌一生最大的笑話。


    後兩萬年,扶瑤白渺,不複相見。


    白渺抬手擦去臉上的淚,她看著我,提了衣擺盈盈跪了下去。


    我慌忙跪倒她前麵,堂堂神域妃子,這一跪,我一個小小筆仙承受不來。


    她叩首三下,淚珠不斷滾落,伸手遞給我一塊玉佩,淺淺道:“先生日後若是能見到那書生,請將這東西還了他。”


    我接過那塊細潤的玉佩,問她:“娘娘可有話讓帶?”


    她搖搖頭,大約是太悲傷了,又咬牙忍著不哭。吸了吸鼻子,小聲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很好看的女子,應該會很幸福。我……沒有話。”


    “娘娘是怕書生忘了您?”


    她還是搖頭。


    “那個豬腦子,一直以為是我不要他。他恨了我兩萬年,現在終於有一個喜歡的人了,我很替他開心。”她抬頭看著洞頂,像是怕淚落下來。


    我想到她以前的笑,又看她現在化不開的憂傷,安慰她:“娘娘若是想哭,可以在這洞府裏哭。”


    她燦然一笑,眼裏全是光。


    “他以前死都不會說我喜歡你四個字,我那時小,又好勝,也是借著丟了半條命的契機才逼他說了一句。可是現在他能很坦然在眾人麵前護著那女孩,跟所有人說他喜歡那女孩。我雖為他高興,但心還是絞著鉸著疼,疼的喘不過氣來。”


    她拉著我的袖子,跪在地上,眼淚濕了羅衣一片。


    “先生,太疼了。比他憤恨的看著我質問我的背叛時還疼。”


    我知道她怎麽樣都不能走,哪怕扶風九靈是公子扶瑤。可是隻要她離開北陽宮,誅伐泰冒便是正義合理之舉。扶瑤若是帶了她走,不但儲君位不保,從此後世史籍刀筆更是不用說。


    所以她寧可他一直恨著,覺得是她背叛,是她不要他,也不能多看他一眼。


    “我曾想過上萬幕我穿嫁衣嫁給他的模樣,可我如今沒機會了。怕是也看不到他成親,若是日後他大婚,請先生寫一個成婚禮的故事,給我看看。”


    的確,他大婚,她出場的確是太過殘忍。


    她起了身,臉上淚痕已幹,是優雅端莊的白渺。


    “當時年少,白頭輕許。若有他生,願朝朝暮暮伴他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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