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兵闖進來時,秦玥恰巧挎著籃子去山林采摘野菜、蘑菇。此舉純屬她自作主張,以往出門去河溝、山坡挖野菜,年翠翠要麽不帶她,即使帶著她出門兒,到地兒後也什麽不讓幹。然而這時的秦玥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孱弱的小團子,她已經六歲了不說,暗地裏掌握一身絕技,隻要她不作死,便沒人有能耐讓她死。


    到達深山老林後,她不僅弄了滿滿一籃子野菜、蘑菇,還憑著靈敏的速度抓了兩隻山野雞,若不是怕撞見別人,怕別人視她為妖物,她定要拉一頭野豬迴家的。


    可惜,把她養到六歲的便宜爹娘以及疼愛她的姐姐們,全都死了。


    二牛紅著眼睛進門時,秦玥正對著滾滾青煙哭天搶地,嗓子幾乎吼破了。


    眼前已經一片廢墟,偶爾一處還露著燒焦的屍首,已辨不清到底是誰。二牛猛地抱住秦玥,動作來的太突然,被秦玥條件反射的撂倒。扭頭一看是二牛,她緊繃的身子才稍稍和緩。


    “小七,我都聽說了……是我對不住嶽父嶽母和姐姐們,家裏著火時,我竟沒在跟前……”


    如今,兵荒馬亂,人人自危,二牛能說出這些話,已經很仁義了。


    秦玥眼神空洞,未語。直到二牛說要給嶽父嶽母姐姐們收屍,葬了他們,秦玥才迴神。無論哪朝哪代,對死者最大的敬重便是入土為安。秦玥眼睛活泛過來,重重點頭。


    可是葬哪裏呢?村子被賊兵封的死死,這會子沒人注意他們已經夠僥幸的,人人想方設法保命的時刻,誰還能像他們這樣想著給死人收屍?說句難聽點兒的,這會子你幫著收屍,說不定下一個躺下的就是你了。


    秦玥想了想道:“我阿爸阿媽一輩子沒出過大山,日日作息在這個小宅,現在他們去了,就葬在此處吧。”


    二牛嘴唇哆嗦幾下,重重點頭。


    他剛把鐵鍬拿來,準備挖坑時,隻見秦玥緩緩抬起手臂,刹那間,狂風四起,灰燼和雜物須臾不見,再看原來被大火毀於一旦的小院兒,此刻幹幹淨淨的,就像從來沒有過房子,沒有過人,沒有過生活氣息一般。


    二牛傻了眼,若不是他膽大,此刻一定嚇暈了過去。


    好在他定力十足,且有心理準備。這幾年,朱小七在他心中不僅僅是未婚妻的存在,更確切的說,她是祥兆,是奇才,現在,是神靈。


    秦玥並未關注二牛的反應,巨大的悲傷依舊籠罩心頭,她已經顧不得什麽了。


    地麵幹淨後,她使了一招黑熊掏心,當然,那隻“熊”就是大地。讓她覺得極為諷刺的是,她掌握一身奇妙的武藝,第一次用武不是自保,不是保護親人,而是用來埋葬……


    眨眼的功夫,地麵出現一個巨大的深坑。秦玥活著的時候曾經聽人說過,安葬死者時,坑挖的越深越好。


    一切準備就緒,二牛要去抱焦屍,卻一把被秦玥攔住。


    她沒有表達,但是二牛卻明白她的意思,她要自己葬。


    一個,兩個……秦玥把那些焦黑的屍骨一一放好後,小手衝地麵一抹,坑平了,須臾,新墳起來了。二牛起初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後來,他從不遠處找來一塊木頭,一把刀,幫著秦玥刻了個碑文。


    這一切剛做好,秦玥和二牛還沒來得及給新墳磕幾個頭,噠噠的馬蹄聲傳來,據二牛看來,那些賊兵頭頭們全部到場,後麵跟著他們的部隊,最後麵,是村民,為首的族長被五花大綁。


    從他破爛不堪的衣服以及血肉模糊的手臂、後背來看,他應該是被拖著過來的。


    “她就是你們村的祥瑞?”


    一個彪悍的賊兵頭頭指著秦玥問道。


    “迴首長的話,是,她叫朱小七,是朱錢第七個閨女。”


    秦玥認得說話的人,平日在族裏說話也挺管用的,打個比方,若族長是掌門,那麽他就是長老之類的。


    不過依現在情形來看,這個長老像是當了叛徒,不然沒道理他毫發無傷,而族長卻被折磨成那般模樣。


    “她旁邊的那個呢?”


    “哦,他叫鐵二牛,是朱小七的未婚夫,村裏鐵木匠的兒子。”


    “不是的……不是的……首長大老爺,不是這樣的……”孫桂花哆哆嗦嗦從人群走出來,“我們家二牛早和朱小七解除婚約!朱小七根本就不是什麽祥瑞,她是個掃把星,差點兒把我兒子害死……”


    孫桂花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軍閥頭頭們,雖然她怕的要死,但兒子是她的命棍子,現在他們夫婦已經對這些拿槍的俯首帖耳,隻要她兒子和朱小七撇清關係,命就保住了。


    “看,那碑文……他們一家子全死了,就朱小七還活著,這說明什麽?她就是掃把星啊!”孫桂花唯恐眾人不信,指著碑文狂喜大喊,她識字不多,但是諸如爸媽、姐姐之類的字眼她還是識得的。


    為首的軍閥頭頭們沒有接茬,有兩個用非常戲謔的語氣說了一段話,留神注意的秦玥聽清楚了,如今她一二三四,四個姐姐全被賊兵抓進營裏任人玩弄。


    那一瞬,秦玥握緊了拳頭。


    就在這時,二牛大聲道:“朱小七就是我的未婚妻!”


    “喲嗬!真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是個情種兒。”


    “大長老”借著打擊二牛的機會再次對軍閥頭頭們諂媚,他馬屁沒拍完,另一個大胡子頭頭指著那新墳道:“誰允許你們在這兒起墳?這些都是該死的叛亂者,來人,給我把這墳頭扒了,再把屍骨挖出來,就掛在村頭,掛他個一整月,我看誰還敢造反!”


    “不不不,我嶽父嶽母他們不是造反者,他們一早就降了,他們家是被隔壁連累的……”二牛話未完,大著膽子跑出人群的孫桂花立刻揪住二牛的耳朵,死活要把她拉進人群。


    二牛正掙紮著,突然周圍黑風起,刮的人根本睜不開眼,隱約中,他還聽到一聲槍響。


    是的,二牛沒有聽錯。那槍是對著二牛開的,不過秦玥動作比子彈還要快,所以,子彈偏了,高頭大馬上的一個軍閥頭頭當場被擊斃。


    不過,這一切都是在狂烈的黑風中發生的,究竟怎麽發生的,誰也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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