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撲通跪地上,又因情緒太過激動身子一軟,近乎半趴地上。他是最了解媳婦兒的,倆人從相識到結婚,一直到現在,十年風雨走過,每當她表現的越不在乎,越雲淡風輕時,內心便越決絕。


    奶奶顧不得老爸沒出息的反應,大吼大叫,“憑什麽?”


    “她姓秦!是我們老秦家的種兒!!”


    “嗬,她今天姓秦,明天就可以姓王。”老媽不無鄙夷,“一分錢生活費不掏,有什麽資格當爹?”


    “這樣不挺好,女孩兒早晚都是人家的人,不讓你們養,樂得輕鬆,有房有車,再娶一個,迴頭生個大胖小子,人生要多圓滿就有多圓滿。到時候,這房子就算你兒子的婚前財產,你可以理所當然的住進來當這個家的女主人,到時候新兒媳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肯定把你當老封君伺候,何樂而不為?”


    “為了這一天早些到來,趕緊催促你兒子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簽完字,我分鍾不停就走。”


    話裏話外皆是諷刺,奶奶被譏諷的一句話說不出,她本意想反駁的,可是,兒媳說的都是她心裏話,她就是這樣想的!親娘就一個,媳婦兒滿大街,跟誰過不是一輩子?


    至於孫女,帶走就帶走吧,又不是孫子。等兒子再結婚,很快就會有孩子的。


    於是,奶奶裝腔作勢的肯定老媽的話,“你說的一點沒錯,虧還有自知之明,那就趕緊收拾收拾滾蛋!”


    她學著老媽當初的樣子讓她滾,心裏別提有多爽。畢竟那晚的那聲“滾出去”已經像根刺深深刺入她骨肉中,讓她白天黑夜吃不好睡不好,她總是在想,這是我兒子的家,我兒子的家就是我自己的家,你一個外來女人,憑什麽讓我滾?!


    這迴她終於能把原話奉還給兒媳,隻覺狠狠吐了口惡氣,得意非常。


    老媽沒理會,直直盯著還在地上“癱著”的老爸,錢,一分沒給,離婚協議書也沒簽,她現在當然不能走。


    奶奶剛要衝不爭氣的兒子怒吼,但見老爸像上了勁兒的玩具車一樣秒爬到老媽麵前,雙膝跪地,抱著老媽的大腿,嘴裏直念叨,“我錯了,我不想離婚,我錯了,我不要離婚……”


    反反複複就這兩句,那模樣,就像一個被丟棄的小孩子,好不可憐。


    老媽無動於衷,老爸便開始給她磕起頭來。


    從秦玥的角度,老爸這舉動很勇敢,畢竟在這個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時代,很少有男人這樣拉下臉向女人認錯。


    從奶奶的角度,老爸這舉動簡直丟人丟的喪心病狂,一個老母親眼睜睜的看著親生兒子給另外一個女人磕頭求饒,心裏那股子憋屈。秦玥覺得,幸虧奶奶心髒好,不然肯定會當場蹬腿兒走人。


    她在一旁把高台築的高高,正趾高氣揚的趕老媽出門,那邊倒好,親生兒子淨拆台,還不是慢慢地拆,是一下子把高台推到,幾乎能讓人聽見嘩啦啦大廈傾的聲音,那個打臉喲,那個疼喲……


    然而這還不算完,老爸一邊磕頭一邊向老媽和盤托出真相,“姍姍,我從沒想過和你分開,這輩子沒有一秒鍾這樣想過……老婆,我那些話都是故意說給媽聽的,隻要談到錢的問題,她一準兒的不舍,也就不會胡攪蠻纏了,本來她都已經答應要走了,誰知道你來這一出……是我的錯,我事先沒有和你商量好……不對,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早該聽你的請個月嫂,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母親,是我對不起你,求你不要離婚……”


    秦玥無法想象奶奶當時的表情,如果她真心愛長子,應該會哀莫大於心死吧。可惜,現在的她隻是一個未滿月的新生兒,奶奶的反應自然落不到她眼中,但是那發自內心的憤怒的聲音倒聽的一清二楚,“我我我……我真是白養了你這個兒子……白養了,真是白養了……”


    聽起來很像心碎的樣子,隨後卻話鋒一轉道:“從今天起,我和你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媽……”


    “你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老太太聲音震天,“我養不出這樣的好兒子!”


    “這二十幾年,就當我養了個白眼狼兒……不,憑啥我白養!你把錢還給我,這些年你吃的喝的穿的,但凡花老娘一分錢,統統給老娘吐出來。”


    老媽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甚至忘記自己此時此刻在幹嘛,她無法想象,老太太是怎麽張開這嘴的,怕是說了那麽多,最後這句才是關鍵吧,反正這幾年,她沒少找借口問長子要錢,這迴要錢的章法更是名正言順。


    最後,老太太又罵又是詛咒之下,終於定了個數目,二十萬,一分不少。


    既然要趕她走,那她就和長子永遠斷絕關係,這些年的生養費要他一次性付清。


    令所有人吃驚的是,老爸二話沒說應了。


    老媽更加不可思議的望著老爸,這哪裏是二十萬的問題,這是斷絕母子關係啊,這個向來懦弱,任憑母親擺布的男人會為了她和女兒,和自己親媽斷絕關係?


    事實是,老爸當晚刷了三張信用卡,加上之前的一點儲蓄,給奶奶弄了二十萬現金。


    當她把那一堆錢推到奶奶麵前時,老太太抱著錢嚎啕大哭,秦玥以為事情會再次發生反轉的,譬如,奶奶抱著錢哭泣說,我這些年當娘的心真的就值這些錢嗎?然後老爸就找個台階下,說不想斷絕母子關係雲雲。


    結果卻啪啪打臉,奶奶哭是因為激動,她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麽多錢,臨走時還撂下一句話,那二十幾年沒白養,至少把他們家老三娶媳婦的錢賺迴來了。奶奶說完這話,秦玥感覺屋裏的空氣都凝固了,她無法想象老爸忍著多大的痛苦、麻木讓奶奶一遍又一遍戳他的心的。


    奶奶終於走了,為了看緊那些錢,早早的給老家去了電話,爺爺和大姑、小姑三個一起到車站去接的她。秦玥不知道她怎麽跟老家那些親戚解釋錢的來處的,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把爸爸、媽媽從頭到腳罵的一文不值,甚至,他們的罪過罄竹難書。


    就這樣,來照顧媽媽月子,來照顧孫女的奶奶,來了他們家不足一個月,把媽媽氣的迴奶,將爸爸的婚姻攪的七零八散,臨走把他們家刮的一幹二淨,抱著二十萬去貼小兒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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